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夜有时 第8章 梦夏追呓

“我见你书包放这儿了，想着你一定还来，就做了两个人的饭，但没想到这个人，你咋又来了？”超市老板张懋系着围裙从他的小厨房出来，拿着个颠勺指着夏长嬴说，颇有不欢迎的意思。

夏长嬴尴尬地笑笑，转头看向沐和晨，沐和晨已经去盛饭了，就知道这人不会说一句话，于是她嘴硬到：“谁，谁说我要吃饭了，”

话音未落，张懋说到：“那行，我再去炒俩菜，等着啊。”

……

厨房里一顿操作猛如虎，咣当咣当的声音杂乱无章，似乎还能闻见什么被烧焦的气味，夏长嬴内心顿感不妙。

果然，不一会儿，老板就端出来两盘黑乎乎的“菜”，已经看不出原食材是什么了，夏长嬴内心狐疑：这真是人吃的东西吗？

“来，快吃，我手艺不是特别好，你们将就一下就对了。”

看来这位张老板对自己还是认知太清晰了。

“小沐，之前从来没见过你身边有别人啊，这次还带着一起吃饭，她是你交的朋友？”张懋问到。

沐和晨解释道：“没多熟，带过来只是巧合。”

实际上夏长嬴还是非常期待沐和晨会怎么说的，听到之后心里居然莫名涌上一丝失落感。见两人就着黑乎乎的两盘菜也吃的不亦乐乎，夏长嬴也只能“入乡随俗”，有吃的就不错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呢？放在嘴里味道竟意外的不错，应该是烧黑的茄子，另一盘好像是土豆丝，一个人炒菜火太赶，来不及放调料，倒是可以理解。

这时老板又说：“年轻人嘛，处着处着就熟了，你也应该多交些朋友，以后出了学校，你就知道有个朋友有多重要了。”

沐和晨听完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嘴里嚼着饭，不想搭话。

老板将脸转向夏长嬴，说到：“我叫张懋，跟着小沐叫我张哥就行，名字写起来有点复杂，你看那边的营业执照。”

夏长嬴眼睛跟随着张哥手指所指的方向，看清楚之后回答说：“好的，张哥。”起初她就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而且样貌周正，五官也生的恰到好处，原来只比自己大了六岁。

“你也觉得她不好相处是吧，”张哥眉开眼笑，一副过来人的得意模样，“我给你说啊，小沐这个人，我刚见她的时候，她就跟个野人一样，和人说话都费劲，我……”张懋还要继续说下去，就被沐和晨打断，“你也不想超市的吃食一夜之间清空吧。”

张懋想起第一次见到沐和晨的情形，简直像饿狼一般，一个晚上就吃完了自己一个月才能卖出去的东西，“……诶嘿嘿嘿，行吧，我不说话了……”又对沐和晨说：“对了，明天是赶集的日子，要摆出去的东西我已经分出来了，你明天记得早起，多一分钟多一点钱，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哦，还有，”看着沐和晨的臂腕，张懋说着站起来，从最底下的货架上取了一个黑色的护腕，“上次你不是说不喜欢那些颜色比较花的嘛，这个黑色的给你，把你那个东西遮住，免得被人看见了说三道四。”

沐和晨接过，当即拆开揣进了口袋，“谢了啊。”

吃过饭后，张懋在小厨房里刷锅，“没你们的事了，你俩上楼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去赶车，要收拾东西，你们自便吧。”

临走前沐和晨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听语气张懋应该明天不在，这个人到底和沐和晨是什么关系，夏长嬴也一时没看明白，朋友？或者亲戚？出门向房后转，一道铁皮楼梯向上连着二楼的房子，每走一步都觉得铁皮脆弱的不足以支撑自己的重量，漆黑得能让人产生眩晕感，转角的倒刺还划破了她的书包。

不管外面如何，房间里面还是很温馨舒适的，一室一厅，简单的家具摆放的中规中矩，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写字台，台柜上的小闹钟显示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想不到今晚已经这么迟了，按照平时的作息规律自己已经该到睡觉的时候了，睡觉！难道今晚要和这个冷面男人婆睡在一起，……想想还蛮刺激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沐和晨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搬了个小凳子趴在茶几上开始写作业，这么晚居然还要写作业？这幅阵仗夏长嬴不知道要不要打声招呼再去睡，“我……”

沐和晨翻开练习题，头也没抬地说：“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毛巾。”

“哦。”没想到这人还挺懂别人的心思的，夏长嬴心想。

奇怪的是洗漱完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没能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看着她，那种毫无保留的暴露感让她如芒在背，有好几个瞬间都觉得自己是在原来那张床上，睁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不是。

里间的卧室没有门，和客厅隔着一堵墙，偶尔还能听见沐和晨写字时笔尖在桌子上发出的敲击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的灯已经换成了小台灯，斜射的光打在卧室的墙壁上，白色的地板浮现着点点光亮，是啊，起码这一晚，是自由的，安心睡吧，说不定，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原本就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呢？睡着了谁还知道是梦是真，那就交给老天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长嬴突然感觉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警惕的她二话不说先是扔出去一拳，“谁！？”

“……介意的话去睡客厅沙发。”黑暗中传来沐和晨冰凉的声音。

夏长嬴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拳头，“……都是女生，我介意什么。”说完，背对着沐和晨躺下。

沐和晨加急写完了周日一整天的作业，因为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干，根本没时间写作业。已经过了凌晨三点，看来早上一定是早起不了了，此刻她腰背酸痛，还被这位超雄姐一天之内不止攻击了一次，她只想赶紧睡觉。

天空没有一颗星辰，月亮也隐匿在云中，渐起的风卷动窗帘，气温将会在早晨太阳初升前降到最低，今晚应该会下雨，伴随着长风嘲弄着的磁眠歌声，夏长嬴均匀的呼吸在耳边轻轻回荡，正当沐和晨也快要进入梦乡时，她迎来了夏长嬴新一轮的肘击，“你！……”沐和晨将夏长嬴的手拉开，整个人往边上蹭了蹭，不成想夏长嬴步步紧逼，直接从后面搂住了她，不安分的腿像是在夹床头的棉娃娃。

黑暗中沐和晨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从拥抱中挣脱了出来，起身时还不忘卯足劲儿把夏长嬴的腿从自己身上踹下去。夏长嬴睡的非常死，滚了一圈呼吸只是紊乱了一瞬便又恢复正常。

沐和晨走出卧室在客厅饮水机接了杯冷水吞下，就躺在了沙发上，希望这次睡沙发不会做噩梦吧，她这样想。

……

“沐和晨，快过来啊。”梦中听到有一个人在叫她。

天气很热，她看到小巷尽头站着一个人，因为逆着光没能看清她的模样，阳光透过头顶的林荫洒下了斑驳陆离的光点，在狭管效应的作用下阵阵海风穿透一切，撩拨绿叶，也掀起了她额前的碎发。

“快点啊，沐和晨，我等你呢。”巷口的那个人还在蹦蹦跳跳的不断催促，是什么危险的人在引诱她吗？她也不知道，只是凭着直觉走向尽头。

巷口的花朵围起了一座拱形的桥，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迎着太阳闪耀着光芒，刺眼而明亮，这种花叫什么她并不知道，只记得在之前自己生活的山区，每逢春末就开遍山野，怎么会出现在海边呢？

蓝盈盈的海面跃动浮光，远处山影朦胧如海客瀛洲，这时那个人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在看什么，沐和晨？”

回神仔细一看，原来是夏长嬴，她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粉蓝相间，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优雅而矜贵，对自己说：“走啊沐和晨，夏天才刚刚开始。”

她被夏长嬴拉着在海滩上光着脚奔跑，踩着涌来的一层浅水，夏长嬴问她：“沐和晨，如果我掉海里了，你会来救我吗？”

沐和晨不理解为什么要在这样和煦的氛围中提出这样的问题，她想了想回答说：“我不会游泳，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这样我就能听到找人来救你了。

夏长嬴笑了，只是她的脸变得有些模糊而难以捕捉。

沐和晨觉得天气热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她惊醒了，浑身浸着汗珠。

客厅的房门被风吹的大开，柜子上的闹钟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她先是跑到外面走廊关上了窗户，大滴的雨水打在手上凉凉的，进到客厅内还是感觉哪儿有风进来，循着方向她看到卧室的床帘扇动的厉害，地上已经有了一大片水渍。

当她关好要回到客厅时，夏长嬴突然说起了呓语，“好冷，好冷，大冬天的……”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冬天？看来是刚才被吹傻了，沐和晨抖开一旁的薄被随意丢到夏长嬴的身上，因为太黑她不确定是否扔准了，料想说冷的人自己也会慢慢盖好的。

坐到沙发上回想起刚刚的那个梦还真是奇怪，不仅梦到了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景色，而且里头的这位怎么可能会对她说那样的话，露出那样的笑容，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一番自嘲后她才重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