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吓到您了,您是戚伯吧?我是楚羿。”
想到李胤的话,楚羿推断出这老者一定就是戚伯,便急忙低下头,低声道。
戚伯一听,定了定神,也从这身衣服判断出了对方身份,但仍然骇然,道:“你是王爷带回来的那孩子?”
“嗯!”
楚羿点头,低应一声。
确定了身份,戚伯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地上的木屑,再又看楚羿脸上的面具,心里赞颂好一双巧手,不知楚羿是通缉犯,戚伯心里犯嘀咕,为何要戴面具?
虽犯嘀咕,但戚伯并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只知这人是李胤带回来的人,他只管照顾好人便是,记着楚羿是那只手上还有两处伤,这会儿来捣鼓刀斧,这怎么行,于是催楚羿赶紧去休息,这里他来收拾。
正好面具也做好了,楚羿便恭敬不如从命回去了房中,才摘下面具,放在桌上,坐下,揉了一回左手,还好受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不然根本提不了刀斧。
见天光逐渐大亮,楚羿把李胤的房间收拾好,再次戴上面具,忐忑出去王府外等李胤回来。
此时,宫里。
退朝后,李胤雷打不动,去长阳宫给李长阳请安。
宫外,裴信不用上朝,但每日虽去大营应名点卯。
应名点卯毕,裴信便绕来宫门口等李胤,近段时间,总感觉被人跟踪,因此裴信格外警惕,随时都手按剑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裴信的感觉没有错,从哈图耶下达命令后,阿衣努儿便一直跟踪裴信,伺机杀之。
此时,阿衣努儿身穿夜行衣,手持强弩,正暗伏在距离裴信一箭之地的宫墙上,由于裴信警惕极高,这些天阿衣努儿一直未得手,经过这几日的跟踪,发现裴信每天从大营出来后,都会来宫门口等李胤,便提早伏在此守株待兔。
今日势必要解决了裴信,阿衣努儿一眨不眨眼的将强弩描准裴信心窝,正欲射——
谁知,原本以为会在卯时末才出来的李胤,今日竟然卯时中便见出来了,见李胤在场,知道更不能得手,阿衣努儿只好愤恨收弩悄然逃走。
只见李胤左手拎着个黑色金边的食盒,右手小心翼翼拿着一只黄黑相间的蜜蜂软翅风筝出来。
“啧啧啧!您老这是要干嘛去?是王妃回来了,给您生了个小王爷了?”
裴信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着李胤手上的东西,那食盒一看就是从长阳宫混来的糕点,但那风筝又是搞什么鬼用,正值炎节,谁还放风筝,不闲热得慌嘛!无法理解,道。
“放屁!你媳妇能一夜之间给你生个儿子?我这是给小楚羿的。”李胤说,直径急切回王府。
“谁?小楚羿是谁?”裴信一头雾水,追问。
“就那小崽子。”李胤答,并加快脚步。
“那小崽子醒了?可以呀!李子修,才两天你就把人感动得醒了。唉,我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裴信只顾和李胤说话,等留意时,人已走远去了,便叫喊着追上去与李胤并排着走。
“我很好奇,李子修,”追到李胤,裴信贱嗖嗖的用胳膊一拐李胤胳膊,零分好奇,十分揶揄道:“那小崽子醒来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感动到哭?毕竟咱堂堂武安王又是给人换褥被,又是煎药的,不感动到哭,多对不起多人,是吧?哈哈哈!”
“想知道,”李胤一瞥裴信,赏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道:“我偏不说。”便飘然而去。
看李胤那得意的样子,裴信啐一声,“不说,我没嘴,我自己问去。”自跟上李胤。
这边,楚羿站在王府大门口东张西望,他不知道李胤回来会走那一条道,忽见两个人影转进东大街,楚羿一眼便认走在前面,一手拎食盒,一手拿风筝的人是李胤,楚羿猛然紧张。
之所以急切用木自制面具,就是想能出王府去等李胤回来,可真正见到人来,楚羿却又踌躇不敢上前接对方。
李胤隔远也见王府门口等着一个人,一看身形就知道是楚羿,他便冲楚羿微一笑。
楚羿更是紧张踌躇,急忙低下头,就等在原地,不敢再看李胤一眼,那怕是余光。
“笑这么灿烂,那个,就是那小崽子?人家好像不搭理您老呀!敢情您老是热脸贴冷屁股,哈哈哈!”裴信看看李胤,再又看看楚羿,大笑不止,道。
裴信从来只有被李胤揶揄的份,没想到今日还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李胤懒得答理裴信,知道楚羿喜欢低头,只自顾自的朝楚羿走去,走近,才见楚羿脸上戴的面具,不禁震惊。
“这么早集市都还没开市,你这是去那儿买的?”
楚羿仍然把头微低着,若是只有李胤一人,楚羿或许敢抬头,但见有旁人在,他那里敢,紧紧埋头低回李胤:“我自己做的。您回来了。”
“自己做的,做得这么多好,手艺不错嘛!小楚羿。”
李胤夸奖说,看楚羿一见生人,就恨不得把低埋到膝盖下的样子,李胤头痛不已,把风筝朝裴信一塞,空出手来,边轻轻托起楚羿下巴,边道:“又忘记我说的话了?来,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楚羿在心里做足勇气,随着李胤的手微微把头抬起,可一对视到李胤,楚羿便骤怯,眼神闪躲,手心也在冒冷汗。
“不要怕,大胆看着我。”
在李胤再三温柔鼓励下,楚羿才又把眼睛定格在李胤脸上,对视着李胤。
此时,楚羿才发现,初见太匆匆,昨夜光又太暗,他没看清楚李胤的样子,原来李胤肤白如脂,目如朗星,眉心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痣,给李胤难描难画的英俊面庞无形中增添了一股恰到好处的媚惑,又加上李胤浅淡的温柔笑容,楚羿的心不禁猛一紧。
“这就对了嘛!来,再看他——”
李胤把楚羿的脸微往裴信的方向托转,让楚羿看裴信。
“不用怕!他叫裴信,字少景,是东大营的将军,常来咱们王府混饭吃,你以后可以叫他裴将军。”李胤正经八百道。
裴信:“......”
虽然早就听李胤说过,也知道楚羿是碧瞳,可真正的亲眼所见,裴信面不动声色,心里还是轻微一懔,楚羿这双眼睛,跟无底深渊似的,太幽深了,难怪听人传言说“碧瞳,天生主杀伐!”
“早就听闻你了,今日可算是得见了。”裴信露出一个笑脸说。
楚羿没有答话裴信,唯礼貌的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裴信的话,便就移开了眼神,又把头埋下了。
裴信这下可算是明白了他手里这只风筝的用途了,用来治楚羿爱低头的毛病的。
“该见的见了,该问的也问了,还不走?”李胤看楚羿又低头不语,而裴信没眼力见的杵着不动,他冲裴信道。
裴信:“?......”
他好像还没开口问吧?
可李胤的眼神让他觉得他已经问过了,而且已经得到答案了,该走了,裴信啐一声,把风筝塞还李胤,口型一句只有他李胤能懂的诨话,拍拍衣服走了。
李胤:“......”
正好今日无事,裴信决定去城南吴老板家确认那画上之人是否真是他女儿,要真是,这桩婚事他便立即敲定。
恐与对方撞上,兼之想改变哈图耶对他登徒浪子的恶劣印象,于是裴信先回尚书府,焚香沐浴,好生打扮,梳了四方髻,戴了白玉冠,换了一身象牙白银丝暗纹团花锦袍,好一副翩翩公子之样。
待收拾讫,已是午时,裴信未配剑,唯拿上昔日舞文弄墨的折扇,潇潇洒洒的往城南去了,同时心里不停设想,若遇到哈图耶,他当怎么说话才更显得风流倜傥。
此时,客栈里。
阿衣努儿回禀哈图耶,说商铺找到了,但对方抬价太高,久谈不下。
哈图耶听罢,让阿衣努儿扶他起来,他亲自去会会这老板,看能否谈得下来。
城南乃聚富荣华之地,纵横大道连着小巷,三街六市,四通八达,楼阁高耸,复道凌空,花街枊陌,妖艳名姬,秦楼楚馆,风流歌妓,出入均香车宝马,往来皆富户王孙。
一柱香的功夫后,哈图耶的七香车在城南吴宅大门口停下。
吴宅大门口,碧树成阴,楼台掩映。
哈图耶仍是异或装扮,由阿衣努儿搀扶着下了七香车,吴宅奴仆看哈图耶这行头,非富即贵,且人又貌似天仙,似乎正是前几日他家主人让画师画的那女子,便急忙就去通传了吴老板。
吴老板年过半白,五短身材,眉如漆刷,脸似蟹壳,四方大口,一副老奸巨滑之样,一听奴仆说是前几日他遭窃的那幅画上的女子前来拜见,忙不迭出来迎接。
好巧不巧,裴信亦正是来到吴宅,恰见吴老板笑容可拘,殷切无比的迎接哈图耶,这吴老板可是出了名的狗眼看人低,能让他这般殷切的,怕还真他女儿。
于是裴信赶忙上前,朝哈图耶彬彬有礼的欠身施礼道:“吴姑娘。”
哈图耶:“?”
这人怎跟狗皮膏药般,甩都甩不脱,走那都有他,今儿是来谈事的,不宜动怒,于是哈图耶强压住心中喷涌的无明业火,没答理裴信,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吴老板,以为裴信是在叫他,当吴老板有特殊嗜好,喜别人叫他“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