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贤不知死活地被抬回房间,岑九安心里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下,至少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鸟人短时间内无法再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至于揍他还是要揍的,不过要等他伤快好的时候再把人打一顿最好下不来床。
“哥,斥候可有消息?”
岑九安一手叉腰,一手搭上岑柏的肩,语气中尽是急切。
岑柏顿住脚步摇了摇头,回了句没有那么快,让他耐住性子等等。
“你看啊,他们现在连船都没了,心里肯定比我们还着急。”
他一蹦跳到到岑柏面前顺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脚下一绊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不长眼的石块,改日把它挪了去,见着罪魁祸首岑九安幽怨地抓了抓屁股。
“别,你听我说。”
他索性将就着盘腿坐下,冲想上来拉他的岑柏打了个停的手势,“他们的船才被烧,我们现在再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大拇指狠狠地磨了磨虎口,“船也没了粮也没了,他们还打个屁!”
岑柏收回手,蹲下身与他平视,语重心长道:“小安,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他们的粮草在明湖集结,不可妄动。”
岑九安抓了抓脑袋,觉得岑柏说得很有道理,可那不是意味着这几日他只能在城中虚度光阴了吗。
岑柏倒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我知道你想为爹娘报仇,此事万万急不得。急了就会有破绽,也会被利用。”
一只大手按上他的头轻轻揉了揉,像无数次幼时他被父亲揍得涕泗横流岑柏抚慰他那样。
“小安,这段时间除了练兵,你都好好陪着三殿下吧。”
岑柏心知肚明地笑笑,看向岑九安的眼神里染着盈盈笑意。
他倒也不觉得尴尬,毫不掩饰地认下:“那是自然,我不仅要这段时间陪他,还要长伴他身侧呢。”
“终是反应过来了?”
岑柏起身,一道大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那双比他白上不少的手还拍了拍大腿沾上的灰,“好啊,当真长大了,有心悦之人了。”
只是不知为何,岑九安从最后一句话中捕捉到了些许复杂的意味,不过他也没想太多。
不知是不是洛贤被处置,这几日他心情好得不得了,照例走到演武场操练士兵却发现场中央聚了一堆人。
看架势指定是又有人比武,他好奇地挤过去看,是奚延年。
这数十年如一日的癖好还是没变,岑九安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看奚延年挨揍,不巧地被逮了个正着。
秋后高悬的太阳没了盛夏的炙热,带着些暖意为人群中的两人镀上一层柔光。
“延年,我让你五招。”
岑九安脱了里衣露出健壮的上身,或许是年轻恢复得快,肩头的伤痕已经结痂脱落。
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双腿分开屈膝稳稳站定,眼神出奇的锐利。
对面的奚延年对比起他来精瘦不少,两人的体格差异看得围观的士兵们都在起哄让岑九安别欺负人。
“那我多让两招。”
众人的呼声太大,差点把岑九安淹了,他高振起手臂原地转了一圈,一张张兴奋的笑脸挤进他眼里。
“一共七招,我不欺负人的!”
他与奚延年都是向山带出来的,从前训练时还经常对练,可以说对奚延年的破绽再熟悉不过了。
太慢了,奚延年的动作落在岑九安眼里仿佛被拆解了般漏洞百出。
不过鉴于对方始终不擅武不能让人输得太难看,他没好旋身躲过,而是象征性地接了几拳。
“左边打左边,勾拳打他!”
“校尉你怎地如此,退让得太明显了!”
“去去去,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校尉故意了!”
日头正烈,倒是分毫阻止不了看热闹的士兵们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不知是前面几招都被岑九安轻松化解还是有人围观压力太大,奚延年倒是急了,拳脚间失了章法,岑九安抓住破绽拧住他的手臂将人拉过来就要摔下。
“七招已过,该我了。”
他终究是没狠得下心把奚延年往地上砸,单单作了个势就把人扶了起来。
奚延年又不如他哥耐揍,万一摔出个好歹向山不得扒他一层皮啊。
众人也是没想到奚延年会这么快败下阵来,确切来算岑九安只用了一招而已。
“又是一招都没撑过。”
处于议论中心的军师倒是毫不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早已对输给岑九安习以为常了,还不忘凑到后者面前低声道,“下次再来,我肯定行。”
嗯,如果岑九安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奚延年第三十九次说这句话。
人群中发出不尽兴的慨叹,不少人没看过瘾就开始怂恿身边的兄弟上前挑战。
“看俺的——”约莫二十二三岁的青年高高举起手挤到岑九安跟前,脸上写满了期待。
“小伍?”
他眉头微微上扬,有些意外。
两年前他似乎也与小伍比过一场,当时还纠正了很多他挥拳动作的错误。
“俺又来咧。”
岑九安爽快地一挥手,示意小伍站到对面去。
等小伍手忙脚乱地把上衣甩到一边后,岑九安才沉下身子摆好架势。
“开、开始了吗?”
对方东张西望看起来有点紧张,脸色涨红不说连手臂都有些发抖,岑九安见状宽慰一笑,清清嗓子说开始吧。
“得罪咧!”
拳头带着破空声直袭面门,岑九安猛地矮身躲过,顺势往前一扑抱住小伍的腰就要摔下。
对方却是双腿一屈向后仰身,蓄力提起右膝去撞他的□□,还好他反应快,当即向后撤步躲开了这要命一击。
岑九安退得急,将将站稳,小伍一个跳跃侧踢,带着撕裂的风声击来。
他本能地下蹲,避开着一脚后趁机扫腿,又被小伍空中翻了个跟头躲过。
这回倒是让岑九安抓住了机会,迅速上前一步,双手握拳交错着朝小伍的胸口袭去,小伍躲闪不及,只得双臂护胸硬抗。
拳拳到肉的精彩程度让人群间的沸腾又上了一个层次,呼声一浪比一浪高,连路过的洛叙都被吸引了来。
“殿下!”
那小卒想来是看得激动了,双臂还比着打拳的姿势,这一呼倒是让周围人默契地为洛叙让开一条道。
岑九安仍是专心应付着眼前的小伍,丝毫不敢懈怠——两年的变化太大了,不谨慎点会输的。
小伍单方面被他的拳头逼得节节后退,就在他觉得这样下去没意思准备停手的时候,前者一个转身肘击朝后颈砸来。
速度过快他只得双手交叉护住,趁小伍还没收手迅速抓住破绽转身屈膝去撞上对方的腹部。
大概是下意识的反击他没收住力,小伍竟是浑身一软,卸了力一屁股栽倒地上。
胜负已分,周围纷纷欢呼着鼓起掌,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猴叫。
“没事吧?”汗水顺着岑九安的胸膛滚下,打在地上激起一小块尘土。
他俯下身朝小伍伸出手,暗自懊恼自己下手太重。
小伍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额前滑过豆大的汗珠,却是惊喜地握上他的手顺势被拉起来。
“对不住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吧,别落下伤了。”
岑九安眉头紧皱,目光中尽是担忧,倒是与他凶巴巴的脸有些不搭。
小伍见这副表情顿时就觉得身上痛意减轻了很多,挺起胸膛拍了拍肩证明给他看,“俺没事,皮厚实着咧!”
他刚要说话,起哄的声音又打断了思路。
岑九安回头一看,是洛叙,手上还搭了件白色里衣。
看着眼熟,好像是方才他为了方便比武脱下来挂在木桩上的。
“殿下!”
小伍见洛叙走近,恭敬地叫了一声,麻溜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要走。
岑九安也是拦不住,只得任人离开,还不忘喊了句有机会找你吃酒。
他一心只在洛叙身上,等人到跟前才集中注意力听清楚了周围在喊什么。
“都别闹,打什么打,还没看够!”
他拉过洛叙的手借力站起来,面对让他俩打一架的馊主意是严词拒绝。
越是这样倒是让人群越是激动,眼见洛叙要下不来台了,盘腿坐在地上观战已久的奚延年拍了拍手招呼所有人向他看去。
“诸位,校尉与殿下想来是有要事相商,咱们可不好打扰。”
“这样,倘若你们喜欢看,让校尉明日再来打一场,今日暂且放过他。”
一番话说得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士兵们的心理,本来人都快散了,不知是洛叙被气氛感染还是怎地,竟是主动应下次日与岑九安比一场的要求。
“阿叙,你当真舍得打我?”
回房的路上岑九安问了数遍,洛叙递来的里衣被他随手甩到肩上搭着。
可能如此放荡不羁的模样让洛叙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制止他道:“你把衣服穿好。”
岑九安嘴上说着好好好,好不容易穿上了衣服却连个衣带都舍不得系,大喇喇地敞着胸膛。
洛叙有些无奈,停下脚步认命地低下头替他整理,指尖滑过肌肤痒痒的,熟悉的香味又开始侵袭鼻腔。
岑九安看着洛叙认真的神情,目光细细描摹着后者侧颜的轮廓,心底泛起一阵柔软,张开双臂任由摆弄。
“好了。”
素白的手飞快地勾起半截衣带在腰侧打了个结,顺手去抚他胸前的褶皱。
才捋了没两下,洛叙一抬眸正巧撞进岑九安深邃的眼里。
二人默然了一瞬,岑九安呼吸乱了节奏,喉结滚动了下,眼眸渐沉。
胸口处那只手如触电般飞快地缩回去,洛叙眼神游走着不肯再看他,欲盖弥彰的反应倒是让他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阿叙,我们明日比什么,打拳?”
岑九安若无其事地抓起洛叙的手臂往身前一拉,单手环过肩,头凑得极近,恨不得埋进对方的颈间。
洛叙整个人僵了一下,岑九安打了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洛叙素来爱干净,他如今臭汗哄哄的,怕是要遭嫌。
“我,我回去就洗洗。”
他连忙自觉地把手放下来,尴尬得又磨了磨虎口为自己找补。
洛叙轻轻地嗯了一声,捻着胸前的头发越走越快丝毫没有等人的意思,最后他只能小跑着勉强跟上。
完了,果真是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