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与李胤分开后,约定一个时辰后西门见。
楚羿依言信守承诺,买了口上好棺材,请人替黄济收尸,将黄济葬在一高埠上,在此高埠上,能望见东宫,亦能望见皇陵。
办妥一切,怕戚伯担忧,楚羿回城西告辞戚伯后,快速赶去西门等李胤率大军会合。
半个时辰后,李胤,裴信率领大军出大营,俩人快马加鞭走在前面,大军旌旗蔽日随后,直径往西门去,裴信却有些犹豫不决,放慢速度,突然朝李胤道:“子修,跟你商量个事。”
难得看见裴信这样,恐是有什么大事,李胤亦放慢了速度道:“是裴尚书怎么了吗?”
“不是我爹,”裴信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昨夜,你和楚羿走后,发生了点事,哈姑娘被他王兄追杀,我救了‘她’,‘她’现在在尚书府......”
“哈姑娘?望月楼的掌柜。”李胤惊诧看裴信,反问。
“对,望月楼掌柜,让你去打疏勒的那个。”为让李胤想起,裴信加深为说明。
“哦。”李胤道。
“你叫他‘姑娘’?”之前没注意,昨夜才注意到,若他没看错,这位名满帝都的大美人望月楼的掌柜是位男子。
“嗯,有问题?”裴信道。
“哈姑娘其实是疏勒的公主,难不成不能叫姑娘,要叫公主?”裴信极为认真询问李胤。
“裴少景,我说你是不是眼......算了。”李胤忽然住嘴,心生促狭,他等着看裴信到底能眼瞎到什么时候,张口闭口叫一个男人姑娘。
“什么叫算了?有话你快说,李子修,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又不说了,真的很欠打。”裴信道。
“我还就不说了,怎么的。”李胤一脸老子就不说的样子。
裴信:“......”
“算了,爱说不说,现在和你商量正事,就是哈姑娘,我想带她一起去军营,我知道军规,不能带女子,可我没办法,她的丫鬟死前将她托付给我,望月也楼卖了,她王兄一直追杀她,如今我去前线,尚书府没人能保证她安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你同意嘛?子修。”裴信尤为认真道。
“好。”李胤道。
“这就答应了?”裴信不敢相信,瞪大两眼直盯李胤,姓李的军纪最是严明,之前连朝廷犒赏的营倡他都不让入军营,今儿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
“嘿,我说你真有意思啊,究竟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好,那我不答应。”李胤忍笑,故意逗裴信。
哈图耶是男子,随军出征,也并无不妥。
“不,姓李的,你已经答应了,不准反悔。我现在就去带哈姑娘来,随军出征。”裴信猴急道,立就调转马头,往尚书府去。
跑出去不远,裴信忽然勒马返回,“子修,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给你说。”
“又怎么了?”李胤正是要快马加鞭往西门去会合楚羿,裴信折返回来,他只得又勒马。
“就是你别误会,我跟哈姑娘之间清清白白。”裴信指天为誓道。
李胤:“?”
他们之间清不清白关他什么事?
“从五年发生的种种事件,再结合如今来看,哈姑娘就是应该与你和亲的那位公主,我知道你们之间有婚约......”
“哎哎哎,别给我乱点鸳鸯谱,当年和亲的人我已经娶了,我跟谁都没有婚约,你爱咋的咋的,总之别带上我就成。赶紧滚去接你的人,去西门会合小楚羿后,我们会率大军先走,你后面跟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胤懒得跟裴信胡扯,立纵马率大军往西门而去。
裴信对哈图耶动了心,但他忍住了,作为李胤的好兄弟,他当然要把所知道的说与李胤,再怎么样,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背了兄弟。
现今李胤如此说,裴信方放下心中顾及,敢对哈图耶好,想到哈图耶总是赤着脚,真去战场,如何能行。
裴信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估摸着大概合身哈图耶的男装和靴子,才回去尚书府。
买男装是想让哈图耶乔装打扮,方便在军中。
然而,未及裴信走到尚书府门口,隔远就见门口团聚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朝整整齐齐摆放在尚书府前的百余只红漆镶金的大箱子指指点点,十余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热火朝天把箱子往尚书府里搬,望月楼的小二算指挥,俨然是把尚书府当成他们的地盘望月楼了。
正好这时,裴桓也慢慢悠悠下朝回来,见状,大惊,疑惑自己走错了府邸,再三确认,牌额上明晃晃上书着“尚书府”三个大字,没错呀。
可这些人裴桓压根不认识,而且那些结实华丽的箱子,不消说,一看就知装的金银财宝,这么多,买百栋尚书府都绰绰有余,可就算如此,尚书府是朝延分配给朝臣的,不可售卖,敢卖死罪。
裴桓那还顾得许多,急急忙忙拨开人群,冲上去,张开两脚两臂,“大”字型拦住众人,大喊尚书府不卖。
众大汉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小二相对机灵,赶忙解释他们不是来买尚书府的,是按他家主子交待把这百箱黄金送来贵府。
裴桓一听,登时差点气晕厥。
整个尚书府最值钱的就只有吃里扒外的儿子裴信,不买尚书府,那就是买裴信喽!
见裴桓那脸一黑一白,跟晚上打闪电似的,裴信直觉大事不妙,赶紧上前去欲安抚,就见哈图耶身穿他的衣裳,仍是赤着脚,不疾不徐从府中出来。
见到裴桓,他按中原礼节,有礼有节朝裴桓欠身施礼,“见过裴尚书。”
看哈图耶一俊美男子,身穿裴信衣裳,还赤脚从府中走出来,他们干了啥?裴桓那脸更雷鸣电闪,写了三个大字:“你是谁?”
“我叫哈图耶,这百箱黄金是裴信保护我的酬劳......”
果真是买裴信的,还是个男子买,不待哈图耶说完,裴桓两眼往上一翻,晕厥在地。
裴信正好冲过来。
哈图耶惊讶:“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晕的,别讹我......”
裴信:“我看见了。”
“来人,快扶老爷进去休息。”裴信把裴桓从地上扶起,朝下人喊,两名下人赶忙来扶走了裴桓。
“你,跟我走,否则我爹醒了,咱俩都要吃棍子。”裴信说着,不管哈图耶同不同意,翻身上马,一把将人抱在面前,两人同乘一骑,飞疾往西门去。
“主子——”
“公子——”
哈图耶的人和尚书府的奴仆朝他二人喊:“这些黄金要怎么处理?”
“强行搬进尚书府。”哈图耶回头道。
马跑得太快,耳边风声猎猎作响,也不知众人听见他的话没有。
“你要带我去那儿?”看裴信往出城方向走,哈图耶问。
“去贝州。”裴信道。
哈图耶:“去贝州干什么?我为何要跟你去?”
裴信:“打仗,你若不跟我去,留在尚书府没有人能保护好你,所以不想被你王兄带回疏勒,你只能跟我走。”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哈图耶不再问,由裴信带他走。
与此同时,李胤和楚羿已经在西门会合,不见裴信,楚羿疑惑问。
“去接他的‘哈姑娘’了。”李胤哈哈道。
“哦。”楚羿了然于心,昨夜他们走后所发生的事,神策军已报给他。
不等裴信,俩人直接率大军奔赴贝州。
半途,夜幕来临,李胤下令依草结营扎寨。
楚羿的营帐挨着李胤的,想到瞒李胤一事,依李胤的睿智,肯定已经知道,楚羿怎么都睡不着,就怕李胤生气,到子时,出来帐外,看李胤营帐灯还亮着,终于忍不住走到李胤帐前,问帐前士兵,“主帅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不等帐前士兵答,李胤沉稳严肃的声音就从大帐中传了出来。
这严肃的语调让楚羿一阵心虚,“哦”了声,方抬步进去大帐。
只见李胤坐在案前,案上铺有一张地形图,他凭灯看图,楚羿进来他的,李胤并不抬眼,继续看他的。
楚羿站了小会儿,李胤仍不抬眼,继续看。
他真的生气了,都不看我。
“王爷没有话要问我?”楚羿鼓起胆子走到案边,站定道。
“问你什么?”李胤显然有些莫名其妙,照旧看地形图。
“问我为什么早于你之前知道上邶,大丰,景国三国联军一事,你来问,却不告诉你,依旧按计划逼宫。”楚羿道。
李胤忽一声笑了,总算抬眼看楚羿:“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不告诉我,是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是想大事成后方能无后顾之忧安心攘外,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已经让戚,孙两位将军先率北境大军去贝州拖延住三国大军了。”
不愧是他,自己不过落后几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没生气。
楚羿暗喜。
“所以王爷原本是要连夜赶赴贝州,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不慌不忙让大军安营,是想让军士充分休息好,准备一到贝州就打敌军个措手不及?”楚羿道。
“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过来——”李胤把手朝楚羿一招,让楚羿来他身边。
楚羿依言,站在李胤身后。
“站着怎么看,弯下来。”李胤道。
楚羿再依言,弯下腰,把头从李胤一边肩头探下,滚烫的胸膛轻贴在李胤后背。
“这是贝州地形图,探子方才来报,说敌军在这处安营,你看,这处,这处,还有这处,”李胤边说,边用手指,“这三处都是险要之地,且离敌营不算远,尤其这处。敌众我寡,宜奇不宜正,我准备兵分三路,将敌军分别引到这三处,分威散势,长驱直入,你觉得这战术如何?”
“嗯。贝州地形,我略知一二,我没记错的话,这处有一个天坑,”楚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往地形图上一指李胤特别指明的那处,无形中胸膛就紧贴在李胤后背,李胤猛然心悸,轻颤了一下。
“王爷怎么了?”
楚羿本正是要往下说,感觉到李胤颤了下,他急问,仍保持原动作。
真是见了鬼了,心跳怎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