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湖边,莲花亭。
仆人从随行的车马上搬来桌椅,茶点摆上,笔墨纸砚摆上。
陛下赐座,和两位花白长须的大儒,在凉亭中对坐饮茶。
儒是学者身份的象征,其等级划分也相当复杂,而大儒就是学问最高等级,最有威望的人。
两位大儒一胖一瘦,唤名张三好、李学升。
他二人年近花甲,曾入朝为官虽已致仕多年,但在朝中仍颇有威望,拜其门下学子数不胜数,入仕为官的也多为他二人手下门生。
文人相轻,二人平日来往不多,各自忙活自己手中那一摊子人,因为见面就会抬杠,两败俱伤时,还要口吐芬芳:mmp。
可很奇怪的一个现象就是,一旦朝廷的风向有重武轻文之势,学者受到了欺负和打压,他们又会同一时间站在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二人眺望着远方观赏美景,时不时感叹,时不时来个点评。
胖大儒张三好挥着袖子,“我大乾国山河壮阔,这周遭岱色山脉连绵一片,湖中轻烟薄雾傍山萦绕,真乃仙境之所哇。”
瘦大儒李学升马上也站起来陈词,“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铮铮铁骨,我大乾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必定国泰民安,千秋万代!”
“李兄,你的拐棍歪了。”
“张兄,少挥袖子,小心闪了你的老腰。”
陛下:。
烈日之下。
许清官和其他人站在亭外,听着那俩大儒没屁搁愣嗓子的废话。
若不是还有点微风的爱\抚,他险些要被晒冒了烟。
但...也没人敢动。
有陛下亲临,大家略显拘谨,这游湖似乎就感觉少了很多的乐趣。
这是次要的。
许清官这才知道自己对游湖的期望值有点高。
他以为游湖应该是坐船上观光风景,吃吃喝喝谈笑风生讲述人间百态——俗称吹牛批。
哪成想,这些文人大儒口中的游湖就是绕着湖岸边转两圈,采个风回来,然后休息一会儿,接着就要开始卖弄笔墨....
许清官内心愁苦,他哪会卖弄笔墨,卖弄风骚都比这容易。
亭子里还在自吹自擂。
萧权神情貌似也有点不耐烦,目光落去许清官身上。
见那人脸颊晒得发红,两鬓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了脸上,便开口道,“朕看两位大儒兴致正浓,接下来这次游湖不如一改以往的吟诗作画,改为一场比试如何?”
“哦?”
两位大儒,终于停下来抬杠,相视一眼。
比试?
恕老夫直言,文人的比试,除了本大儒门下学生,剩下的诸位都是垃圾!两位大儒同时这么想。
张三好胸有成竹,“陛下想要如何比试?”
萧权想了想,“比试就要有彩头,以往都是朕打赏些不痛不痒的东西着实没趣,这次不同,朕打算这次不赏了,给参加比试的最后一名一次出钱的机会,小小惩戒一下,这样也好激发各位的斗志,两位大儒觉得如何?”
两位大儒还没作回应,许清官听后脸色倒是刷地变了,很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我不参加!
“妙妙妙!”张三好拱手称赞,“陛下果然心思巧妙,这样既能最大程度上激发大家的潜能,还能让失败者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说着,他目光有意无意撇去李学升,“日后才会虚心请教,加倍努力!”
李学升冲陛下笑笑,也表示赞同:哼!老夫定要某人认识到自己的短浅。
“那陛下如何制定惩罚?”他问。
萧权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许清官身上,嘴角一勾,“不如就云顶温泉一日游吧,价格比较亲民。”
“.....”
一时间场中哑口。
亲民吗?贵的要死啊....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同时这么想。
许清官向同僚歪头过去打听,“哎,多少钱?”
“低消一百五。”同僚回。
什么,靠!比去红袖坊□□还贵!
许清官长腿一迈,“陛下!臣身...”
“诶?”萧权伸手制止,厉声一语,“任何人不得弃权!”
许清官又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他忽然察觉陛下弄这么个比试就是冲他来的。而且是早有预谋,那魔鬼般的笑就是证据!
他垂下头脑子快速思索。
显然,陛下是有意做这些的,那就说明自己在这方面已经暴露了。他已经怀疑我不是许今朝。
而且我刚刚要逃跑的举动,又加深了他的怀疑。
mmp。他这是想当众戳穿我吗?
若是被拆穿,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许清官也不知道会什么样?
所以,眼下,他只有放手一搏,其他人实力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
左看看同僚,礼部大学士王程,字子皓,他的书法字帖被誉为书法界最闪耀的星。右看看礼部典制孙安,字笑古,他的画作随便拿出几幅就能提高大乾国人均GDP。
都...都不如我,都不如!自欺欺人中...走一步算一步吧。
场外,烈日炎炎下仆人们又搬来了许多桌椅,带着那么多东西出门,他们也不嫌麻烦。
才子们纷纷入座。
比试分三次,书法、作画、作诗,十分制,三场得分相加最高者胜。
第一场书法,书法不作题目,想写什么写什么,诗词歌赋都可,半柱香为限。
帝王挥挥手,比试开始,群魔执笔开始乱舞。
许清官左看看王程,深深皱起了眉,我现在照葫芦画瓢还赶趟吗?
“嘶嘶!王大人,给我抄抄...”
震惊的王程眨眨眼:.....抄?
书法有什么可抄的,全凭自己的基本功啊。
“许兄,你的小楷也是不俗。”王程说。
许清官瞅了他一眼,我要是写的不俗还用临摹你的?
王程见他执意要抄,就很大度地让出半个身位让他抄。书法大家,被人临摹是常有的事。
许清官偷瞄的小眼睛猛地睁大,我了个大草,王程你故意的吧,写草书,还是狂草....
“怎么样?”王程神色傲然地问。
“不愧是大乾第一,你的狂草水平又提高了...”许清官赞叹道,就是特么让他怎么临摹?
被人夸赞的感觉就是好,尤其还是被许大人这样的才子夸奖,王程笑道,“哪里哪里,许兄过奖了。”
亭子里的萧权正在喝茶,抬眼过去就看许清官在交头接耳,“许侍郎写完了吗?写完就呈上来,让大家鉴赏鉴赏。”
“还没。”许清官垂着脑袋回道。
那还不赶紧写!这句萧权压在了心里。
半柱香过去。
萧权派人把卷子收了上来,先交给德高望重的张大儒去评定,之后的画作和吟诗,再由李大儒和他去评定,这样公平。
张大儒颔首抚须,一张张地翻看,看到自己门生的手笔,面上的笑容越发深刻,看到李学升的门生,鼻息下的胡子就很自然地轻飘一下。
仅从这细微的神情上,萧权就知道对方在看哪些人的。
忽然,张大儒手上动作一顿,眉头皱了皱,从里面抽出来一张。
“陛下...这...”
萧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许清官的。
他伸手将卷子拾起,一看,登时惊讶,这是什么?一大串看不懂的文字。
许清官藏在人群里嘿嘿直乐:老子写的外文,这你们要是还能评判个一二三了,我就跪地叫爷爷。
萧权不悦地问,“许今朝,朕要你写书法,你写的这是什么?”
他上前道,“陛下,臣写的是外文书法。”
萧权蹙眉,“比试书法,你写什么外文?”
“外文书法虽然是国外的书法,但也是书法,何况陛下也没说比试不允许写外文?”
许清官对自己的字迹认知非常清晰,那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写出来丢脸是小,暴露是大,也不能交白卷,那就更得引起怀疑。
他解释道,“臣身为礼部官员,最近一直在研习外文,臣想,想要国家强盛,就少不了外交,文化、经济、贸易或战争等问题要进行协商交流,外文是交流的重要途径,臣借此机会,也是想劝学在座的学子们,弱国无外交,学习应该多元化,同时对于外国的文化,我们应该实行拿来主义,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这样才能让大乾更好的可持续发展。”
许清官放慢了语速,尽量口齿清晰,显得自己镇静十足,从而让别人更加懵哔。
为官之道,人前姿态一定要做足,尤其想做个奸臣,人前要稳,人后要狠。
确实目的达到了,在场的学子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开始赞叹。
“不愧是许大人,想得竟如此长远。”
“许大人的思想已经早早就超越了我们这么多....”
萧权脸色铁青,问他为何写外文,他上升到国家可持续发展问题。
行,可以,不愧是大乾国的礼部侍郎!
一旁的大儒张三好咽了咽,听了许清官的长篇大论头皮有点麻,没怎么听懂,看了一旁的李学升神情也是一脸懵,然后心里平衡不少。
“陛下...那许大人这分数?”他凑过来问道。
“许大人说得不错,但不是这次比试的内容。”萧权抽过卷子他大笔一挥,也不知道在上面打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
很快分数就出来了,可想而知拔得头筹的是王程的狂草!
王程曾是张三好的爱徒,张大儒这回又扬眉吐气了一把,目光得意地看向李大儒一直摸胡须。
李大儒:呸!
但对于第一大家并不在意,大家更在意手里的分数还有没有比自己更低的,毕竟钱很重要哇。
就在大家伙互相询问的同时,许清官默默把二分揣进了兜里。
陛下好大的手笔,我说了这么多精华中的精华,就值二分?
许清官努力压抑了心里的不忿,二分就二分吧,还想要啥营养液啊,那不还有负二分的吗?想想,心里平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