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家不到寅时末便忙碌了起来,冬月的天明的很晚,周围除了烛光便是漆黑一片,卷云还不曾染上朝阳的金色,便要比星辰还黯淡,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个边来,像是那沉寂在剑阁中的传世名剑。
朝影疏只觉得自己刚闭眼没有多久,便被幼安喊了起来,她睁开眼睛怔愣了片刻,任由着幼安把拉她了起来。
“何时了?”
“快卯时了。”
朝影疏从柜子中取了一套黑色的衣衫和牛皮轻甲穿戴在身上,当她的手触到那张精铁面具时,倏地看向了幼安,“在我身边做事,我爹都跟你说过吧。”
幼安点了点头,“幼安明白,小姐的所有事幼安都不会说出去的。”
朝影疏随手将面具扔在了桌子上,“那就好,去取早饭来一起吃吧。”
不一会幼安便端来了早饭,一脸兴奋,许是她路上走得急了,双颊粉扑扑的,“影疏姑娘,听说这次族会雁王殿下会来,还有闻名大胤的穆先生呢。”
朝影疏怔愣,前世她在出天华城之前根本没有见过江衍与穆酌白,只是听说穆酌白是一位很有谋略的女子,虽然命薄,但在整个大胤也是名扬四海的人物,出世便被段鸿轩接到了宫中做谋士,不图官职赏赐,也不避世云游,也算是一位奇女子。
前世,朝影疏从未见过穆酌白。重活一世,不知道这次提前的相见是喜是忧,不过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
和幼安吃完早饭,朝影疏直接去了院子的西厢房,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间屋子就成了兵器库,其实里面的兵器都是厉风行替她寻来的,当年厉风行刚收她为徒,把大江南北的精良武器都寻了个遍,来供她挑选。
朝影疏当时挑了最平淡无奇的青影,厉风行除了大呼可惜之外也没说什么,把剩下的武器都送给了她,算作师父给徒弟的见面礼。
朝影疏朝着角落里的长/枪走去,前世这柄长/枪她只用过几次,多数用于马上作战,也算是窥得了其中的几分玄机。
这柄长/枪刻着‘荡世’二字,枪/身漆黑如墨,在众多眼花缭乱的兵器中过于普通无芒。取这个名字,也许是铸造师对它寄予了极大的厚望——荡平乱世。
族会的本质就是一场演武,四个御影的演武放在族会的最后,座位也安排的特殊,主位坐东朝西,四个御影的座位恰恰相反,四周才是观武台。
不过这次在东面又加了四张特意加高的座椅,遮影的帐篷也扩大的一番。
朝影疏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厚重的云层卷着新生的朝阳,光芒刺眼,星辰都各自退避,桌上摆上了小巧的炭炉,上面温着南邑最出名的美酒——惜乡月。
朝影疏第一个落座,她随手将荡世放在一旁,御影不以真面目示人,随身惯用的武器也不示人,像朝影疏这般也是少见,不过众人也心知肚明,能光明正大将武器亮出来的,绝非是惯用。
幼安站在她身后,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影疏姑娘,我帮你拿着吧。”
朝影疏摸了摸荡世,因为带着精铁面具,她的声音有些发瓮,“你拿不动的,你若是觉得冷了,就回去吧。”
幼安摇了摇头,略显兴奋,“我还想看看雁王殿下和穆先生长什么样子呢。”
朝影疏笑了笑,“跟平常人一个样子,没什么好新奇的。”
幼安不情愿地犟了犟鼻子,“说的好像影疏姑娘见过一样。”
朝影疏立即否决,“没见过。”
朝莫悔路过朝影疏的位置时,停留了片刻最终走到了女眷的观台处。
幼安拍了拍胸脯,小声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二小姐要跟你打招呼呢。”
“她又不傻。”
御影是四个家族的机密,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历代家主除外,这也是为什么前世朝影疏的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的原因,因为不方便。
幼安哑然,她与朝影疏待的时间长了,知道她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性子冷淡的那种,所以熟络了之后总是拉着她谈着天南海北。幼安这个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再怎么乖巧懂事,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少不了的活泼好动。
幼安朝演武场的入口处张望着,突然惊讶地说,“呀!雁王殿下到了。”
朝影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起荡世跪拜行武士礼,直到雁王的轿撵在东侧的高台处停下,她才起身。
江衍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照旧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袍,白玉冠束青丝,腿上搭着毛皮毯子,怎么看都不像拿得起武器的人,但就是因为如此,前世他只身一人捍卫住了摇摇欲坠的大胤王朝,将如骁龙猛虎般的朝影疏挡在了望崖坡上,离天琅皇都只有一步之遥,让她功败垂成。
朝影疏本以为大胤的灭亡会是天命所驱,可是到头来终成笑话的只有她一个人,大胤王朝的龙脉不是她一人能撼动的,千千万万的人也不能。
龙气未尽,她等也终究都成为前仆后继,遗臭千古的反贼魁首。
朝影疏攥紧了手中的荡世,直到其余三个御影到来,她才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朝影疏起身与他们施礼,不发一言。
幼安从此刻开始也如同鹌鹑一般,缩着脖子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看演武。
朝君澜将江衍引入上座,“雁王突然驾临,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江衍微笑,“朝先生不必多礼,是本王失了礼数,应早些告知朝先生,奈何我也是才接到御令,陛下派本王来见识见识这代御影是否足够强大。”
厉风行讥笑一声,“老夫的徒弟够不够本,难道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江衍抬手施礼,“剑圣的徒弟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圣命难为,还请剑圣海涵。”
厉风行敲了敲扶手,“这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夫的徒弟肯定不会差,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当年令尊之风范,江衍小儿你可真是半分都学不到。”
“谨遵剑圣教诲。”
“不但半分学不到,这两面三刀的作风倒是跟你母亲学了个十分,真不愧是段家的血脉。”厉风行冷笑,“还有别叫我剑圣,我区区一介肉/体凡胎,怎能配得上剑圣二字,不过是一个玩剑玩出了点名堂而已。”
“厉先生教训的是。”江衍笑容依旧。
坐在厉风行身边的人突然出了声,“你这是何必?”
厉风行吐出了嘴里的瓜子皮,“老夫看他不爽,就是想给他找不痛快。”
罗幽垂下了眸子,他的左脸有一道疤痕,从眉骨一直到了下颌骨,无比的狰狞,片刻后他才开口道:“那四个,你最看好哪个?”
厉风行笑了起来,“最像老夫的那个。”
罗幽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的四个人,“那我定要与他比试一番。”
厉风行变了脸,“那可不行,我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宝贝,她现在可接不住你的一刀。你输给了我,想拿我的徒弟出气,可没有这个理。”
罗幽摸了摸身侧的刀柄,“我这一刀算什么,他以后定会遇到比我还厉害的人,现在只是比试,往后可不是。你若是想,他往后经历的肯定比我这一刀还难。”
厉风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下手轻点。”
场上的演武也分出了胜负,两个小辈执着兵器朝对方施一礼便准备下场。
厉风行执起槌棒往皮鼓上一敲,高声道:“地字御影,长辈赐教,请出列。”
朝影疏一愣,前世她打完就去流觞街喝酒去了,哪里还有长辈赐教这回事,虽然心中存疑,但她还是拿着荡世走了出去。
“罗一刀都亲自下场了,真是令人艳羡啊,能得到他的指教该有多好。”
天字御影突然将手中的折扇合了上来,往手中敲了几下,眸中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
朝影疏前世虽然没有听到过罗幽的名字,但是罗一刀还是如雷贯耳,此人的霸刀非常的强悍,力大无比,身影步伐根本无处可寻,常常出其不意给人排山倒海的一击。
罗一刀十六岁成名,一人独战一狼一虎,一柄长刀浴血奋战杀尽东岚山上所有的贼匪,立即扬名整个大胤,段鸿轩曾有意立他为骠骑将军,无奈一直寻不到他的人,此事也就作罢了。
朝影疏走至演武场,抬手施礼,“请前辈指教。”
“谈不上。”
罗幽魁梧的身材像是一座小山一般压在朝影疏面前,他迅速向朝影疏袭来,整个人带着破风的气势,如同出柙之猛虎。
朝影疏心中打鼓,以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接不住罗幽的一刀,看台上的厉风行也是神色紧张。
朝影疏定了定神,依旧出枪。
罗幽一把拧住荡世,长刀直砍向朝影疏。
长/枪本是攻防兼备的武器,可是因为实力悬殊变得一无是处。
朝影疏迅速拧开荡世的后端,一柄长/枪迅速变为两根短/枪,她双手持短/枪迅速逃离了罗幽的桎梏,硬生生地抗下了罗幽的一刀。
顿时,她感觉双臂发麻,虎口剧痛,怕是直接被震裂了。
一挡成功,朝影疏迅速抽/身而退,她将荡世一合,长/枪瞬间变为双头利器,主动向罗幽攻了过去。
遇到实力悬殊过大的劲敌,只有化被动为主动才不会陷入险境,同时还需要以巧致胜,这样才不会令自己深陷囹圄,这都是她前世在兵书上学来的。
一柄铁黑色的长/枪舞得大开大合,朝影疏根本不让罗幽近身,再接一刀,被震裂的就是她的骨头了。
罗幽瞅准时机,用刀背迅速抵住枪/身,并迅速逼近朝影疏,速度之快根本没有给她将荡世一分为二的机会。
朝影疏咬牙,她迅速后退握住荡世的末端,尖锐的枪锋深深地割入她的手心中,她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反手抡向罗幽。
荡世的那一点星芒在空中划了一整个圆。
那铺面而来的杀气并不假,倘若朝影疏真的认为只是场演武,那她今日注定成为罗幽长刀下一个寂寂无名的亡魂。
长刀在朝影疏脖颈前三寸处的地方停了下来,荡世抡在了罗幽的腰侧,朝影疏拼尽全力的一击让罗幽纹丝未动。
罗幽收刀,微微施礼便转身走下了演武台。
朝影疏用荡世撑地才勉强站稳了,顿时冷汗如雨下,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让她双腿发虚,哪怕前世第一次执刀杀人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能这就是她现在与强者之间的鸿沟吧,根本难以跨越。
看台上传来清脆的掌声,江衍笑着说,“御影如此,乃我大胤之幸。”
厉风行长舒了一口气,连嗑瓜子的手都有些发抖,“太难了,太难了,果真还是太难了。”
“厉先生放心,她一直都可以。”
江衍难得说了一句让厉风行舒心的话,厉风行也就懒得与他多计较。
朝影疏回到座位上,荡世上已经多了一条十余寸的裂痕,除非寻到原铸造师否则这柄长/枪也就此报废了。
朝影疏心有不舍地抚摸那条裂痕,鲜血染在上面缓慢地渗入了其中。
“可惜了,武器废了,马上就要上场了,你这可怎么比?”
朝影疏听闻将荡世往旁边一放,对幼安说,“去把青影拿来。”
正在给朝影疏包扎的幼安听闻一愣,立即放下手中的手绢向场外跑去。
“天字都没说什么,跟我比的又不是你,你担心什么?”
黄字御影微微揭开精铁面具,喝了一口温的正好的惜乡月,“随口说说,别见怪。”
青影很快被取了回来,黄字御影见状,瞪大了眼睛,“你就这么把惯用的武器拿了出来?”
“我用什么都可以,左右不过一把武器。”
黄字御影无话可说,讪讪地笑了笑。
日头逐渐升至正中,冬月的阳光喷薄而来,炽烈而薄弱,气温也升了上来,演武也到达了**。
朝影疏随意地包扎了伤口便提着青影再次站到了演武台上,周围看台上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唯有其余的两个御影,和东边看台上的几个人还留在原地。
“你先前受了伤,这次可以选择不比。”天字御影拿着剑并没有要出鞘的意思。
朝影疏听闻,首先亮出了青影,“请你全力以赴。”
乌青色的刀身如同青影的刀鞘一般坚韧,鳄鱼皮绑的把手朴素无芒。
这就是当时厉风行为何大呼可惜的原因,青影太普通了,连沉寂在里面的刀魂都如缕如丝,配不上他厉风行的徒弟。
朝影疏将青影一甩,冷冽的刀锋迎风而起,青影与赤练相撞,火花四溢。朝影疏与天字御影十招下来胜负不分,她攥得住青影的刀柄,却攥不住崩裂的伤口,粘稠的血液从其中流出,手掌与刀柄之间越来越滑腻。
朝影疏撕下一截衣摆将右手与青影缠在一起,前世她败在了天字御影的剑下,这次应当赢回来。
她从不败在一个人的刀剑下两次,哪怕将有十万大山的阻隔,她也要一脚踏过。
二十一岁的朝影疏从来都不输给十六岁的朝影疏,她也不输给这场上的任何人,就算是要输她也要拼尽全力。
朝影疏左手扶在青影的刀背上,她朝天字御影冲了过去,跃起而劈之。
天字御影抬剑格挡,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朝影疏如此的拼命,输赢难道对她来说就如此的重要?嬴了这场演武也不会有什么的。
裂帛声起,青影和赤练纷纷被震飞了出去,青影由于惯性顺着天字御影的手臂劈了下去,深深地嵌入砂砾中。
朝影疏手上的布条也崩裂了开来,喉中腥甜,呛咳出一些血点,她的右臂刚才在与罗一刀的对抗中受了伤,现下正无力地垂着。
天字御影捡回了赤练,“你这又是为的什么?只不过是一场演武而已。”
“为了我自己,该赢的,我一样也不会输。”朝影疏用力将青影拔了出来,转身朝天字御影施礼。
天字御影回礼,“我佩服你的固执,并且期待下次的比试。”
朝影疏点头,往场下走去,前世比完这场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她现在只想回去敷个药,休息一会。
“幼安,你去找个大夫,我回院子等你。”
“幼安马上去。”说完,幼安便立刻去寻了大夫。
穆酌白从头到尾目光都放在了朝影疏的身上,直到她离开演武场,穆酌白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她对旁边的侍女说,“这个地字御影倒是有意思,去问问她是谁?若是问不到,那就直接去问雁王殿下。”
侍女收了纸伞,“穆先生还是先回马车里吧。”
穆酌白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马车,“直接去驿站吧,我还是自己去问雁王殿下吧。”
朝影疏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右臂被几块钢板固住缠了几圈的纱布,臃肿又笨拙,好在是冬月衣服厚,看着不会太突兀。
幼安一边帮朝影疏抹着药,一边哭着鼻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你哭什么?”朝影疏伸手帮幼安擦了擦眼泪。
“影疏姑娘一定很疼吧,幼安只是看着就觉得疼。”幼安轻轻地给朝影疏吹着手上的伤口。
朝影疏摸了摸幼安的头发,“好了,我现在要睡一觉。”
“那幼安不打扰影疏姑娘休息了,要是我也像影疏姑娘一样厉害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保护影疏姑娘了。”
幼安捧着朝影疏的双手,那双小手才刚及后者的一半大,就像是把全世界都捧在了手上,捧得那般的小心翼翼。
朝影疏淡淡地一笑,前世她虽然没有遇到幼安,但是这一世,能遇到这个如玉如花一般的小姑娘是她重活一世获得的极大的安慰,从来都没有人把对她的关爱表现的如此的浓烈和珍重。
【天华城 流觞街】
月线升至中天,流觞街又热闹了起来,与白日里不同的热闹,曲水楼是一家富有南邑特色的圆筒酒楼,里面的座位也是由低矮的栏杆和竹帘圈起来的。
莫照书在曲水楼里遇到了朝影疏,他兴冲冲地跑了过去,“朝姑娘这么巧?”
朝影疏推了空余的杯子给莫照书,“莫公子,今日族会怎么没见你?”
莫照书倒了酒,习惯性地跟朝影疏碰了一下杯子,“别提了,这南邑可真好玩,昨夜不小心玩的太晚,今早就睡过头了,索性就不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
朝影疏看了一下自己的杯子怔愣了片刻,莫照书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实在是太熟悉了。
莫照书倒是没什么不自在,他指了指朝影疏的手臂,“怎么?才一天不见你手臂怎么啦?跟别人打架了?”
朝影疏试探地抬了抬胳膊,笑得一脸的风轻云淡,“对啊,跟别人打架把胳膊打伤了。”
“正好,我最近刚得的,淮香膏,治疗伤筋断骨有奇效。”莫照书一边说着,一边在怀里掏来掏去,先摸出一支木簪子扔给了朝影疏,又摸了个带着铃铛的银镯子,最后才摸出了淮香膏。
朝影疏将簪子和银镯子还给了莫照书,将淮香膏留了下来。
“怎么?你不喜欢,这可是天琅皇都才有的东西,你别看这个木簪子简单,它可是用安神木做的呢,这个镯子可是一个铸造师打造的呢,都是好东西。”莫照书小心翼翼地拿过朝影疏的左手,将镯子戴了上去,“这样才对嘛,女孩子嘛,戴点小首饰多好看。”
朝影疏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子有些出神,小巧的铃铛做成莲蓬的形状,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朝影疏是没有戴过什么小首饰,也没有在父亲或者母亲的怀里撒过娇,更没有受到过父母亲盛怒之下的责备。
楼下突然想起了枯涩的琴音,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唱着瑰丽的传世之歌。
朝影疏被歌声吸引了过去,“这是唱的什么?”
莫照书侧耳听了片刻,才说,“大胤武帝的丰功伟绩吧,毕竟他扫荡了番邦,连西属风朔国都百年未曾来犯,毕竟武帝开创了大胤建国以来的第二个盛世。”
莫照书兴致盎然地讲着大胤的国史,朝影疏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坐的端正,神情认真,莫照书讲着讲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朝影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以前是过的有多苦啊。”
【城南 驿馆】
雁王的管事说,“穆先生先睡吧,殿下还不知几时能回来呢。”
穆酌白放下手中的茶杯,“殿下已经出门一天了,你们都能如此放心。”
管事面色不卑不亢,“殿下的身体,奴才最清楚不过了,还请穆先生切莫担心。”
穆酌白微怒,“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责任谁来担负?”
江衍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示意管事可以下去休息了,“有事明日再说也可,何必要为难本王的管事?”
“不知穆先生找本王何事?”江衍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随手扯了条毯子盖在了腿上。
穆酌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坐在江衍的身侧,声音低缓,“我来是想问问你,地字御影是何人,我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江衍长眉一挑,“你去问陛下,若是陛下同意我肯定告诉你,当然若是你直接去问陛下,他会亲自告诉你的。”
穆酌白倏地站了起来,“江衍,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弄丢了江氏的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