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刹那,周衔羽借着贺潭星的手从地上弹了起来。
地面凹凸不平,周衔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又摔倒在地。好在贺潭星紧紧拽着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等他们跑到徐易院子外,那狗才重新恢复行动,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啃去。
泥土四溅,留给恶狗的只要满嘴泥。
视线中失去目标的踪迹,恶狗疑惑地朝着四周观望,它闷闷地坐在地上,用爪子扒拉着不舒服的嘴。
里面的下人听见恶狗的动静,纷纷提着灯出来查看。
恶狗身体由一股温暖的光芒笼罩,在下人的注视中,恶狗缓缓缩小,最后变成原来那只灰色小猫的模样。
为首的下人将小猫抱在怀中,他眼神锋利,左右查看,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
徐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房间,他站在门前,用手挡着唇,轻轻咳了一下。猫儿在徐易脚边蹭来蹭去,尾巴高高竖起。
徐易看了一眼猫儿,冰冷说道:“真可惜啊,你没有抓到你的猎物。”
五个玩家着急忙慌地跑到没有人的地方,他们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月光静静铺洒在庄园中,将玩家们的惨白脸色显露出来。
孟鸯忍不住埋怨:“周衍双,你怎么不小心一点。”
周衔羽扶着墙,他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事儿他的确不占理。
倒是谢时鸾开口道:“今天是肃杀日,你应该清楚。”
说出这句话之后,孟鸯脸色更加糟糕了,她哼了一声,抬头望着天空中泛着淡淡红光的月亮。
阿福双腿都软了,她扶着墙,牙齿打颤发出细微的声响。阿福抬头,她还想说些什么,抬眼看见在花园中的人,一瞬间她血流倒涌,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福突然有了勇气,她用手猛地一推身旁的孟鸯,喊道:“快跑!”
这一声“快跑”喊得撕心裂肺。
所以人都抬头看向阿福,也就看见了阿福身后的那些恶狗和举着和火把的人。
来不及思考,孟鸯拉着阿福就向自己的屋子中跑去。周衔羽和谢时鸾紧随其后,只要站在最后的贺潭星不急不许,他垂眼看着徐易,运筹帷幄道:“徐先生,您要想知道的事,没有我们,你可不能知道。”
徐易穿着厚棉袄,他站在人群中间,满脸严肃地看着周衔羽仓皇跑走的背影。
徐易眼中本来有着失望的,但他看见留在原地的谢时鸾,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对着谢时鸾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人转身离开。
下人离开的时候,脚步整齐划一,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贺潭星目光沉沉,本来就不太好看的神色变得更见难看了。注视着徐易彻底离开之后,贺潭星这才不急不许转身,去寻找周衔羽他们。
很明显 ,徐易现在盯上周衍双了。
贺潭星不太想管新人的事,但周衍双是个例外。他想要将周衍双拉入自己的队伍,在这个副本里面就要给周衍双一些好处才行。
有周衍双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他们的队伍就可以刷积分了。
放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一下,贺潭星抬头,眼中带着势在必得。
那边跑走的几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人追着他们跑。
心跳如鼓,周衔羽靠在墙上,身上汗涔涔的:“我们跑什么?还有,贺潭星呢?”
这句话刚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抬头,目光在四人之间转了一圈,各怀鬼胎。
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三分钟左右,贺潭星就慢悠悠走到了他们跟前。
孟鸯和阿福明显松了一口气,她俩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贺潭星摩挲着口袋中的东西,他看了眼惨淡的月亮,问道:“时间还早,你们还想去看看吗?”
刚才说过,阿福的屋子因为红衣女人和羽绒服已经倒塌,这姑娘也没有去处,她双手放在胸前不停摩擦着,紧张到手心都摩擦红了。
她现在真的特别害怕独处。
好在孟鸯抓着阿福的手,她安抚小姑娘道:“你接下来跟我一起走,贺哥,你们呢?”
谢时鸾取出口袋中的匕首,他往旁边的墙壁上刮了刮:“我自己一个人。”
“不是说不要做一匹孤狼吗?”周衔羽忍不住吐槽,但声音没敢太大,毕竟刚才是为了救他才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另外几个人没有听见周衔羽在嘀咕什么,只有站在他身旁的贺潭星听见了。贺潭星有些没忍住笑了一下,他道:“谢时鸾有自保的能力,你跟我来吧。”
谢时鸾要是没那个实力,刚才羽绒服那儿,谢时鸾不可能从红衣女人那里全身而退,多少还会受伤。
就这么说好了,贺潭星和周衔羽并肩走向祭坛。
竹林比白天还要阴森,月光丝毫没办法从层层叠叠的竹叶间泄露下来。
周衔羽伸出手,只能依稀看见影子,他感叹道:“这个地方还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啊!”
四周寂静,风从林间趟过,竹叶摩擦发出瘆人的声音。
贺潭星看向祭坛的位置,在祭坛前面,不知道是谁点燃一叠纸钱。纸钱味浓郁,它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把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纸钱几乎要燃尽,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夜间的时候,祭坛这里起过一次雾,地上湿漉漉的,泥泞不堪。
周衔羽和贺潭星走到祭坛前,两人无言,默默盯着那堆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纸钱。
“徐易他盯上你了呢。”
红衣女人的声音在周衔羽身后响起。
周衔羽转过身,和红衣女人撞了个正着。红衣女人的怀抱极其冰冷,是一股将人浸在深冬潭水中的感觉一样,刺骨的疼。
周衔羽嘴角拉成一条直线,他推开红衣女人,这才注意到红衣女人和以前相比,现在她的脸颊要红润许多。
不知道怎么样去描述他心中的感觉。
周衔羽觉得红衣女人现在像是一个诈尸的人,特别是这个女人转头看向贺潭星的时候。红衣女人脖颈处,露出一道道尸斑的时候。
应该是羽绒服的淘汰导致红衣女人的能力增强。
“我以为你之前很生气。”周衔羽退后一步,和贺潭星站在一起。
贺潭星侧过头,目光落在周衔羽那一头软软的卷毛上,他喉结轻轻动了一圈,觉得此情此景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周衔羽哪里知道贺潭星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他目光全放在红衣女人身上。
红衣女人飘到祭坛的墓碑上,她看着墓碑上面的文字,不爽地撇了撇嘴:“又是给林小妹的悼文,没意思。”
“你居然不是林小妹。”贺潭星有些惊讶。
之前贺潭星有过猜测,他觉得红衣女人就是林夫人妹妹的鬼魂,但出乎意料,红衣女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红衣女人对着贺潭星时,脸上挂着的笑突然没了,她道:“你们就这么盲目地猜测我的身份?真不礼貌。”
说完,红衣女人翘着的腿还踢了一脚墓碑。
祭坛前的香火已经完全熄灭,最后能照亮这片竹林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红衣女人的神色也隐藏在这片夜色中,她语气中带着怀念的说道:“在这里,林小妹可多了,你们觉得这个墓碑下埋着的女人,真的是林夫人的妹妹吗?”
话只能说到这里,红衣女人对着周衔羽他们欠了欠身,有些遗憾道:“还有两天,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解决掉林小妹的灵魂,祝你们好运,最好能留在这里,陪我一起度过这幽暗的医生。”
说完这句话,红衣女人还特别神经质地笑了。她笑够了,这才发现周衔羽和贺潭星都是一脸严肃的神色。
周衔羽问她:“那个羽绒服,你为什么要淘汰他?”
红衣女人觉得周衔羽这句话中带刺,像是在质问她。红衣女人从墓碑滑下来,飘到周衔羽跟前。红衣女人充斥着血丝的眼球瞪得特别大,她直勾勾地注视着周衔羽:“我喜欢他,我想把他留在这里,永永远远地陪着我。哈哈哈……”
周衔羽皱眉,怎么也想不通羽绒服有哪里值得她喜欢的。
看出周衔羽的疑惑,红衣女人只笑不语,她的笑声能称得上是银铃般的笑声,可是在此情此景,却又莫名地可怕。
空气中隐约有鲜血的味道,周衔羽抬手遮住鼻子,才将这股味道彻底掩盖住:“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红衣女人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我之前说了,让你小心林夫人,看吧,这下被她发现了。”
红衣女人目光落在了周衔羽身后,她盯着林夫人,脸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林夫人好久不见。”
周衔羽和贺潭星一起回头,两人看见穿着一件单薄衣服,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犹如一个女鬼一样的林夫人。
天上开始飘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拍在人身上,刀割一般疼。
女主人看见红衣女人的那一刻,犹如五雷轰顶,她愣在原地,眼眶一下就变红了。
周衔羽一直注意着女主人,他没有错过女主人脸上的千变万化,那种神色,像是愧疚,又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好奇怪。
周衔羽觉得女主人和红衣女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阿福和孟鸯之间的气氛,有一种欲说还休的剑拔弩张。
林夫人蹲在上,她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一头柔顺的头发都被她揉搓得毛毛躁躁的:“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红衣女人手搭在了贺潭星肩上,她意味深长道:“你手上有那个人的东西,你可真是一个运气好的家伙。”
贺潭星皱眉,放在兜里的手猛地一收,他直勾勾看着红衣女人,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就贺潭星这个语气,不说是红衣女人了,周衔羽听着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傲慢。
意料之中,红衣女人有些生气,她哼了一声,慢慢后退,红色的身影在黑夜中慢慢消失。她来时悄悄的,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悄的。
在红衣女人离开之后,林夫人恢复了理智,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泪眼婆娑地盯着周衔羽他们。
夜色太暗,周衔羽看不见林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身上。
贺潭星走向前一步,侧身挡在周衔羽前面,他盯了一眼林夫人,微微低头嘱咐周衔羽:“小心一点,她现在状态不对。”
周衔羽点头,他抬手摸了摸贴身放在胸口的功能卡,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其实可以不用护着我的。”
像阿福这样胆子笑的,才适合贺潭星去关注,把他护在身后算什么?
贺潭星摇了摇头,他道:“我可以全身而退,谢时鸾给我了一个护身符。”
心中还是弥漫着不爽,但周衔羽自觉自己的注意力不能再被贺潭星这只狐狸给吸引过去了。
“贺潭星。”林夫人微笑着盯着贺潭星,“她和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林夫人居然能记得贺潭星的名字。
贺潭星朝着林夫人颔首,他也微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相信。”
规则里面都说了,红衣女人的话不要轻信,他怎么可能相信红衣女人的话呢?不过红衣女人有多少是反着说的,或是还有多少是胡诌的,那就不得而知。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林夫人满意地点头,至于站在贺潭星身旁的周衔羽,林夫人目光落在周衔羽身上的时候,她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不爽:“你太招人喜欢了,不好。晚上娘亲给我传信来,说还想你去做客,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汤?”
周衔羽从贺潭星身后探出脑袋,他对着林夫人绽放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像过年来家里讨要红包的小孩一样,让人伸不出巴掌来。
林夫人气急反笑,她好像是特意来阻止红衣女人告诉他们信息一样,她没待多久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