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肩 第5章 叛逆少年

“叔叔，您不用麻烦了。”段念连忙说道，环顾四周，段念的内心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整个屋子就只有一个房间，火炉的另一边就是床，更准确的说，是不知道用什么垫起来，上面铺了一层东西的榻，榻上的被褥被烟火熏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在这样的环境里，墙根下的那几个横七竖八颜色鲜亮的啤酒瓶变得格外的显眼。

这幅场景，可能放在电视里，观众都会觉得夸张，可就确确实实的是他的家。

红色的火苗摇曳，不一会儿锅里就升腾出了滚滚的蒸汽，张力的爸爸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碗温水。

“老师，你们不用急，那娃儿就是爱去耍那个游戏机，我待会就去把他送到学校去！”

段念手里捧着白瓷做的碗，碗底有些黏腻，可能是因为没用洗洁精的缘故，还能看见上面飘着一层五颜六色的油花，不想驳了人家的好意，却也真是下不去口。

看出了钟意和段念的为难，张力的爸爸手尴尬的在裤子上搓了搓，“倒是忘了，老师们都是城里人，用不惯这些，我这就去把那崽子送回学校去！”

“没有，叔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段念连连摆手，硬着头皮把水喝了下去，“我们就是担心张力，怕这段时间出什么事情，要不我们跟着您一块去吧！”

钟意也是跟着段念一起，将水一饮而尽。

张力的爸爸也是摆手，“不用，老师，那崽子可能又是去镇上的小卖部了，走着远得很，我去借个摩托，不用一个小时就能走趟来回！”

段念站起身来说道，将自己手里的碗，放在了炉火旁的矮脚桌上，“那就麻烦您了。”两个人低着头走出门去。

忽然，段念停住脚步，“叔叔，您应该知道其实这次的暑期支教活动是应征报名的，如果小朋友这边真的不喜欢，其实我觉得也要尊重小朋友的意见。”

“那可不行，他妈他姐姐都在城里打工，我在镇里上工，他不去学校还得在家吃饭。”

将门上了锁，张力的父亲疾步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回头，生怕他们不要了这个学生，“老师，我马上就给送回去！”

段念没来及得回话，张力的爸爸就跑远了。

这就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学生会这么叛逆了，“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几个小鬼对他们的敌意那么大。

本来都放暑假了，可以放肆的玩了，却因为她们的到来，被重新扭送回学校，可不是要搅个天翻地覆！

回头望向房子，这栋房子已经算是这比较好的了，但她还是无法想象如果张力的妈妈和姐姐回来，一家四口要如何挤在这样一间狭窄的房屋内。

刺鼻的味道不时传来，段念迈开步子走回学校，头却埋着，为自己刚刚没有立刻喝下那碗水而自责，心里像是调味盒打翻了一般，五味杂陈。

这里的情况，其实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一路沉默，两个人走回了学校，太阳已经爬了上来，温度急速升高，热得两个人满头的汗，眼睛也被晃得睁不开。

段念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看了下时间，“我们快点吧，应该还能赶上课间的升旗仪式。”

离这学校还有百米远的时候，就已经能听大喇叭放的国歌了，两个人急忙跑了进去，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

小朋友们站在红旗下，一个个小脸儿朝上，眼睛被光晃得眯成了一条缝，却还是紧紧的盯着随着音乐缓慢爬升的五星红旗，眼神真挚又纯洁，他们举起右手认真的敬着少先队礼。

礼升旗手是一个小女孩，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好能扎成一个小揪揪，她面色凝重，双手庄重又匀速的拉着旗杆上的绳子，配合着音质粗糙的国歌。

随着国歌声音停止，小女孩放下双手，立正在旗杆一侧，大声喊了句“礼毕！”后，转头看向了阳阳。

“正好凌老师和钟老师也赶回来了，那我们就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阳阳给了几个人一个眼神示意，段念连忙拱了拱手，让她继续。

“大家好，我们是星辰支教团的老师，这个夏天呢，我们将会和大家一起共同生活一个月的时间，课表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们的课其实是和平常上学有很大的不同的，希望小朋友们都能学到有用的知识，玩的开心！”

“下面我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成安阳，大家可以叫我阳阳老师，就读于淳南大学，金融专业，谢谢大家。”阳阳鞠了一躬变走了下去。

诗语接着走到国旗下，“大家好，我叫宁诗语，大家叫我诗语老师就好啦，西柳政法大学在读，负责作文和阅读课哦！”

段念站在钟意的身后，肉眼可见的他越来越紧张，手攥紧了又松开，然后又重新攥了起来，诗语走了之后也不见他有动静，段念就从后面给他助了一把力，轻轻一推将他推上了‘讲台’。

钟意直接被推了上去，两只手背在身后，朝着段念的方向丢了个怨念的眼神，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说了下去，“额，我叫钟意，额……长风大学飞行技术专业，叫我钟，钟老师就行。”

钟意的声音竟然有些抖，说完就立刻跨步走了下去。

段念站在原地听着一个个陈述，一个学法律，一个学金融，一个学飞行技术，他们之前资料很有限，她也就只是知道她这几个伙伴都是高校在读，这三个专业里面有两个专业她都不知道具体是干嘛的……

段念缓缓的走过去，不知怎的，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到嘴边被憋了回去，隐去了自己的学校和专业。

“大家好，我叫段念，是我们的大总管，也附带教教体育手工什么的，大家叫我念念老师就可以了。”

话毕，段念点头示意，“好了，大家都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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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念一上午也不安心，隔三差五的就往门口看看，终于在午休的时候，等来了一大一小熟悉的身影，段念连忙小跑拿着钥匙去开门。

张力还是那一身衣服，眼睛垂着也不看他，嘴角向下撇着。

张力父亲把他往校门口一推，冲着老师堆着笑脸，皆是歉意，“老师，麻烦你们啦！”

“没有，是我们没有监管到位。”抓着张力的胳膊，将他拉在自己的身边。

张力父亲一只脚撑着摩托，说道：“家里还有点活，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我刚才已经教育过他了，这小崽子要是不听话你们就使劲管他！”

“好的。”

目送着张力的父亲离去，张力直接一耸肩，挣脱出段念的手，朝校门里面跑。

“站住！”段念身后他后喊了一声，刚才拉他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段念快跑疾步将他抓住，将他的袖子翻了起来，两条紫中带红色的伤痕赫然入眼，像是用什么东西直接抽在身上还没消肿。

段念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进钟意住的保安室里。

钟意也没有休息，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见有人进来，便转头回身站了起来。

翻开他袖子里藏得伤口给钟意看，“其他地方你给他检查一下吧。”从后背领口处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伤痕，但也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她直接掀开衣服也不合适。

这时，段念的手上突然传来力道，张力的手腕顺时针转了个弯，另一只手扒开她的手指，手腕从她的手中挣脱了出去。

张力用手指扯了下自己的下眼皮，朝段念翻了个白眼,“谁要你假惺惺！”便夺门而出，冲向操场中央玩耍的小伙伴中。

像是被打的浑身青紫的不是他一般，她也明白了他爸爸口中的教育是什么样的教育了。

望着操场上嬉笑打闹的张力，段念陷入了沉思，这个结果也是让钟意的眉头也是拧成了八字，这从来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其实她某些时候能在张力身上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同样是那么调皮，同样也不爱很爱学习。

下午下课铃一响，学生们撒欢似的跑出教室，几个男孩子立刻围城一堆，段念一直在观察着张力，趁着他上厕所的空档，守在厕所门口。

张力走出厕所转头一看，与段念面面相觑，撒腿就跑，段念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衣服被拉得老长才把他揪了回来。

“这么怕我啊？连句话都不敢跟我说？”衣服领子被拉的变形，段念只瞥了一眼，便看见他后背大片的青紫色条状伤痕。

“切！谁怕你！”张力冲着段念翻了个白眼，摇头晃脑的站着。

段念松开手，他的衣服弹了回去，“咱俩聊聊吧。”

张力向前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听到段念的话有些意外，“聊聊？”

张力抬起头看向段念。

段念一侧肩膀靠着墙，双手环在胸前，带着有点‘挑衅’的目光望着他，在他的印象里，好像老师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段念带着张力走到房檐侧，宽宽的房檐正好能挡住灼烈的日光，学着他们平时玩游戏时一样席地而坐，随手在地上捡了个树枝在手里把玩。

“我知道你不想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