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衔羽觉得林夫人真的莫名其妙,和红衣女人一样。
但现在时间不等人,从徐易口中他们知道,林夫人的妹妹很可能在两日后回来。
不应该说是回来,应该将是回魂。
那时候应当是副本的清扫之日,他们所有人都要经历大逃杀。
这是周衔羽之前和阿福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周衔羽蹲在地上,他将手放在墓碑上,今早来的时候,碍于谢时鸾和贺潭星都站在旁边,周衔羽没好意思凑太近看。
一旁的贺潭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棍,他用木棍不停戳着泥土,还有那堆已经烧得黑黢黢的纸钱。
贺潭星在纸钱堆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盒子,他从裤兜里翻出一张手帕,将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周衔羽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掉在地上的东西时,他叹了口气:“你一路上都在盘的东西掉地上了。”
闻言,贺潭星有些惊讶看了眼掉在地上的东西,他疑惑地扫了一眼周衔羽:“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盘它?”
在贺潭星将小东西捡起来重新返回去时,周衔羽的目光依旧放在碑文上,他头也不回道:“都是男的,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才是奇了怪了。”
贺潭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找话题,局促道:“你在看什么?”
周衔羽笑而不语,狐狸眼亮晶晶的,他手指放在碑文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小声道:“这个副本的背景是民国时期吧?你过来看,这个碑文上还有英文。”
“不就是翻译吗?”贺潭星嘟囔道。
周衔羽拉了拉贺潭星的衣角,示意他蹲下:“你过来,这上面的英文,和中文对不上。”
贺潭星被他说的有些兴趣了,于是蹲在周衔羽身旁,眯着眼去看。
对方一蹲下,周衔羽就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雨后桂花的味道,沁人心脾。
贺潭星问:“你的真名真的叫周衍双吗?”
周衔羽答:“谁知道呢?你认识我的。”
俩人都不说话了,默默看着眼前的碑文。
片刻后,周衔羽转头望向贺潭星:“下面的文字你认识吗?”
碑文上的英文讲述着大概宋代以前的故事,和他们这个副本关系应该不是很大,倒是下面还有一串文字,和英文很像,只是上面有着奇怪的符号。
贺潭星看了好一会儿,疑惑道:“这上面的,应该是法文吧?”
他们两个都不认识,于是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
只是看着看着,贺潭星的注意力走了偏,他看着周衔羽的眼睛,确定道:“我之前应该真的认识你。”
周衔羽都要无语了,搞了半天这家伙还是没有记起来自己是谁,这才过了十年左右,这家伙怎么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周衔羽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满意,却忘了其他人的记忆力可没有他这么好。
晨光微曦,这是已经要到白天了,提心吊胆一整晚上,周衔羽也困了,他打着哈欠,提议道:“我们要先去正堂休息一会儿吗?”
没有人回答,周衔羽揉了揉已经困到有些模糊的眼睛,他眨巴眨巴眼,等视线清明之后,周衔羽才看见,贺潭星这家伙,还一直盯着自己看。
被对方看的有些不自在,周衔羽哼了一声,不管贺潭星是否同意,跨步朝着正堂走去了。
这时候,庄园里面的下人已经开始忙活了。厨房那边,炊烟袅袅升起,很有生活的感觉。
周衔羽大步流星地走到正堂后,他推开门,找了一个空座位,趴在桌上就睡了。
贺潭星紧随其后,他坐到了周衔羽身旁,眼神中情绪复杂。
周衔羽很快就陷入香甜的梦乡,他呼吸绵长,一副很放心贺潭星的模样。
“……”
贺潭星通关副本久了,通常睡足之后,都能熬两个通宵了。有些副本特别刺激,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也会让人心脏直跳,躺在床上都没办法入睡。
这个无限流大世界好像在折磨他们一样,就算他们出了副本,也很可能因为在副本中受到的冲击力太大,导致许久都没办法睡一个好觉。
“贺哥。”孟鸯刚推开门,看见贺潭星的时候,她正想说话,就看见贺潭星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孟鸯和阿福对视一眼,两人看向周衔羽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了。
这个新人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睡着了,还让贺哥给他们望风。不得不说,新人的心理状态是真的很好啊。
“怎么了?”
最后一个赶到的谢时鸾是和林夫人一起走进正堂的,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外面有着蚊虫嬉闹的声音,总算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庄园一点活力。
林夫人将粥摆到他们每个人面前,包括正迷糊着搓揉自己眼睛的周衔羽面前。
林夫人好像完全忘记了晚上在竹林中发生的事,她对着周衔羽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
周衔羽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林夫人这个表情是在威胁她一样。
林夫人将饭菜放下之后就离开了,她的背影隐隐透露着不对劲。
周衔羽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等自己要端起粥喝的时候,他突然将粥拍在桌上,白花花的米饭溅在桌子上。
周衔羽拍桌子的力道很大,那长桌都是一抖。另外四个人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周衔羽飞快地扫视一眼他们四个人,除了阿福嘴上挂着一颗饭粒意外,另外三个人还没有开始喝粥。
看见阿福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周衔羽的心沉了下去,他将粥碗向前推了一下,语气沉重:“那不是林夫人,不要喝粥。”
听见这句话,阿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端着碗的手都没了力气。瓷碗落在地变得四分五裂,里面盛着的粥也溅在了阿福的裤腿。
但阿福明显无暇顾及于此,她害怕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干呕。
很可惜,周衔羽说的太迟了,阿福已经喝了足足一大口。
“你怎么敢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孟鸯眼神变得锋利,她警惕地看着周衔羽。
周衔羽语气沉静,“没有铃铛。”
昨晚在竹林的应该也是林夫人,从那个林夫人来还有离开,周衔羽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个一直伴随着林夫人的铃铛声。
孟鸯担忧地站起身,她走到阿福身旁,用手轻轻环住阿福的背:“要我帮你吗?”
这是他们游戏玩家中的黑话。
在游戏中被淘汰,是会真实经历一遍死亡的痛苦。一般游戏玩家触犯规则或是机关到不得不淘汰的地步,他们就会请其他玩家帮他们,让他们尽量少痛苦地被游戏淘汰。
和一颗心与脸一样冰冷的谢时鸾不一样,孟鸯只是看起来脸臭,但她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姑娘,看见阿福难受成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受。
阿福泪眼汪汪地看着孟鸯,她害怕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怯怯道:“孟鸯姐,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阿福还十分伤心地盯了一眼贺潭星。
贺潭星有些无奈,他脸上带着一种怜悯但又无可奈的神色。
周衔羽视线从这三个人身上离开,转而将视线放在一旁的谢时鸾身上。
谢时鸾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谢时鸾对这碗不能喝的粥显得有些惋惜。
奇怪的三个人。
周衔羽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阿福说她是被仇人坑到这个游戏的。怕是之前阿福也和贺潭星他们在一个副本过,而且还闹了一些不愉快。
所以阿福才会被仇人误以为和贺潭星他们有过节,才会被无辜牵扯进入贺潭星这几只狐狸的窝里面。
兴许是被孟鸯央求的眼神看松动了,贺潭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摸出一把手枪,从桌上滑给了孟鸯。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周衔羽耳边响起,紧接着,周衔羽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是贺潭星捂住了周衔羽的眼睛。
“你干什……”
这句话还没说完,周衔羽听见了一声震耳的响声,他的话被咽了回去。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在屋子中弥漫开来,周衔羽闻到了,也意识到了,这股血腥味是来自于阿福。
贺潭星肃穆地站在周衔羽身后,他给谢时鸾一个眼神。谢时鸾这才慢条斯理地将匕首放在桌上,转身从孟鸯手中接过了阿福,并将阿福带了出去。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贺潭星手缝中滴下,落在周衔羽脸上。
周衔羽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他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个正常人都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周衔羽更清楚,阿福这是彻底淘汰副本了。
贺潭星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安抚的温柔:“你再等等,你们新人第一次看见这种局面,接受不了很正常。”
“贺哥,你对他也太温柔了。”孟鸯忍不住抱怨道:“只可惜阿福了,她第二个副本也没过。”
外面传来谢时鸾和一个女人的争执声,他们声音很大,在正堂里面的人都能听见。
孟鸯将血迹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贺潭星这才放下手,他拍了拍周衔羽的肩,随后和孟鸯一起走了出去。
周衔羽还愣在原地,他呆呆地举起手,看着汗涔涔的手直勾勾发愣。
余光看见了旁边椅子上一处没有被处理掉的血迹,周衔羽被那抹红刺激到了,他害怕地扶着桌子呕了一下。
眼眶湿润润的,但周衔羽却哭不出来,他用手摸了摸胸口的功能卡,起身摇摇晃晃走向贺潭星他们那里。
贺潭星站在石狮子后面,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假山下,正和下人争执不休的谢时鸾。
谢时鸾第一次被气得面红耳赤,他:“凭什么神婆要我去做那个和林夫人妹妹结阴亲的人,你们这个庄园里面是没人了吗?”
听得出来,谢时鸾是十分生气了。
孟鸯靠在石狮子的另一边,她笑了一下:“我们小谢又把贞洁看得这么重要。真是的。”
“你不懂他。”贺潭星也有些忍不住,“他有一个心爱的姑娘,他的命是留给那个姑娘的。”
“还是个大情种。”阿福的事还是给了孟鸯不少打击,她抹干眼泪,“小谢,为了通关副本,忍忍吧。”
听见孟鸯的声音,谢时鸾抬起头,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说话不负责的女人,对着孟鸯指指点点后,谢时鸾转头一鼓作气答应下来。
周衔羽沉着脸,默不作声站在正堂门口,他做到了门槛上,头有些发晕。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徐易的琴声,他今天换了一首曲子。曲子音调诡异,伴随着寒风不断送进周衔羽耳朵中。
斑驳的墙壁被太阳照得更加参行,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迹。周衔羽垂眼,看着长在门槛缝隙中的小草,生命力真顽强啊。
手指从小草上方落过,周衔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但却比之前阴沉的天气更让人心情沉重。
周衔羽不合时宜地想,这要是在高考中,这道题就要被出成以乐景衬哀情的题了。
有这么苦中作乐的想法,周衔羽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将心底翻滚的阴影压了下去。
“周衍双。”徐易的琴声还响着,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正堂前:“我找你有事。”
周衔羽脸迅速惨白下去,他手捏住门槛,几乎要将门槛抠出几个手指印。
周衔羽站起身来,朝徐易走去,步伐丝毫不急切,像是去见一个平日里就能见到的人一样:“不知道徐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徐易单手负在身后,笑得十分温柔:“昨晚你来过我的院子吗?我好像看到你了,我的宠物也好像看到你了。”
想到那个会变成恶狗的猫儿,周衔羽就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恶寒,加上阿福的事,周衔羽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一阵寒风过来,周衔羽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一个没忍住,吐在了徐易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