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夜有时 第10章 暮色生香

……沐和晨向前伸出的手突然顿住，气息轻的如同在叹息：“我用不到。”

夏长嬴紧盯着沐和晨惨白且有些扭曲的脸，问到：“哦，你自己带了吗？那喝点止痛药就好了。”

沐和晨将脸埋在臂弯中趴桌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开口说到：“不是，我…没有那东西。”

“啊？没有你还不拿着。”说着，夏长嬴就将卫生巾直接塞沐和晨怀里。

“嘶……我不要，”两人推推搡搡了一段时间，沐和晨有些不耐烦，突然说了句：“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月经！”

教室里温浊的空气凝滞了几秒，尤其是后面两排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她们两个，沐和晨意识到是自己声音太大了，尴尬之余赶紧用左手捂在脸上，右手把卫生巾悄悄放到了夏长嬴的桌兜里。

左边的两个女生更是笑了起来，头抵在一块侧着眼睛小声议论着什么。

夏长嬴对着她们夹了夹眼皮，心想，待会儿再收拾你们。回看沐和晨，她脸上微微泛起一阵潮红，翻开的练习册也是不知道具体要看那一页，原来男人婆也会害羞啊，不过只是一分钟沐和晨就恢复了原来的冷酷模样，从微表情来看她的疼痛依旧没有缓解，不是因为来月经那是因为什么呢？夏长嬴只觉奇怪。

就这样挨到了下课，沐和晨像是要快速逃离监狱一样，飞快站起来，练习册也不打算拿，空手直接往门外奔去，那样子像是誓要成为第一个走出教室的人。

夏长嬴拧开瓶盖喝水的时候扭头瞥见了旁边凳子上的一抹红色，她激动之余把一口水呛了出来，吐到了沐和晨的凳子上，“沐和晨，你给我回来！”她荡着凳子，向后一仰，把沐和晨一把拉住按回原位。

“你！做什么？”沐和晨展现出不明所以的愤怒，说到。

这时那两个女生走过来还在盯着沐和晨发出嘲笑，夏长嬴见状，欻得一下就站起来，把水杯嗙一声重重砸在桌子上，水花都溅了出来，她大声吼道：“你俩不也是女生吗！？笑□□子啊！”

坐在她俩前桌的两个男生也收拾好要从后门出去，见那两个女生堵在门口，便说：“这有啥好笑的。”夏长嬴记得这个男的叫欧阳庭宇，因为他的名字在班里最能引起注意，别人都只叫他的复姓欧阳，所以夏长嬴印象也深刻一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记住了。

另一个男生附和道：“就是，我妈说她十八岁才来呢，都别看热闹了，快走吧，别人还等着出去呢。”夏长嬴反应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个男的叫林雨榭，刚刚还捂鼻子显得很嫌弃，这会儿感觉这人……还行吧。

堵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倒也不是很多，大家都想快点回家，两个女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听完之后快速走开，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继续说，欧阳庭宇和林雨榭两人勾肩搭背地跳出去，一边还在讨论着他们之间的话题，一脸的忘我。

沐和晨不停地想要挣脱夏长嬴的拉扯，连校服袖子都被拽下来一大半，领口的衣服褪下一小片，露出了锁骨，她不得已将里面穿的短袖向上提了一下，沐和晨心想，这位超雄姐是属牛的吗？力气这么大。

“诶男人婆，你动什么动，就这么着急走啊，前面是有十万块在路边等着你去捡吗？”见人走没了，夏长嬴放开手说到：“我不拉你了，你自己看吧。”说着顺便用眼神示意沐和晨去看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

因为夏长嬴突然松手，沐和晨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的胳膊直接弹到自己脸上，总觉得屁股底下湿湿的，不只是因为沾到了夏长嬴吐出的水，她站起来低头一看，被吓了一跳，嘴里含糊不清挤出一句：“靠……”

夏长嬴歪起嘴角，幸灾乐祸道：“刚才还说不要，现在呢？”

沐和晨的眼底柔和下来，默默地将那片卫生巾又弯腰拿出来，对着夏长嬴点了点头：“谢了。”

见沐和晨去厕所了，夏长嬴追出去喊道：“你会用吗？要不要我教你啊？”

沐和晨只是竖起一只手掌，沉声道：“别过来。”

空旷的走廊不时传来有些人宣泄的鬼嚎，紧接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之后四周恢复了安静，人走茶凉的教学楼在夜晚总是显得阴森恐怖，走廊里的声控灯也在长时间之后熄灭，夏长嬴觉得过去了很久，等待中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书桌，心想沐和晨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她一个激灵站起来，想起沐和晨刚才下课后的样子，怕不是已经走了吧！

该死！我干嘛要等她，都不顺路，这下好了，全校就剩我一个。她使出浑身力气踩在地上，所到之处灯光亮起，像是舞台上只为她一人而设的追光灯，在她身后照亮，又在她离开时暗淡。

夏长嬴一边在心中骂自己，一边飞速下楼，但来到一楼大门处，她才发现天塌了！门居然被锁上了，不是，之前一直都不知道教学楼的门锁这么早啊，呃……好像也不早了，都过去半小时了，可是，上锁的老头就不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这是把教室的灯错当成声控灯了吗，五楼还有人都没发现。

由于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是连通的，她就想着看能不能碰碰运气，结果拐弯到高三那边一看，心又悄悄死了半截，真锁的严严实实。

高三教学楼的门结构更加简单，光滑到连攀爬的抓手都没有，她只好又回到了高二教学楼。

推了一下三米多高的大铁门，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她计划着如何攀上最高处，然后把头探出去呼救，恰巧在这时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只有墙下方的皮特托先生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二楼也传来不紧不慢的窸窣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夏长嬴感到内心发毛，之前在学校偷读的校园鬼故事也在一瞬间全部涌入脑海，偏偏还往最惊悚的**部分想。

她跺脚让灯亮着，撸起袖子抓上铁门上的两个小把手，一只脚踩到内侧小门的把手上，腿部发力站直，活像一个挂在门上的小手办，就这样已经将头塞了出去，“我去，这也太高了吧，下去不得摔死。”

从这儿远远地能看见水房的位置，掌管钥匙的老头就住在里面的一间小屋里，夏长嬴看到水房灯亮着，就喊了起来：“喂～老头，我还没出去呢，快来开门啊～”

……

一番操作下来只有门前那一排柳树跟着她的呼喊左右摇晃，最让人无语的还是在她的头顶也有一个声控灯，每当自己喊一声，灯就亮一次，墙体上还有一个高度和现在的自己持平的监控摄像头，亮着红光，总觉得这一幕充满了喜剧色彩。

没错，第二天来查看监控的人一定会看到她现在的大型社死行径，喊了几声后本来干着的嗓子更哑了，倒不如今晚直接在教学楼睡一晚得了，反正也没人报警找她。

她叹了口气，摸索着要从门上下来，突然，有一只手抓在了她的脚踝处，酥麻的触感直戳天灵盖，教学楼有鬼！完了完了，今晚真的要死在这儿了，明早第一个进来的人看到的将是她血肉模糊，死状极端恐怖骇人的尸体，法医尸检都找不出死因的那种，从此，校园里代代都会流传关于她的故事，人生就像走马灯，她的页数没多少就被自己翻完了，虽然天天想着要死，但也别真的死啊！还死的不明不白的。

正当她天马行空地幻想她的后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你在干什么？”

夏长嬴糊着一身的冷汗，腿抖个不停，不敢低头看，更不敢答应。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夏长嬴？”

果然，这个鬼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我就不答应，但我今天要做一个能揍鬼的人，夏长嬴心下一横，我是个活人，就算生着病阳气也比你重，看我不打得你屁滚尿流才怪，正要把脚踩实下去时门把手突然断裂，夏长嬴双手没有着力点，脚下一空，直接摔了下来，一屁股蹲在地上。

“……诶呀，疼死我了诶呦呦呦……”夏长嬴捧着白天打过针的地方在地上翻滚，却看到了一个清癯的背影怔在窗前打量着窗外，“诶沐和晨是你啊，你咋还在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沐和晨说完来到夏长嬴面前并伸出一只手示意：“起来吧。”

“你……你怎么可以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会被锁里面，还……”夏长嬴毫不客气搭上沐和晨的手，边骂边起来。

“出不去就出不去，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沐和晨说完又问道：“你真想出去吗？”

夏长嬴拍完身上的土，听了沐和晨的话后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刚刚就我一个，当然想出去，不过……嘿嘿嘿，还有一个倒霉鬼陪我，我也无所谓了。”

沐和晨轻轻一跃，坐在了窗台上，打了一个响指将灯唤醒，没有情绪地回了句：“哦。”

“我还没问你，上个厕所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你要是早点出来，咱俩都不至于被锁教学楼吧。”夏长嬴也学着沐和晨的样子坐上去，紧挨在一旁。

沐和晨双手抱胸靠在玻璃上，“疼，多蹲了会儿，有问题吗？”

“哈哈哈哈，你这都十七了才来，我来得时候是十三，话说你之前就没去医院看看？”夏长嬴笑着说。

沐和晨：“哦，没有，十七算正常。”

夏长嬴点点头：“嗯，那倒也是，不过看你这么瘦，可能也是营养不良的问题，我那时候也是在学校来的，有几个人笑话我，男的女的都有，被我打了一顿就再也不敢说我了，我给你说，我打架可厉害了，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朋友了，他们说我戾气太重了，”见沐和晨没有说话，夏长嬴继续问：“诶沐和晨，你有朋友吗？”

沐和晨这时转过头盯着她，挑了一下眉，“朋友？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这个回答夏长嬴猜到了，她又问到：“那……你有闺蜜吗？”

“闺蜜？那是什么？”老实说这个词沐和晨还是头一次听说。

夏长嬴也不紧不慢地解释：“闺蜜嘛，也是朋友，但好像也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被叫闺蜜，嗯……应该是所有朋友中最最特别的那个才能这么叫。”

“特别，怎么才算特别？”沐和晨也攀谈了起来，她又打了个响指点灯。

夏长嬴：“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朋友，当然也就不知道特别对待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沐和晨轻轻回应：“嗯。”

……

两人安静了片刻没有说话，夏长嬴双脚不安分地踢着脚后的墙，她感觉沐和晨像是在闭目养神。

今晚的月色不是那样的清明，月亮周围散发着雾蒙蒙的黄光，勉强可以借其看清周围事物的轮廓，在一片灰笼雾色之中，沐和晨如同静止的雕像，她窝居在窗角，双手随意耷拉在怀中，弯曲着肩膀，整个人显得格外羸弱，但周身散发的气息给人一种这个人很强大的暗示性。

夏长嬴很奇怪，她不仅能闻到沐和晨身上不知道在哪里粘上的酸臭味，同时也能闻到她原本就有的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她确信一定不是沐浴露。

啪！

夏长嬴打了个响指，见沐和晨睁眼，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沐和晨，你……”

“怎么？”沐和晨黑葡萄一样的墨色眉眼因疼痛显得无力涣散。

“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