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平在他耳边压低了音,“就是当今的圣母皇太后。”
“啥?那不是就陛下的亲娘吗?”许清官惊得眼睑睁得老大,失声一喊,“武安侯是她的前夫哥?”
容平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忙看了一眼陛下离去的方向,见陛下走得很远,这才放下手,气呼呼道,“嫌你嗓门大是不是!”
“你那么用力干什么?”许清官大口喘着粗气,“我差点被你送走!”
喘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一个谋反之徒,他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地待在这?还不得被人早早就撅了去。
所以…
“武安侯是为了抢回心爱的女人才谋反的?”他作死地又问。
容平皱眉,拉过他所问非所答,“快走吧,陛下都走远了。”
“我猜着了?”
“你是不是嫌自己脖子不够硬?”
“听说平阳之乱,皇太后当时可是身怀六甲,武安侯不会是认为陛下是他的…”
容平听了疯了一样又狠劲捂住他的嘴,“祖宗闭嘴吧!”
“唔唔..放...开...”许清官喘不上来气,嗯嗯唔唔地扒拉着他的手。
远处的萧权发现他俩还没跟上来,回头张望,就见许清官在容平怀里两只胳膊风火轮似的乱扑腾。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跟上!”
容平一松手,许清官铆足了劲儿,上去就踩了他一脚。
嗷地一嗓,容平疼的龇牙咧嘴,他大仇得报心里舒坦了。
.
容平挎着他肩膀瘸兮兮地往前继续走。
许清官心里合计,二十一年前,正是陛下刚刚出生的时段,许清官只是诈了一下,没想到容平的反应这么强烈,这更加印证许清官心里的猜测,小皇帝身世不一般。
搞不好就不是先帝的种。
容平看他垂着头也不吭声,长睫毛眨呀眨,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作为兄弟我可告诉你了哈,千万别傻乎乎地跟陛下再提这个事。他要不砍了你,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他什么时候成我兄弟了?许清官哂笑,“谢谢,不用了,我晕血。”
“没跟你开玩笑,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我又不傻,废话真多!”
—
两人一路小跑,很快赶上了大队伍。
进了山庄庭院,许清官东张西望环看着周围环境,这里要比他想象中清净了很多,除了他们一行人,来这里的游客并不多,毕竟...贵。
而且,庄里也没见有什么接待,只有一个含胸驼背的仆人在院庭前打扫。
这可比红袖坊的服务差远了,连个迎宾的姑娘都没有。这是温泉山庄吗?冷清的倒像是寺庙...许清官这般想着。
“重生!”萧权突然朝那打扫的仆人招手。
听见有人唤,那仆人便放下扫帚上前迎接。
远远走过来,也看不清人的模样,只听那人像是很兴奋地呜呜了两声,一走到萧权跟前,就跪下来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萧权看模样像对这仆人很熟悉,扶了他起来。
那仆人抬起头被灯火那么一照,看清那人脸时,许清官心里咯噔一下,惊得下意识狠抓了萧权手臂一把,“陛下....”
口中含着一个“鬼”字,他发了半个音节,而后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是一张被烈火烧得尽毁的脸,扭曲而狰狞,仿佛是一幅被烈焰肆虐后留下的残酷画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萧权倒是没有责怪他无礼,只是侧过身轻拍拍他手背,安抚了一下。
那叫重生的仆人,见吓坏了客人,慌忙捂住脸,唔唔了两声转过身,再转过来时,脸上就多了一张面具。
他手比划着什么,对着许清官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再说深表歉意。
许清官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是个哑巴,“没事,没事,您快请起,刚刚是我的冒失才对。”
被对方这么一鞠躬,许清官感到有点过意不去。
重生咧嘴笑了笑,两人对视了一眼。
许清官还是有点慌,尽管对方已经带上了面具,然而那双眼却格外的让人凄冷,有一种说不出来压迫感。
萧权见他颤颤巍巍的,便把他拉去了身后,然后问道,“重生啊,还是你自己一个人?没请几个帮手?”
重生点头而后又摇头。
萧权无奈笑笑,“行吧,你去开几间上房吧,今晚朕在这里过夜。”
——
去往客房的路上。
许清官悄悄问道,“陛下,那个人是谁呀,他的脸是怎么弄的?”
“哪个?你说重生?”
“对呀。”
萧权目视前方,目光柔和,缓缓说道,“他是武安侯之子,李汗青。”
啥?许清官瞪大双眼,“那他岂不是您的...”话出口后,许清官猛然意识到自己嘴没个把门的,慌忙把嘴捂住。
萧权驻足看向他,“容大嘴都跟你胡说什么了?!”
容大嘴?这个外号起得还挺贴切。
“呃...也没说什么。”他怯怯地回道。
萧权白了他一眼,边走边说着,“别听他胡说八道,也不要听外面那些传言,朕父皇母后从小相识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平阳之乱是武安侯受了奸佞的挑唆,与我父皇心生了间隙。他夫人育有一子就是重生,我父皇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本是饶过他妻儿,谁知他夫人刚烈的一把火将整个侯府都烧了,那时候重生还是个三岁不到的孩童,幸得我父皇派人将他救下,不幸的是他也被烧毁了容,落得现在这副残疾的身子。”
“所以,他就改名李重生,一直在这里生活着。”萧权望向前方远走的重生,淡淡说道,“挺好,清净,也没人打扰他。”
两人一同将脚步停下。
许清官顺着萧权的目光也望了过去,低声说,“原来是这样,重生可真可怜,从小就没了父母成了孤儿,还落得这副模样...”
萧权慢慢转过头看着他,那人慢慢将头垂下,长睫眨了眨,眸子盈盈闪烁着。
许今朝从小父母离世,也是一个孤苦之人。
萧权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许卿为别人难过,你又何尝不是?”
许清官抬起眼帘,目光对上萧权明亮的眸子,一刻,他感觉陛下有时候真的挺温柔的。
他淡淡一笑,“陛下不用可怜臣,臣不一样,臣好歹还有个瘸腿的老忠叔疼臣呢。”
萧权欣慰点头,“李忠确实对许家尽职尽忠。”
“是吧?”许清官开始蹬鼻子上脸,又道,“何况臣长得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喜欢臣的姑娘那能排成十里长街,各个怀揣着一个少女的真心。”
萧权呵呵,“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他摊开双臂扭了扭腰,开始展示他腰上的那些零碎,吹嘘道,“陛下你看,这个香囊是雪儿送的,这个玉坠子是灵儿送的,我手里这把扇子,是婉儿送的!哎呀,三天两头就有送礼物的,什么手绢啊,香囊啊,花儿啊,我屋子里藏了一堆,都搁不下了,嘿嘿...”
刚吹完,忽然感觉一道寒光闪过,一抬头,陛下那双冷厉的双眸正阴沉沉地瞪着他。
他心思一惊,咋啦?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萧权手扒拉了一下他腰上的七零八碎,呵呵笑道,“雪儿灵儿婉儿是吧?看来许卿真是魅力四射!”
陛下阴阳怪气,许清官傻眼,完了,吹过头了,遭人嫉妒了。
萧权撂下话,猛地一转身,恰巧容平赶来,两人硬生生打了个照面,险些脑门撞到一起。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活腻了是不是?”骂了一句,萧权没好气地又瞪了容平一眼,随后拂袖而去。
容平凌乱....
他走去问许清官,“陛下这咋啦,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许清官撇着他,想起他之前那没边的八卦,被骂纯属活该。
“陛下刚说留你没用,总胡说八道,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啥?”容平眸中惊悚....
快到晚饭时。
许清官路过厨房,听见叮叮当当的切菜声,他抻头过去瞧,只有重生一个人在里面忙里忙外。
还真是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想起之前对人家的失礼,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走进来问,“重生,做什么好吃的呢?”
重生回头,瞧见是他,朝他笑了笑,指指灶台旁的长桌上码着的一排盘子。
“嚯,今晚要做这么多菜啊?你自己能忙过来吗?用帮忙吗?”
重生笑着摆手,不用。
他从柜子里捧出一个大坛子。
重生驼背,身高比许清官还要矮上一节,可惜了那修长的腿,还有看起来宽阔结实的肩膀。
许清官接过坛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方那双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上。
他又看了重生一眼,若是没有经历一场浩劫的话,想必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只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又说不上来。
他兴致勃勃地拔出坛子上的酒帽,一股清新的果香如细雨般飘洒开来,酒香扑鼻,顷刻间唤醒沉睡的味蕾。
他笑问,“梅子酒?”
重生拍了拍他,作了一个叩拜的动作。
“给陛下的?”
重生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能喝吗?”
那一口大白牙立马消失了....
“.....”许清官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抠门?这么多都给陛下,他自己一个人也喝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