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裴信说。
看看他俩,一个犹豫不想倒,一个自觉不想喝。
听裴信言,俩人本能的看向彼此,楚羿想到当时的场景,李胤则想到戚芳的话,说他死缠烂打要楚羿抱,这画面简直不敢想,因而俩人不由自主各疾快移开眼神,都不说话,楚羿执着酒壶,一时也不知这酒应该往那倒。
“就你屁话多,我不想喝不行?”李胤冲裴信道。
戚芳明白其中内情,晓得裴信一向嘴贱,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让他俩尴尬,赶忙一口喝了自己杯中的酒,把酒杯递到酒壶下,打圆场道:“这酒不错,够香醇,楚王,劳烦再帮我满杯。”
“好。”楚羿道,给戚芳满杯,也顺势放下酒壶。
“哎,这菜也好吃,楚王是在那个酒楼买的?”戚芳夹了一口菜吃,问道。
“望月楼。”楚羿道。
“噗”
楚羿话音才落,裴信就一口酒喷了出来。
一提到望月楼,裴信就想到哈图耶娇喘吁吁的样子,不觉脸发烫,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更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个卑鄙无耻的淫贼名头。
“嘴瓢啊,喷我一身。”李胤说裴信。
裴信赶忙赔礼不迭。
“奇怪了,裴少景,你什么时候变得对我这么讲礼了?”李胤审视着裴信。
裴信心虚,赶忙赔礼就是怕姓李的眼睛尖,发现什么?偏生此无银三百两,他那里敢讲,之前逃婚那事,姓李的只要逮着个机会,就使劲揶揄他,若和哈图耶之间这天大的误会给他讲了,不得被他揶揄一辈子才怪。
于是打死不开口。
玩笑好一阵,不觉夜幕降下,戚伯也早起来,见天黑,点了两只灯笼挂在金桂上给他四人照亮,四人继续谈笑喝酒,楚羿,李胤只坐陪,裴信和戚芳两人对喝。
看时间差不多了,楚羿不疾不徐站起身,说先失陪,突然想起还件事要做。
“天黑了,要我陪你吗?”李胤看着楚羿道。
“不用,王爷陪两位将军就好,我很快就回来。”楚羿道。
在北境时楚羿给他说过在帝都安排得有人,想楚羿是去找他安排的人吩咐事,楚羿既说不用,李胤没再坚持,只叮嘱:“那注意安全。”
“嗯。”楚羿道,撤身出去了。
“腻腻歪歪。”裴信醉眼迷糊朝李胤啐一声,抓着戚芳再喝。
看着这两个醉鬼真是够心。
忽一阵清风吹来,闻得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李胤便抬眼去一看那金桂,见上面挂的灯笼,猛然想到楚羿出去没亮怎么走,立起来从金桂上取下一只灯笼,急忙就跟楚羿后去。
不出所料,楚羿正好出来外面,宫里的两位侍殿太监正好来传他入宫觐见。
楚羿随跟他们走了。
李胤出来,只见巷道尽头有两簇悠悠灯火光,他便止了步,想是楚羿的人来接楚羿,他静静站在原地,一直望着那两簇灯火光至不见,方才收回目光,转身欲进去院子,突就听路过的两名男子说话,俩人各提着一盏灯笼照明。
其中一人说:“见过狂妄的,就没见过像楚北王那么狂妄的,竟然敢在满庭芳公然让手下挖了颜丹青双眼,你说这楚北王难道不知道颜丹青身份?”
另一人回复:“他怎会不知道,不知道会让颜丹青鉴定书画?我看那楚北王就是故意的,一定是与颜丹青有什么过结。”
那人接话:“说的也是,自作孽不活,只是一命换一双眼睛,不划算。”
另一人回答:“是啊,他是藩王,官府来了管不了,据说已经上报给皇上,那颜丹青可是皇上最青眼相待的丹青,能不大发雷霆杀了楚北王才怪。”
那人接话:“嘘,别说了,有人。”
俩人一直沉浸在对话中,直到走近,才注意到提着灯笼,站在院门外的李胤,赶忙住了嘴,急忙走了。
而听完这两人对话的李胤心急如焚,想到楚羿方才说出去有事,一定是猜到皇上会来传他入宫,兴师问罪,为不让大家担心,才那般说。
“这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天,颜知儒那是能随便动得的人。”李胤嘴里说着,飞速去后院马厩,牵了碧方,立就往皇宫飞驰而去,想把楚羿拦截回来。
然李胤终是晚了一步,平时慢慢悠悠,一步挪不了三寸的太监,今儿偏生快得出奇,他正好到宫门口,恰就见楚羿进宫。
两名侍殿太监直径把楚羿带去文德殿。
到文德殿外,两名太监让楚羿先在等在外面,待他去禀告文帝。
楚羿便和其中一名太监等在外面,另一名太监去禀告。
文帝正是坐在案前批奏折,何公公侍立在旁边,见那名太监进来,何公公立轻手轻脚走来问:“人带来了?”
那太监毕恭毕敬回道:“回公公,带来了。”
何公公点头,那太监退出,何公公再轻手轻脚走回文帝身边,等文帝批了手上的奏折,他方躬身禀报:“皇上,楚北王带到。”
“宣。”文帝方才还温和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是。”何公公应一声,立朝殿外道:“宣楚北王觐见。”
“楚北王,请吧,皇上宣您了。”文德殿外,两名太监朝楚羿道。
楚羿不慌不忙,不忧不惧抬脚迈进了文德殿,到文帝面前,楚羿站着拱手欠身拜文帝:“臣拜见皇上。”
楚羿既被封为大绥正式藩王,当然得对文帝称臣。
“大胆楚北王,竟然敢站着拜见皇上。”何公公大喝楚羿。
文帝阴沉的脸色这下更阴沉得让人可怖,两眼直视着楚羿。
“依大绥礼制,除却早朝百官朝贺必须跪拜天子外,其余时候并未明文规定必须跪拜吧?还是说何公公您不知礼制有这一条?”楚羿不疾不徐道。
大绥礼制确实如此。
何白眉被噎得哑口无言,说知,就是明知而故意刁难臣子,说不知,就是失职,身为侍殿太监之首,竟然连宫规礼制都不知晓。
“嘴上功夫很厉害。朕问你,你可知罪?”文帝怒喝楚羿,他在楚羿身上看到了李胤的影子,当初李胤也是这样爱顶撞他。
“臣不知何罪之有。”楚羿处之泰然道。
“不知何罪之有?”文帝带着盛怒和反问说一遍这几个字。
“是,臣确实不知自己有何罪,还请皇上明示。”楚羿明知故问。
“好,那朕就明示你,你为何要挖了颜丹青双眼?”文帝怒道。
楚羿面无表情的神色这会儿轻轻布上了一抹好笑,“搞了半天皇上是为这事龙颜大怒。颜丹青是皇上您亲封的‘字画判官’,却连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字画都鉴定错误,那双眼睛留着何用,臣替皇上挖了它,怎么就犯了罪?”
“简直大逆不道,蓄意迫害朝臣,还觉得理所当然。儿臣参见父皇。”只见李彻脚步匆匆进来文德殿,先接了楚羿的话,再拜见文帝道。
果然不出所料,这事刑部一旦报与文帝,李彻也会很快知道,必然会来火上烹油。
且把颜知儒也一并带了来。
“臣拜见皇上,求皇上为臣作主。皇上,臣真没鉴定错,那字画真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啊,皇上,您是没见到,若您见到,也一定会拍案叫绝,那幅画武安王的画真乃神作,当冠一朝,至于另一幅字,那根本就不配叫字,如此天壤之别,怎可能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颜知儒由两名太监扶着进来,双眼用细布包扎,往地上颤颤巍巍跪拜文帝,委屈道。
听画画的是李胤,再回想到楚羿兵围帝都时,让人射来的那字条,文帝心里已有结果。
“是啊,父皇,楚北王身为一方藩王,不说友爱朝臣,反仗势欺人,故意迫害臣子,罪该万死。”李彻从旁打边鼓。
“楚北王,你还有何话说?”文帝道。
“臣无话可说,相信皇上已有圣断。”楚羿道。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和李胤简直如出一辙,文帝把眼睛一闭,内心的怒火无可言表,尽皆化为沉默。
“来人,拿下!楚北王故意迫害臣子,按律当斩。”李彻见文帝闭眼不言,当是由他代为处理,便自作主张。
文德殿外,才听一阵方衣甲声响,即进来两名宿卫,上前就各押住楚羿一只胳膊。
“谢皇上为臣作主。”颜知儒叩首道。
他看不到,但他听得到有人进来,猜想一定是拿下了楚羿,得报大仇,心里暗喜。
“糊涂。”文帝猛然睁眼,一声怒道。
吓得众人噤若寒蝉,独李彻仗着是太子,附合文帝道:“确实糊涂,身为藩王,却仗势欺压朝臣。”
“朕说的是你,太子。”文帝一看李彻,再又一摆手让宿卫:“退下。”
李彻莫名其妙,战战兢兢急忙跪下,“息怒父皇,不知儿臣有何糊涂之处?还请父皇明示。”
“一会儿朕再跟你算。”文帝道,让李彻继续跪着,再一看向颜知儒,“还有你,颜丹青,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身为朕的御用丹青师,却流连烟花之地。来人,把颜知儒带下去,将其逐出宫,从此不再任用。”
“至于你,楚北王......”文帝盛怒的神色遽然变得平淡,双眼直钉着楚羿,半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