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第6章 因果

六、因果

佛说，有因就有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万千缘法，始于因，终于果。

工藤新一作为一个侦探，他虽说不是佛家信徒，但他对于因果比一般的人有更深的认识，这是在面对无数的死亡案件中悟出来的道理，浅显却又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然而，如今，他对于因果却陷入了迷茫。

如果说宫野志保制作出APTX-4869的毒药是因，随着组织的瓦解，解药的完成，他恢复到最初的生活轨迹，那便是事情的果。可在一切的事情归于尘埃后，随着宫野志保的消失，他却将原本该在正常轨迹运转的生活过的一塌糊涂。

他表面如同往常一样查案办案，空闲的时间同小兰约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宫野志保消失后，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不同寻常。他的潜意识里根本无法融合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两个角色，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所适从。最终，他只能将自己伪装起来，伪装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工藤新一。

就好像俗语说的，假的真不了。越是伪装，越是痛苦不堪。

他无数次地努力控制那种自我割裂感，可是他就像是被不知名的线条牵引，

越是压抑，那种意识割裂的感觉却日渐清晰。

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他究竟是谁？

无数的夜晚，他彻夜难眠，疯了一般的四处查找宫野志保的下落。

找到了又如何？对于回不去的柯南和灰原哀的时光，被固执的割裂出不同的自我意识，是为了什么？

不完整的自我，在不停的割裂融合，又再度分裂开来。似乎，在两个不同的自我意识之间有一把钥匙，而这把钥匙却不在他自己手中。

拥有这把钥匙的人，他曾经以为会是毛利兰。他最深爱女子，那个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着、呵护在手心中的如同百合花洁白无瑕的女子。然而，在毛利兰身边，她表现出的善解人意的微笑，却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新一肯定能破案的，我相信新一。”

“新一，你别老想案件了，陪我去逛街吧。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我们去尝尝。”

“新一，真的是很温柔的人。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新一，你看那两个小孩，像不像我们小时候，都是青梅竹马。”

毛利兰的每一句话都是温柔缱绻，可是就是这些简单的话像是藤蔓将工藤新一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年少时青涩的恋爱褪去之后，他和毛利兰在相处的过程中，两人之间少有共同话语。

诉说和聆听，两人之间的世界不像在同一平面，仿佛鸡同鸭讲，然后两人再默契的假装都非常愉悦。

毛利兰是焦虑的，作为一个侦探他首先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问题。他用更温柔的方式试图安抚她，也为了让毛利兰更加放松自然，他不止一次的让工藤新一这个角色扮演的更出色真实。

可两人之间依旧像是少了什么。在两人最独处的时候，她偎依在他怀中，他试图轻吻她，可他被割裂的江户川柯南的意识却会不经意间跳出来，像个旁观者冷静的看着他拙劣的表演。

他最后只得轻吻了毛利兰的额头，拥抱了她一下之后，寻了个办案的理由落荒而逃。他可以感受到小兰的娇羞和失望，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毛利兰并没有错，期待恋人的回应和理解，可两人之间这种无法得到共鸣和理解的状况，只使得小兰看上去更加焦虑，而他的那种割裂感也越加强烈。

毛利兰没有错，那必然是他错了。工藤新一作为一个大侦探，他破了无数难解案件谜题，却解不开他自己的问题。

他，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后，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分裂成了不同的意识。割裂开的意识相互独立开，并且某个瞬间像是产生了某种对立。

只有在提及宫野志保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这分裂开的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这两个意识奇异的产生了融合。

是的，不管工藤新一如何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宫野志保，她就是握着他的那把钥匙。

为了弄明白他到底为何会如此，他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出现过的地方，从头到尾的走了一遍又一遍。

寺院，医院，滑雪场，工藤新一的老宅……太多太多的地方，关于逝去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足迹。

之所以会去画展，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一次案件的时候，他回眸的瞬间看到灰原哀在一幅画前驻足良久，她凝视着画作，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无波，可眼底却有一抹熟悉浅淡的忧伤。

不止一次，他在她眼底看到那挥之不去的伤。以他对她的了解，作为灰原哀也好，宫野志保也罢，她都是不会对任何人说她心底深处的想法。

唯一的一次，她在他怀中痛哭，是为了她的姐姐，她问为什么他这样能洞察人心，却没有救出她姐姐宫野明美。

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作为江户川柯南的他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了她。灰原哀原来也是个会哭泣的人，真正的她并不如她表面看起来的冷淡坚强，她只是习惯将所有的脆弱的情绪都埋藏在心底深处。

两人之后多了一种默契，不需要言语便能明白彼此。每当遇到案件，他就会发现有她在身边，他会轻松很多。灰原哀的存在，弥补了他办案时候很多的不足，不仅如此，在日常生活之中，有时候即便是他的父亲母亲，阿笠博士都不能理解他的一些想法和做法，灰原哀却是一眼看透。

沿着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足迹，他在寻求割裂意识真相的时候，他常常会不经意间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一些话。

“镜子能反映出所有真实的东西，但它却不能照出真正的你。”

“人是不可能逆转时间的，如果要勉强扭曲它的话，人类会受到惩罚。”

“再见是分离的时候带来针刺一样痛苦的悲哀的言语。”

灰原哀的话很少，却总是一针见血。就好像现在的工藤新一，镜子中的他和真实的他早已经分离开来，他沿着江户川柯南的脚步去追寻，是为了要找回逆流的时间吗？

“夕阳，把世界都染红的太阳的末日。不知我这一生还有几次，能看到这种悲伤的色彩。”

望着展厅中央的向日葵画，他又想起了灰原哀悲伤的话。他想为什么她总是会这样忧伤？他想抹去那悲伤的眼眸，所以他总想法设法带着她离开地下室研究的电脑桌，去外面看看，看看世间除了研究和责任之外，还不同的东西，即便是寻常人不足人称道快乐，也是值得驻足和留恋的。

灰原哀给他的感觉像风一样琢磨不定，他猜不透她。那种随时都要消失在尘世间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灰原哀不同于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的存在是一次意外，而灰原哀的存在则是为了消除这样的意外。他想，灰原哀的身份在除却了责任之外，她还剩下了些什么？工藤新一自诩明侦探，他依旧看不清，道不明。

或许，这就是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无法融合的原因。因为连同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明明他是自己，又变得不再是自己。

开启真相的钥匙，在宫野志保手中中，而宫野志保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疯了一般在日以继夜的寻找宫野志，在他以为再也找不到她的时候，他没想到在日本的画馆他又一次见到了她，还有陪同在她身边的赤井秀一。

向日葵的画，工藤新一没有看懂。就如同往常一样，他看不懂灰原哀，也看不懂如今的宫野志保。

当然，他看不懂的还有他自己。回到老宅的工藤新一倒了一杯红酒，点了一根烟。

他找了她许久，可见到她之后，他连同约见她谈谈的勇气都没有。踌躇不前是为了什么？

赤井秀一陪同她回国，就是意味着两人一直有着联系。两人亲密的表情和肢体接触，说明她和他日常相处便是如此。

宫野志保是不会让不亲近的人靠近她太近，赤井秀一能跨越那份距离站在她身侧，表明了赤井秀一对她而言的重要性。

江户川柯南的身边不再有灰原哀。工藤新一的身边，也不再有宫野志保。

实情明显不过的，时间的流逝，谁也不会站在原地。工藤新一有了新的生活，同理，宫野志保也应当一样。

没有任何的不对，可就是这样无比正确的事情，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烦躁不安的情绪。

烦躁撕裂着他，白日里他和她的合作默契无间，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同。像隔着一层雾，他和她少了一分熟悉，多了一份陌生。

跨越了时间的河流。她他终究是和走到了不同的方向。本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工藤新一却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钥匙，在宫野志保手中。可如今，那把握着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的钥匙，宫野志保将她手中的钥匙丢弃了。

工藤新一孩子气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他一杯一杯的酒下肚，他想，他终究是被抛下了，无论是作为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

因果，因果。宫野志保的药给了他因，最后宫野志保的药也给了他果。可是，为什么，他最后却被因果牵扯而无法抽身？

“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丢了钥匙呢？”低沉的沙哑的声音在夜色里似有若无。醉鬼的话，谁又会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