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很厉害的,适合你,要不要借走细看?”
乔迪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
她当然也想深入了解自己的身世,但肯定不能是现在。
赫默斯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介绍:
“这是我曾祖母时期的书,非常难得。按理说血族不应该掌握这些,毕竟……遇到灵巫,真相和死亡总会同时降临。
“该说是运气吗,当时弑血军内部出了叛徒,把情报卖给了血族,才有了这份绝密资料。可惜啊,两位作者没多久就被暗杀了,还好生前交付了一部分,喏,就是这卷残稿。
“很遗憾,残稿出版后并未引起多大反响。据说弑血军到处收购此书并焚毁,所以也许……这真就是孤本呢。
“啊,万分感恩曾祖母留存了一本在这里,不然她那号称千年难遇的曾孙子,可能前天就毙命了,你说是不是?哈哈,差点成了史上死最脆的始祖血脉,好丢脸……”
乔迪噗通一声跪倒,仰起头,目光中全是哀求。
“陛下,如果我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些,您信吗?我……我对您从没有半分恶意,我崇拜您,仰慕您,您是人族的恩人,我绝不希望您出事……”
“宝贝你这是干嘛,哪有给男朋友下跪的,快起来快起来。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灵巫不知道自己的血液有什么功效,很合理。”
哈,原来是这么个信法。
乔迪深深匍匐在地,放弃了所有希望。
“陛下,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恳求您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给个痛快。我真的很怕疼,您之前答应过……”
“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走了走了,回家了。”
赫默斯俯身将她抱起扛在肩头,又收拾好她随身带来的书本。
“这书,你要是感兴趣改天自己再来借吧,今天就先放着了。”
两人瞬移到乔迪房间。
赫默斯轻轻把女孩儿放在床上,抱了抱。
“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忙完了就来找你。放心,没事的,乖。”
这次陛下没有设结界,乔迪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和卡修殿下在讨论预算以及官员任免等方面的问题。
她毫无兴趣,双眼盯着吊灯,反复深呼吸,让心绪尽快平稳。
怪不得陛下那天突然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都对上了。
如果她真是刺客,陛下要杀她天经地义,何况还是饶了她一命。
看来这些天确实处出了一点感情——很正常,养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呢!
小姨……她……她到底知道多少?
既然这情报如此绝密,不知情也很正常吧?小姨解释过送她来是为了开魔脉,要她能自保,理由和书里讲的也对得上,没什么漏洞。
小姨抚养她十四年,悉心教导,即使严格却从未亏待。她实在不愿相信,至亲至爱的小姨只是拿她当一个能随时送死的工具。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敲了几下后,赫默斯去拧把手,发现乔迪从里面反锁了。
他苦笑一声,瞬移进去。
“反锁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看来我在这里一点尊重都得不到。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乔迪冷脸下了逐客令。
“呦?情绪调整得这么快?非常好,这样我就不那么担心了。”
见乔迪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小团,赫默斯忍不住伸手扒拉她求抱抱。
乔迪拍开他胳膊。
“横竖就一个死,我也破罐破摔了,死前不能太窝囊!你费心设局套我,忍着恶心跟我演男女朋友的游戏,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满意了?无论你怎么拷问我都是那句话,不知情不知情不知情!反正你之前保证过不会弄痛我,希望有点信誉。来,杀吧杀吧杀吧!”
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把脖子伸给赫默斯。
“哈哈哈,以我对你的了解,这是笃定自己安全了对不对?真害怕的时候你可不这样,别忘了我还有刻印呢。没关系宝贝,有气撒出来,我都接着。”
呼……预感没错,应该是安全了。
那天夜里陛下一直说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她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是梦,现在才确定原来不是。
当时陛下反复呢喃对她的爱意,无比深切,不似作伪。
既然她已“被迫”成了刺客,高低要被处刑,不如赌一把。
输了没损失,赢了就是大逆转。
她赢了。
赫利尔特真的对她动心了。
“还提你那破刻印!”乔迪抓起枕头朝赫默斯砸去。
“我每天都窝在屋子里,哪来的危险!最危险的就是你!你给我下这玩意儿纯属为了监视,还说那么冠冕堂皇!”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对不起,是我没关注到你的心情,可我真的担心你的安危……算了,既然你这么排斥……”
赫默斯叹口气,朝她肩膀轻拂了一下。
“撤回了。以后你要去哪儿知会我一声行不?我真怕你遇到什么……”
“放心啦,你不杀我我什么也遇不到。诶赫蒙,这回真不用死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死?我这么晚过来,就是想跟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确实什么都知道,知道赛诺泽是弑血军据点,知道你小姨是高级干部‘火蛇’乔蕾莎,知道芙莲是军内名医,知道你们家九个孩子八个有魔脉,知道乔羿的老师高尔就是两年前进宫埋炸药的其中一人,我还知道……”
赫默斯面露苦涩,蜷了蜷手指,唤来矮柜上那本台历,露出写字的那一面。
“我还知道,你接近我另有目的。谁家正经佣人每天抱着赴死的决心啊!明明雇主对她那么好!”
“陛下!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一国之君偷进女孩儿房间,偷翻女孩儿东西,像话吗!”
“喜欢一个人到快疯掉的程度,就是会有点小变态的,你不是真心喜欢我,所以不懂。要是你反感,以后我不干了好不好?说话算数。
“我才没有‘忍着恶心跟你玩游戏’,而是即使知道一切也无法停止爱你。你可能会觉得太快了,但如果你是‘大地之主’的话……”
“又来!说点别的吧!”
“好,好。那天你让我吸血,我就知道你准备动手了,明明说好不会骗我的……有多爱就有多恨,我承认当时差点失去理智,下手是重了些,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想到……想到以后每一天都见不到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我气不过呀,凭什么这么轻易放过践踏真心的大骗子,至少来点惩罚吧!所以餐厅里摔了你一下,深夜吓唬你一下……”
“果然是你装神弄鬼!!”
乔迪朝他身上轻轻踹了一脚,被他一把攥住,亲了亲脚背。
“再就是书库这次。不过这回我也没干嘛,就是给你介绍一本好书,帮你擦擦汗……啊别气别气,我发誓,干完这票绝对收手,惩罚也够了,之后彻底翻篇。只要你别总想着要我死,只要你保证不离开,我宠你一辈子……”
“说完了?”
“嗯。你怎么想?”
“我想辩解。”
乔迪讲述了她怎样从一无所知到一步步推测接近真相,解释了台历记录存在的理由,反复强调她真的刚知道灵巫血能让血族自爆,强调她从来从来都没想要伤害他……
“刚才你说的关于赛诺泽的很多事,我甚至都是第一次听,你信吗?”
赫默斯幽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视线仿佛要把她穿透。
半晌,终于开了腔。
“信。只要你愿意解释,我就一定会信。不过我再补充一点,你小姨是七阶,四阶根本当不了高级干部。”
“哦,不意外,呵呵。”
小姨瞒着的事何止一件,现在说什么她都不意外。
这一晚,心中的天秤悄然改变了方向。
“宝贝我真的好高兴,感觉你在我面前越来越能表现真实的自己了。”
“那你完蛋了!我性格很差的,你等着被欺负死吧,哼。”
“么么,求之不得。既然你那么聪明,考试肯定十拿九稳?我好怕丢脸啊,这是我第一次为私事去麻烦人家,还跟人家说发现了一个好苗子……要不咱们再把时间往后推推呗……”
“就是要你丢脸,这也是欺负你的一环!怎么,这么快就嫌弃了?”
“……行!自己选的女朋友,怎样我都受着!”
“那你咬牙切齿干嘛呀哈哈哈!”
两人在床上笑得滚作一团。
赫默斯死赖着不走,乔迪也没再轰他,但是提出了要求——
不许干坏事。
那件事,要到真正倾心相爱的那一天才可以,这是她想要的仪式感。
虽然她觉得今晚的赫蒙比较真诚,可他依然是大名鼎鼎的“赤眸鬼帝”啊!这家伙演起来有多逼真,她领教了不止一次,还真能一点心眼都不留吗?
赫默斯拍着胸脯保证他不是那种人,从他一直忍着没有吸灵巫血就能看出,他定力超强悍的。
于是乔迪故意逗他,一双手在他身上不老实地划拉了个遍,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
头顶的喘息声愈发粗重,环着她的双臂也越收越紧,乔迪知道他正强自忍耐。
他讨厌别人靠他太近,这点应该不假。
他能接受甚至享受和她这种程度的亲密举动,说明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她捧起他的脸,主动把唇贴了上去,却在他准备热烈回应时又躲开,气得他委屈地小声哼哼。
哈哈,赫蒙真有趣。
笑着笑着,乔迪蜷在赫默斯怀中,睡着了。
这一夜,异常安稳。
7月12日,星期一。
乔迪独自从床上醒来。
其实圣迦特远比赛诺泽自由。在圣迦特她可以睡到自然醒,每天干什么都行。而在赛诺泽,她7点必须准时去早训,回来还要帮小姨干活儿。
再这样被赫蒙养下去,人都要废了。
最后放纵几天。
赫蒙之前说会帮她联系体术老师,等考完试就抓紧复训,一周没练身体好僵硬。
视线又落在台历上。
乔迪笑了笑,没有再往上面写字,径直向洗漱间走去。
或许以后也不用写了。
踏踏实实过好眼下的每一天。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就留给未来去担心吧!
赫蒙备好早餐,在客厅等着向她打招呼,一如往常。
“哎赫蒙,我特别想告诉你烟花祭时我许了什么愿,要不干脆就挑明?”
“行!我也没那么信玄学,只是希望你能和我抱有同样的期待。”
“我的愿望是……你给我做七十年早餐!哈哈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会厌烦的吧?”
赫默斯眸光黯淡。
“为什么只有七十年?剩下三十年你打算让哪个老头子来做?还是说……要包养小奶狗?”
“??七十年后我都快90了!那会儿你估计也就是出于善良,坚持‘赡养’没牙老太太,给我送终拉倒,哪来的剩下三十年?!”
“怎么没有?大地之主和始祖血脉是完全对应的,寿命一样长,也老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