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消息就这一条,很快,主页开始涌入大量恶评,无一例外都是宋浔的小迷妹在攻击沈不渝的小号,让她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少诋毁宋浔。
沈不渝视而不见地切回大号,退出论坛,心情很好地收起手机。
晚自习在铃声中结束,教室里的学生齐齐松了口气,收拾书包,带着满身疲乏回家。易圆圆把今晚的文综卷子塞进书包:“回家让我妈高兴高兴。”
“对了,渝姐,今晚我妈加班不来接我,咱俩一起走吧。”易圆圆怕黑,十字路口前有一段小巷,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得堪比鬼片,每次她妈不来接她就是跟沈不渝一起走那段路。
沈不渝把书包背在侧肩:“嗯。”
正处在放学高峰期,教学楼的地板踏地震天响,狭窄的楼道变得拥挤,空气中充斥着夏季的汗臭味。
沈不渝和易圆圆走在稍后位置,人少,空气流通,不至于放学回家之前先被汗臭味给熏死。易圆圆还在手舞足蹈地说今晚的文综卷,双手合十,期冀自己高考也能对这么多,话说到一半,原本快净化的空气再次飘来一阵汗味,头顶突然传来“咚咚”重响,伴随着几个男生的哈哈大笑声。
“呜呼下课喽——”为首的胖子半边屁股坐在栏杆上,借着重力和惯性让自己滑下来,速度迅猛,眨眼间就要撞上走在里侧的易圆圆,躲都躲不及。
如山般的吨位撞下来,不死也重伤,易圆圆吓得脸色一白。
就在男生撞过来的那秒,旁边伸来一只手,揽住易圆圆的肩头往外侧拽。那只手没有男生厚实粗粝的肌肉,观感是白净纤瘦的,有着女孩子的典型特征,爆发力量时却猛地绷起青筋,一条条青色血管从指骨贲起,一路蔓延至腕肘,使劲时像是一拳能震碎墙壁,成功地让易圆圆避开了男生的大吨位袭击。
沈不渝将人拉到自己身侧护住,冷眼旁观地看着胖子刹不住车,失控地栽下楼梯摔了个够啃屎。
后边几个男生心有余悸地不敢再玩。
“摔疼了吧?”沈不渝弯腰关心。
胖子捂着脸窘迫地点点头。
“活该。”沈不渝翻脸比翻书还快。
“……”
易圆圆扑哧地笑出声。
两人继续下楼,方才耽误几分钟,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楼梯间变得空旷而安静。
沈不渝手还揽着易圆圆的肩膀,眼神微微虚焦,脑海里回放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她往外拽易圆圆的时候,无意中手背碰了下易圆圆的胸,没什么感觉,跟上课睡觉时手不小心垂下来打到大腿差不多。
但。
她一下子记起那个雨天。
林西被雨打湿的衣服,若隐若现的内衣,还有她自己仿佛浑身过电的极其不自在感。
“团子。”
“咋?”
“有人碰过你的胸吗?”沈不渝声音淡定地像是问明早吃什么。
要不是易圆圆了解沈不渝心直口快,没准误会她是在耍流氓,她道:“当然没有。”
“那你想碰别人的胸吗?”
“初中的时候碰过女同学的,不过那会儿正处于发育期,大家都还小嘛,难免好奇,就上手捏了捏,手感像软软的海绵。”
“会不好意思吗?”
“有点。”
沈不渝不说话了。
嗯,她也还在发育期,不好意思是正常的。
太正常了。
沈不渝自动忽略她已满十八岁的事实。
夏天的夜晚比白天还热,白天有热风,晚上风一停,就只剩下热了。教学楼到校门口几百米的距离,易圆圆热得大汗淋漓,咕哝抱怨:“今年好热,是不是地理老师说的全球气候变暖导致的?”
沈不渝笑:“文综学得不错,怪不得选择题只错几个。”
易圆圆经不住夸,哎呀一声,又准备讲述她的选择题心得,旁边的沈不渝忽然脚步一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易圆圆也跟着停下来,奇怪地望过去。
距离她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林西边看手机边走路。
边玩手机边走路放在别人身上不奇怪,放在林西身上就违和,她干什么事情都一心一意,吃饭就吃饭,学习就学习,走路就单纯走路,很少见她一心二用。
易圆圆啧啧:“大学霸也养成了坏习惯。”
听见声音的那瞬,林西熄屏,回头看了一眼。
沈不渝没来得及看清林西的屏幕,就匆匆对上对面投过来的视线,清冷得月光都在她面前变得黯淡失色。
四目相对。
这一次沈不渝率先移开视线,勾着易圆圆的肩膀,旁若无人地接着聊天:“明晚是不是地理晚自习?”
“对。”
“地理老师来的时候你问问他,是不是全球气候变暖所以今年夏天这么热。”
“你确定他不会扇我吗哈哈哈哈……”
两人对林西的存在置若罔闻,聊着天远去,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林西在原地看了会儿,收回视线,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
那里停着一辆车。
车边站在一个脸生的中年男人,穿着林家的管家服,看见林西出来,恭敬地将车门打开一条缝隙,恰好地不让车内冷空气跑走,又能与车内的人说话:“夫人,小姐出来了。”
“让她过来。”
新管家应了声“是”,走向林西,伸手要接过她的书包,林西摇摇头,越过他走向车门,隔着缝隙轻唤一声:“妈妈。”
“周伯呢?”她问。
周伯是林家的老管家,负责林西的生活起居,在林家工作了十几年,平常也是他来接林西上下学。
车内的人不说话,站在外围的新管家适时开口:“小姐,周管家年岁大了,夫人体谅他身体不好,让他回家养老,以后您的生活起居我来负责。”
“我姓李。”
“您的书包我帮您放车里——”他再次恭敬地伸手。
林西纤细的脖颈微微垂弯,指间攥紧衣角,书包在她背上纹丝不动。
新管家有些为难,正欲开口,车内沉默已久的人突然说话:“李管家,她不想把书包卸下那就让她背着,你上车。”
新管家收回双手,回了驾驶座,嗙的一声,车门关上。
深夜的学校陷入死寂,偶尔吱起两声蝉鸣,昏黄的路灯下聚集一片扑火的飞蛾,烤炉般的闷热气温令人难以喘息。
林西一个人站在车厢外。
稀薄而闷热的空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裹挟吞没,干燥的布料渐渐被汗水晕湿,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胸口压着一块越来越重的巨石,她唇色发白。
没有老管家的求情和庇护,林西像只孤立无援的断翅麻雀。
意识变得模糊,身形开始踉跄,就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车内的人终于消了气,大度地开口:“上来吧。”
车门自动敞开,踏板降下,林西缓慢地踩住,上了车后坐在窗户边,将书包环抱在膝盖上,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是我让周伯瞒着您的,不关他的事。”
母女连心,林夫人没点破,林西也猜得出来今晚这一遭是因为什么,就像她猜的出来周管家不是退休而是被解雇一样。
她选择主动坦白,不连累别人。
林夫人:“瞒我什么。”
林西:“我两次模拟考试都控分降排名。”
林夫人:“为什么。”
林西:“考试成绩大降会影响保送学校的评估,以此驳回我的保送资格,我能留在国内参加高考。”
林夫人胸口起伏,夹杂着怒意的呼吸变得沉重:“这两个月我忙着海外的生意,没腾出时间关注你,你倒好,专门趁这个机会钻空子,为了不出国留学故意考差控分,想要丢弃保送的机会,好让自己顺理成章地留在国内高考。周管家胆子不小,仗着自己在林家工作多年,就敢帮你把这事瞒下来,要不是我今天忙完回国,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瞒到你去参加高考?”
纸包不住火,发现事情败后,林夫人第一时间解雇周管家,将人驱逐出林家,重新招一个能帮她监督女儿的新眼线。
今晚亲自来接林西就是来管教女儿。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林夫人扭头看她,“是吗林西?”
双手搭着膝盖的女孩儿安静温顺:“没有,妈妈。”
“你最好是没有。”
林夫人眼神锐利:“上次电话里跟我说想留在国内读津大,为什么?”
据她所知女儿的绯闻对象也在津大。
林西唇线抿了抿,还未开口就被林夫人一句话堵了回来:“你跟宋浔不合适。”
林西抬眸,撞入母亲实在算不得好看的脸色中,听她语气尤为生硬地命令:“不用问我理由,我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话落,林夫人率先移开眼睛。
车厢陷入沉寂,只有仪表盘滴答滴答的响动,过了会儿,僵滞的气氛有所缓和,新管家很有眼力见地发动引擎,轮胎平稳匀速地碾压马路,朝林家所在的别墅区驰去。
林夫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情绪平复下来,突然闲话家常:“这次在美国,妈妈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是做珠宝生意,他的公司这几年商业版图拓展速度快,前景很好。他有一个儿子,比你大四岁,今年刚刚从常青藤毕业,我听朋友说,他有向国内拓宽产业链的意向,近两年会在国内建立一个亚洲区分公司,由他儿子管理,地点就选在南洋市,最近打算办一个商业见面会。”
车内冷空气充盈,没一会儿林西身上的汗水就风干了,冷气簌簌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片冰凉,她听着母亲娓娓道来,停顿片刻后,说出这番家常的真实目的:“就在这个周末,你去见见。”
是通知,不是商量。
林西淡淡道:“哪所学校?”
以为她是感兴趣,林夫人心情转好,打开话匣子主动介绍:“普林斯顿大学,品行兼优,大学时期谈过两任女友,交往时间都在半年,都是因为性格和三观不合才分的手,可见他本人对感情认真负责,是个好孩子。”
林西还揪着自己的话尾巴问:“以后在国内工作?”
“近几年都会在南洋,国外的集团是他父亲打理。”
林西默了默:“我周末去见见。”
林夫人拍了拍林西的手,笑得温柔,又是母慈女孝:“西西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