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步林雨看到了陶梓树身上的枪伤和刀疤,虽然已经在以较快的速度愈合,但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你干嘛了?怎么伤成这样!”
他惊得管不及身上尚未尽褪的药效,直接从手术床上蹦起来。
“我,”陶梓树顿了顿,“救了你一命,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杀人了,尽管她知道在场的人都不会在意,但作为一个和平社会长大的人,肾上腺素褪却后,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回忆。
“你是第一次杀人吗?”夏延炎沉默了一下,补充道,“异化人。”
夏延炎替她承认了刚刚发生的事实。
陶梓树低下头,想了想,说:“不是。”
起码对于“桃子树”来说,肯定不是,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刚刚的熟练。
她知道自己在与原身的身体慢慢融合,但她没想到原身的上限比她预想中要高得多。
尤其是在她“吃饱”之后。
步林雨皱起眉,看向陶梓树的伤口,眼神透露出他的着急:“你怎么样?”
他注意到陶梓树身上残留的蓝色液体,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那像血液一样的触感很是奇怪。
他指尖沾着蓝色的血,看了陶梓树一眼。
陶梓树错开了目光。
这时警卫处理到男孩了,刚刚还在躺尸的男孩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了一声:“等等!”
陶梓树看了过去。
“能不能,把解药给我…”男孩眉目低垂,乞求道。
“别演了。”陶梓树抬起眉,语气很不耐烦。
这家伙心思多着呢,那群小孩的突然闯入也很可能就是他联系的,他怎么会真的因为几颗红疹子吓破胆。
男孩张大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警卫扎了真正的镇定剂,带到了车上。
陶梓树拿起刚刚男孩交给她的针管,递给夏延炎:“这是什么?”
夏延炎将针管接过,只瞥了一眼,便确定的说:“催使人飞速异化的药剂,代号青豚。一般来说是核心区上层的研究所才有的,不知道黑市是怎么弄到的这个。”
她盯着“青豚”看了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直到步林雨开口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处理一下她的伤口?”
夏延炎闻言回过神来,把针管收进了腰包里,对陶梓树说:“你快去车上坐着吧,让人找找急救箱给你包扎一下,我带人再搜一下这里还有哪些非法药剂。”
听罢陶梓树没事人一样,径直朝警卫车的方向走去。
步林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想伸手扶她,又怕碰到了伤处。
两只手就这样尴尬的悬在空中,抬一会落一会。
不过陶梓树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的这些小动作,只是震惊于屋外的破败。
这间手术室外面还有几间用隔板隔开的房间,摆放着一些生活杂物,以及密密麻麻的上下床,看样子应该是那些小孩平时生活居住的地方。
最大的屋子中间,上下床包围着一张肮脏不堪、生满霉斑的地铺,边上还堆满了乱糟糟的药瓶,可能是老头平时用的。
有个警卫拿着药箱等在车厢里,陶梓树坐到了她身边,没留下地方给步林雨坐同一排。
警卫也不敢在车上直接将枪子取出来,只能轻手轻脚地做一些紧急措施。
涂药还是痛的,陶梓树“嘶”了一声,转头看向车门外。
步林雨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垂着头,陶梓树觉得他看上去有点呆。
车挺高的,她和步林雨身高相差了三十二厘米,坐在车里却可以跟他平视。
她看见步林雨眼眶泛红。
“怎么了啊?”陶梓树无奈地问。
谁知此话一出,步林雨脑袋一别,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步林雨声音哑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虽然个子很高,却长了一张娃娃脸,长直睫毛点缀着一双杏仁眼,皮肤又特别白,哭起来时,眼睫一颤一颤,脸憋得通红,从耳根蔓延到面颊。
步林雨的翅膀虽然摸上去是温热柔软的,但实际上子弹和刀都无法伤及分毫。
如果他醒过来的话,可能确实可以避免受伤的情况,但他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不怪你。”
说完这三个字,陶梓树便没再说话,受伤的是她,她还得忍着痛处理伤口,没有精力再去照料步林雨的愧疚情绪。
“你流了那么多血…”
“那怎么了,这血还可以卖给…”
对啊!陶梓树突然想起来,这血还可以卖给钱千满,她刚刚就应该多接一点老头的血。
可惜她自己的血估计卖不了了,除非钱千满有吃菌子的爱好。
车在黑市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驶着。
黑市一共分为“地上”和“地下”两大城区,但并不是说他们真的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地下。
陶梓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代名词。
如果核心区是天上,那么生活区和黑市地上城区便是地上。
地下城区则是真正的地下——布满了泥土、蚯蚓与蚂蚁……
一如手术室的蟑螂窝画风,破败不堪的窄巷里,道路布满泥泞碎石,道路两旁用烂布料搭起棚子,下面铺一张发霉的毯子,便是很多人安身立命的家。
路上有很多跟刚刚那群差不多大的孩子,穿着带补丁的衣服,赤着脚走在石路上,稚嫩的脸灰扑扑一片。
他们用戒备甚至恐惧的目光,目送着警卫队的车驶离他们的家园。
很难想象,这是一群活在relieve基地的人。
行至地上城区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这里的道路明显宽了一大截,跟生活区的正常道路差不多,街道上挂满霓虹色的灯牌,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字是不亮的。
路边大大小小的门面刚准备开张,看到警卫车又匆忙紧闭大门,颓败的高楼被陆地上的灯火照亮,却迟迟没有半分唤醒生机的迹象。
身上沾着血迹的壮汉从拳场走出来,脸上掩饰不住赚到绿洲币的兴奋,他高举两只巨石般的机械拳头,追着车大喊。
“滚下来单挑啊!你们这帮集团的走狗!老子是地上城最牛的雇佣兵!”
当然,车上不会有人搭理他。
夏延炎同他们介绍,黑市地上城区其实是基地创立伊始的商业区。
那时候还没有核心区和生活区之分,更没有公民等级排列,商业区便是数一数二的繁荣,住在这边的人也皆是非富即贵。
但如今百年已逝,早已物是人非。
为了和普通人拉开差距,集团上层带领着非富即贵和能力出众的人,在陆地上建立了所谓的苍穹之岛,也就是核心区。
核心区有着最超前的基础设施、商业基地以及娱乐场所,住在“苍穹”之上的人们,手握着左右整个基地的权力,却几乎从未真正离开过他们的“岛屿”。
说到这里,夏延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向自己的腰包看了一眼。
极轻的叹息被发动机声打碎时,它便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陶梓树侧过头去,看向窗外,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钱千满?
他在这里做什么?
——
由于陶梓树伤口愈合的速度太快,想要取出枪子甚至还得再挨上一小刀。
好在警卫总部多得是先进的医疗设备,她只需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就恢复如初了。
推开医疗室的门,步林雨焦急地等在外面。
陶梓树带着他走向了收容大厅。
那群孩子整齐地坐在一起,看上去很是乖巧听话。
若不是陶梓树看到他们持枪还给自己送了一枪子儿,怕是就要相信这是一群乖乖仔了。
然而他们看到陶梓树后,便立马变了副模样,若不是有警卫按着,估计已经冲过来“群殴”陶梓树了。
为首的小女孩留着一头鸡窝短发,乱糟糟的,正是她左肩那一枪的始作俑者。
小女孩胡乱挥舞着胳膊,朝她咦咦哇哇地叫着,声音很怪——她是一个聋哑人。
叫着叫着,陶梓树看到眼泪从女孩眼角划到了嘴旁。
她听见其他小孩朝她愤怒地嘶吼着。
“你这个混蛋!你把张爷爷还给我们!”
张爷爷?应该就是她杀掉的那个器官贩子。
陶梓树忽略了那群小孩,问警卫:“夏队呢?”
“她在审问那个最大的孩子。”
怪不得她没看到男孩。
陶梓树正打算去审讯室门口等一会,回过头却看到夏延炎朝自己走来。
“我可以去看看那个男孩吗。”陶梓树问。
“不行。”一旁的警卫干脆利落地替夏延炎回答她。
夏延炎却点点头:“可以,你们现在有这个权限了。”
陶梓树没多问,只是朝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的门是带安检系统的,步林雨震惊地看着警卫接过陶梓树从袖口里翻出的手术刀。
陶梓树很淡定:“哦,刚刚顺来防身的,忘记拿出来了。”
推开审讯室的门,男孩怔怔地坐在椅上。
与手术室里不同的是,他那会驼得厉害的后背,此时挺得笔直。
陶梓树靠坐在审讯椅上,抱着胳膊,开门见山的问:“你是想利用我,变成异能者,对吧?”
男孩抬眼看向她,眼睛黑亮,瞳孔却不大,显得他有些精明。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转而问道:“我叫张十九,你叫什么?”
【感谢阅读!求收藏!!!求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冰冷深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