林氏瞄了一眼四周,才道:“我如何不知?你那绣的月下牡丹,便是给谢宜之做的吧?”
傅玉萱羞红了脸,一直烧到脖子处。
“你说说,我给你说的亲事,王公子,李公子,不都是很好吗?虽比不上谢宜之的家世,但配你也绰绰有余。你为何如此执着?你给傅宜之做了三年的刺绣了吧,人家有惦念过你一回吗?”
傅玉萱喝了一口茶,冷静地说:“你也说了,王公子,李公子虽然好,但却比不上傅宜之。王公子……长得实在不堪入目,上回姨妈你带我去见他,我稍微靠近他一下,便看到他眼里的**,此人必定不老实,不是良人。而李公子……我私下里打听过,他们家看起来殷实,其实已经背了不少外债,装阔罢了。”
林氏惊了,傅玉萱平时就是闷不作响的,就算是想要攀附傅大少爷,也就是笨笨地做些绣品,此外没有任何手段。看起来是个好捏的柿子,竟还有这样的心思?
“大表哥确实是人中龙凤……见之难忘。”
“那又如何?你没看到容梅的下场?”
傅玉萱难过地抹泪,容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在她看来,容梅并没有做错,反而比她勇敢。
“容家本就不差的,他们是时运不济。容梅小时候可是千金小姐。她只瞧得上大表哥,大表哥也是她最能接近的良人了。”
“但是下药爬床,这种肮脏的手段,说出去也太让人耻笑。”
“但成功了便是朱姨娘了。估计是容梅一直太招眼,被大夫人盯着,这才失算。”
“我的天!”林氏怒了,“萱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很不知道羞耻?”
林氏气得就要吐血,自己可是苦口良心要劝傅玉萱回头呢。可这丫头呢,毫不知错,毫不领情。
“古往今来,男人为了争夺权力和地位,使出的手段可比这些肮脏多了。登上皇位,开辟朝代之人,哪个不是手上沾满鲜血?只不过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就连读书写字这样的权利都没有,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实在太难,只能终日困于闺阁之中。选个好夫婿又有何错?说难听点,就算攀附男人往上爬,又如何?男人,不也想娶个家世好的女子,再往上爬吗?”
“如果当今世道给女子多一些机会,不去诋毁那些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给女子一些出仕的机会,又有哪个女子想要这样往上走呢?”傅玉萱拿起那朵月下牡丹,烛火映着她的眼眸。
林氏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本来出身农家,因为谢智下乡视察,她才趁机勾引了谢智,入了谢家的门。不然,她的命运,大概就是嫁给一个农夫,每日只能操劳生计,而不是在这谢府里悠闲地当姨娘了。
“那你就死吊在谢宜之身上吗?”林氏话头一转,“谢明之,谢知之,我看也是一表人才。”
傅玉萱却道:“这府里的,行为轻浮点的姑娘大都和谢明之有染……”又道,“谢知之比谢宜之难多了……因为出身不好,他是势必要求娶高门女的。反而,谢宜之倒不太需要高门女。”
林氏越听越想笑了,说得好像傅玉萱有选择的资格似的:“怎么,你还想当正室?”
谁不想当呢?
傅玉萱低下了头,抿了一口茶。
“你就好好待着吧。想法倒是挺好的,做不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就你三年来送绣花荷包的功夫,我看也成不了事。”
傅玉萱叹了口气。目送着姨妈走出房。
林氏说的又何尝不是对的呢?
但她是不会放弃的。想高嫁又如何?
**
深夜,月华如练。
想到容梅此刻必定还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傅玉萱停下了手中的刺绣,用剪刀剪好线头。推开房门,果然,春琴睡得跟头死猪似的。
她顺手塞了些香料进最近弄好的荷包里,放进袖口中,往谢府东南方走去。
傅玉萱去的,正是谢宜之居住的琉光院。
她要去求谢宜之给容梅请大夫,眼下,也只有谢宜之能救容梅了。
这里和寒碜的雪香院截然不同,庭院深深,花草繁茂,深夜了还是灯火通明。
傅玉萱行至偏门,守门的小厮拦住了她。
“哟这不是雪香院的萱姑娘吗?”
小厮们私下也议论过这些个小姐姑娘们的,这傅玉萱也算排的上号的美人,不少小厮也爱偷偷瞧她。
“可否替我通传一声大表哥我有事找他。”
傅玉萱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簪,小厮本来有点垂涎傅玉萱的美貌,但看到这枚玉簪,马上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厮马上收了玉簪,乜斜着眼睛笑道:“不用通传不用通传,姑娘直接进去就好,快快,趁着没人看到。”
傅玉萱迅速钻了进去。
树影下漆黑一片,傅玉萱只能顺着光亮的地方走。
本就有点做贼心虚,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也不敢四周多看。
不料,这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她差点摔在地,却被一个有力的手扶了起来。
一只灯笼打过来,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说:“哎?这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
傅玉萱登时吓住了,这是个男子的声音。抬头一看,打着灯笼的和她说话的人,竟是谢明之!
谢明之捏着自己的下巴端量她,看得她极不舒服,而且谢明之身上有一股香粉味,闻起来也很不适。这色眯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是谢明之还能是谁?
府里的“表妹”众多,谢明之只觉得眼前这位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叫何名字。傅玉萱可认得他,这人,曾想调戏容梅,被容梅拒绝了。
“明表哥好。”
傅玉萱硬着头皮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不与他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
“傅玉萱,玉器的玉,萱草的萱。”
“不错的名字。”
谢明之势必想要纠缠下去了,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傅玉萱直截了当地说:“明表哥,还请让一让,我有急事。”
谢明之是头一回在女人面前吃瘪的,突然有点上火。这位表妹怎么这么不给他脸面呢?
“哎,急什么,告诉表哥,你要去找谁?”
说完开始动手动脚起来,傅玉萱闷声不吭躲了过去,走出几丈外,谢明之更气了,坏笑道:“你躲什么?什么表哥表妹,你们不都想攀高枝吗?这才刚打了一个想勾引人的表妹,又来一个半夜跑来我大哥这的表妹,你装什么纯呢?”
傅玉萱这回被激起来了,她是对谢宜之有些心思,但并不是现在。
“明表哥你误会,我此次来,是为了救人。”
“救人,你救什么?”
谢明之越来越靠近,他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傅玉萱想吐。
“本少爷今天就瞧上你了,我大哥是你们这些货色能勾引到的么?别死追着我大哥了,他就是个冷冰块。你跟着爷,还能分点肉吃。”
月色下,傅玉萱的容貌看得更清晰,年纪不大,却发育得很好,腰身很细,胸脯却很丰满,那张脸真是越看越可爱。他谢明之可从来没吃过这一款呢!
“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傅玉萱捂着胸,她的威胁对谢明之丝毫不起作用。
“哈哈,喊人?”谢明之一把将她揽过来,猥琐地闻了闻她的头发,“真香,是个小美人。你喊人啊,反正丢脸的不是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这小蹄子勾引我,你就和今天那个勾引我大哥的小美人一样被打得半死不活咯。”
傅玉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了。这谢明之长得人模狗样的,行为倒是猥琐至极。她突然变了脸,冲谢明之微微笑了一下,假意摸了摸谢明之的脸,凑近他的耳朵柔声说:“表哥,刚才,是表妹在和你开玩笑呢。”
谢明之也算是在花丛中流连过的,却仍被傅玉萱勾得魂儿都丢了,下面都起了反应,捏着傅玉萱的脸就要亲下去,傅玉萱的手快得很,抓着他那玩意儿狠狠捏了一下,谢明之痛得喊了声:“疼!”放开了傅玉萱,傅玉萱趁机跑了。
谢明之气得眼发红:“娘的,这小蹄子真狠。”摸着自己的子孙/根,“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把你宰了吃!”
傅玉萱害怕被谢明之发现,专挑黑的地方走,摸着黑不知绕到哪了去。
她害怕得发抖,大夏天的,竟然全身发冷。
倚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大口喘气。
突然,一阵怪异的风从耳边刷地过去,只听到砰的一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傅玉萱动了一动,不料踢到了掉落的那把剑,吓得她跳了起来。
“谁在那?”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傅玉萱止住了动作。
她转过头,看到月色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正逐渐往自己走近。
直到她终于看清,那双冷峻的丹凤眼,似有情似无情的眼色。
“大……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