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查寝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后来别的学生告诉我,张力一早爬墙翻出去了。”
段念是知道的,这大门锁住,目的就是怕学生出安全问题,他们来之前组织者再三强调安全问题。
这可不是跑了,是学生丢了,在她们的监护之下。
段念‘腾’的一下坐起身来,从行李箱里随便翻出衣服套在身上,“学校里找过了吗。”
“我们都找了一阵了,没有。他那两个‘兄弟’也问了,咬死了也不说。”阳阳摇头。
段念边将自己的头发匆忙捆住,拱上鞋子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看见钟意都已经在翻学校里储水的大缸了。
“应该是不在学校了。”按照他那个聪明劲儿,同样的招数不会用第二遍,也没意思了。
“给他家里打过电话吗?”
阳阳急的两个手不停的搓着,“一直在找,还没来得及打。”
段念找出之前群里发的家校通迅录的图片,按照号码输入,却在按拨通键迟疑了。
学生是在他们的监护下丢的,百分之一百是他们的责任,而且昨晚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段念也不禁在想,如果昨晚没有罚他们,今天他也不会跑走,如果这个学生真的有三长两短,她又该怎么跟人家的父母交代。
段念心里打鼓,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嘟——嘟——,段念从来没觉得电话等待的铃声有这么漫长过。
不久,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声音,“喂!谁呀?”声音很铿锵浑厚却有些飘,听起来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你好,请问您是是张力的家长吗?我们是支教团的老师。”段念说着,钟意和诗语也凑了过来。
听见是老师,电话那头的语气明显和善了许多:“啊,是老师啊!对对,我是张力的家长,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学校犯什么事情了。”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查寝的时候,发现张力不见了,据其他同学说,可能是早上翻墙出去了,想问一下您,张力有回家吗?”
“我#他妈#?@的,?##?这个小王八羔子!”电话的那头破口大骂,“老师,你们不用管他,他总跑。等下午我把这小王八羔子你们送回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就连听清楚说话都费力。
“那您知道他会在哪里吗?或者……”
段念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老师,那小王八羔子你们就不用管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他爸这个语气,这小子应该因是个惯犯了!”阳阳也算是松了口气,“我去帮诗语准备早餐,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起吧。”本来他们商量的是每天两个人早起查寝,准备早餐,结果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段念也实在是没什么厨艺,就只能帮着切点葱花什么的打个下手。
段念默默地切着细碎的葱末,昨天晚上的一幕幕不停的在她的脑子重映,这个孩子就这样跑出去了,这期间如果真的出什么事情,她都不敢想象。
“嘶……”段念手起刀落,手上霎时划出了一道伤口,大颗大颗的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案板上,痛感席卷而来。
“怎么啦?”阳阳围了过来。
段念抽了两张纸按住伤口,“不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想去找张力。”今天不把他找回来,她今天这一天都得是这幅魂不守舍的状态了。
“我也是放心不下,可这荒山野岭,大山沟沟里,上哪里去找呀!”阳阳叹了一口说道。
段念把纸巾在自己的手指上缠了几圈,“上午没有我的课,我先去趟他家里,听他爸的语气,他爸应该是能找到他的!”她太清楚自己的性格了,如果什么事没做完的话,就会一直惦记着。
换了双更轻便的鞋子,记好家校通讯录的地址,段念出了校门。
清晨,太阳悄悄地爬出翠绿的屏障,阳光洒落在绿油油的稻田中,空气清新,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独属于这儿的泥土香。
段念一门心思只想走快点。地图上只能搜到那个村子的位置,具体地址还要到时候再看。
走着走着像是身后像是有什么声响,一回头看见钟意追着她跑了出来。
钟意将自己手里的创可贴塞给了段念,“阳阳让我带给你的。”
“谢谢,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段念其实还是有点意外的。
“我也没课。”钟意与段念并肩走着,他刚才去厨房的时候,刚进去就看见案板上也血迹,阳阳才告诉他段念已经出门了,就追了出来。
这个女孩总是能让人出乎意料,刚认识的时候奴仆歹徒,昨天徒手捉青蛙,今天又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出来找学生。
两个人快步走着,段念也终于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钟老师,你是不是本来就不爱说话啊,然后也很讨厌话多的人,是吗?”
这几天相处下来,没有比惜字如金更适合他的词语了,但在一定程度上,这样的人就会给人一种很难相处的感觉。
钟意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段念摆了摆手,跟着导航继续加快步伐,她也不想知道了,先把人找到再说吧,就看他昨天晚上被青蛙吓得那个样子,也不指望他什么了。
太阳缓缓升高,两个人步速又很快,细密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段念来不及擦,一门心思的盯着导航,这一路有五公里长,很多路又不是大路,是那种穿越村庄的小路,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走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足足四五十分钟,才走到上邑村。
站在进村的岔路口,段念停下了脚步,第一是因为她不知道具体位置不知道怎么走,第二是被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教学楼相对较为现代的环境,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表面的假象。
村中的房屋从外面看过去,大部分是不规则的石块和黄土砌成的,房顶之上铺了一层黑色的瓦片,有的墙体坍塌了就用几块木板钉上。
这时,一个大娘端着一盆水出来,‘哗’的一生将水泼到了自己的门口。
大娘身着黑色斜襟上衣和裙子,衣服上隐隐的还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老旧刺绣,头上也是用黑色的布裹成了一个类似倒三角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本地特有的民族服饰。
段念抓紧机会,三步化作两步跑了过去,“大娘,您知道张力家怎么走吗?”
大娘佝偻着腰单手端着水盆,“啊?”
段念又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的又说了一遍,“张力,张力家!”
老大娘脸上爬满了皱纹,面露难色,朝着段念和钟意说着一些什么。
段念听得却是一脸懵,大娘说得不知道是这里的方言,还是少数民族特有的语言,一个字也听不懂。
大娘继续说着,手指向村子里面的一座黑色屋子。
“那里就是张力家了吗?”段念随着老大娘手指的方向指了过去。
大娘点头,“谢谢您。”段念道过谢之后径直的走了过去。
房子的墙体通体黑色的砖瓦房,看起来比别家的泥瓦房要牢固许多。
屋子建造的比其他的房屋要高一些,门口是大石条垒成的台阶,两侧是露天的小晒台,屋檐下还吊着晒好的腊肉,段念踏上台阶,忽然听见了几声“咩~”的声音从房子里传来。
段念寻着声音弯下腰,原来这台阶并不是凭空修起来为了给房屋加高的。
房屋的下面一层,除了用砖块垒好的承重墙以外,是用粗木条围成的羊圈和猪舍,羊的毛已经蹭成了棕黑色。
段念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会听见羊叫,还有羊的膻味混着猪排泄物的味道,而且离屋子越近,这种刺鼻的气味越大,也就是说人和牲畜是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
这对她来说是闻所未闻的。
踏上台阶,段念轻扣木门,“您好,是张力家吗,我们是支教团的老师,有人在家吗?”等了许久,才听到屋子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打开,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了件棕灰色的汗衫,皮肤黝黑粗糙,脸上的胡茬也还没来及刮,段念离着他几步远都能闻见酒气。
张力的爸爸一手打开门,睡眼惺忪的站着,“老师,来了。”
段念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您好,是这样的,我们还是不放心张力,如果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们一下吗?”
张力的父亲倚在门框边上半天才醒过神来,用手扯平自己的衣角,用着不太的方言式普通话说道:“老师,你们先进来坐吧。”说完便转身回去给他们两个倒水了。
虽然有些迟疑,但是段念和钟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很暗,墙也已经被烟熏成了不规则的黑灰色,各种各样的东西挂了一墙。
窗子的一半都被雨棚挡住,从房顶陶瓦的缝隙间还能看到透进来的光线,粗糙的水泥地上有几条大的裂缝,里面填满了泥垢。
在房间的一角,地上被挖了一个方形的坑,里面放着一个类似三脚架的东西。
张力的父亲,在一旁从水缸里舀水倒在锅里,放在三角架上。生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