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仍然要去开会,范思榆提前到了会议室,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是魏文乐。
“你们那边昨天来开会的老头子呢?”范思榆问。
“病了。大概是被气的,昨天散会没多久老古董就发起烧来,今天只能我来了。”魏文乐没精打采地靠在椅子里,“都说开会轻松,把开会说得像度假一样。哪里轻松了?昨天我只是在外面等着打下手都觉得难受,没想到今天真让我上啊……”
“确实不轻松。”范思榆拍拍他的肩膀,今天终于轮到他幸灾乐祸了,“昨天你们云星和苍星结了仇,你小心点,说不定苍星的代表会对你动手。”
“真的假的?”魏文乐吓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老古董结下的梁子应该不能算到我头上吧?”
范思榆偷笑:“那可不一定。”
“那怎么办啊?我能打得过谁?”魏文乐探出上半身,靠向范思榆,“思榆,你得保护我。我们是盟友,你还记得吧?”
范思榆刚想接话,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是贺柳进来了,他看上去不太开心,冷着一张脸,说:“早上好啊,二位。”
谁惹他了,怎么大清早的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昨天开会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呢。范思榆这么想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贺柳的心情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见贺柳来了,魏文乐立马站起来迎上去,一边说着“您好您好”,一边伸出手去和贺柳握手。贺柳依然冷着一张脸,也没摘手套,很随意地和魏文乐握了两下。
看着魏文乐这怂样,范思榆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来。昨天还在背地里笑话贺柳,今天就这么谄媚,想来魏文乐也得到了上级的指示,要费尽心思拉拢茫星。
昨天握过手了,今天应该不用再握一次。范思榆站起身来,打算只是向贺柳点个头打招呼,没想到贺柳已经摘了手套。这已经是明示了,贺柳就像脸上写着“快来和我握手吧”一样。范思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和贺柳握手:“早上好。”
“早上好,思榆。”贺柳这才有了点笑意,偏过头看向已经退到范思榆身后的魏文乐,“你们关系很好吗?”
魏文乐不敢说话,只是笑,然后推了推范思榆示意他说点什么。
“当然。”范思榆清了清嗓子,“我们是盟友。”
“盟友。”贺柳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脸黑了一瞬,然后又立马恢复了笑容。
三个人回到了座位。范思榆不想过多接触贺柳,本打算让魏文乐坐在他们中间。奈何魏文乐死活不同意,和范思榆拉拉扯扯半天也没个结果。在贺柳晦暗不明的眼神之下,范思榆还是坐到了中间。
没过一会儿,苍星和午星的代表也一起来了,还是昨天那两个老头子。两位老先生看起来身体还不错,至少比云星那位好些。
会议开始之后,魏文乐就坐直了。终于像点样子了,范思榆这么想着,结果到头来魏文乐依然只是捏着发言稿读稿子:“苍星和午星发动了战争,打破了日月系的和平。停止战争是你们的义务。”
“我们发动的不是战争,而是反统治斗争。苍星和午星被辉星统治了十多年,是时候清算了。”苍星的代表好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应对得相当从容,“云星也被辉星统治了十多年,本来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战线,却选择助纣为虐,帮助统治者欺压我们,这让我们非常心寒。”
听到这里,范思榆冷哼一声:“反统治?真好用的借口。我方承认苍星和午星脱离辉星已经快半年了,苍星和午星依旧不依不饶,紧咬着辉星不放。怎么,是怀念被统治的日子了吗?”
午星的代表把发言稿拍在桌上,噌地站起来。老头子看着一大把年纪了,讲起话来倒还是中气十足:“如今公平与正义当道,竟然还有人敢大谈统治,真是岂有此理!”
范思榆给了魏文乐一个暗示性的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但是魏文乐已经被午星的代表拍桌子的场面吓傻了,抱着稿子缩在椅子里不敢作声,一副生怕被人注意到的样子。盟友实在太没作用,范思榆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他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是谁先提起统治的?这不过是你们发动战争的借口罢了。”
“借口?辉星的和平舰队在日月系横行霸道十多年难道不是铁一般的事实?日月同辉时代过去之后,辉星从前的罪行就要一笔勾销吗?”
“罪行?恕我冒昧,我必须再确认一下,您称呼辉星缔造日月同辉的行为为‘罪行’?”范思榆坐在椅子里,仰视站着的午星代表,气势却丝毫未减,“日月同辉不仅是辉星的荣耀,也是整个日月系的荣耀。如果不是因为辉星的和平舰队到了午星,给你们带去科学和技术,你们现在还吃不饱肚子呢,又何谈在这里和我叫嚣?我方没有指责你们忘恩负义已经是相当宽容了,你们哪里来的底气指责辉星的所谓‘罪行’?”
苍星的代表正要发言,就被沉默了许久的贺柳开口打断了:“先生们,停一停,昨天你们还没说够吗?谈这些抽象的东西不过是白费口舌,还不如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问题呢。”
范思榆睨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又开始和稀泥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苍星和午星把玫瑰空间站撤离辉星地面六十万公里开外,辉星就停止攻击玫瑰空间站。”
玫瑰空间站是苍星和午星联合建造的超大型宇宙空间站,一个月前它驶入辉星环绕轨道,辉星因此向苍星和午星宣战。十天之后,玫瑰空间站下辖的两架宇宙飞船试图强行降落在云星上,被云星从地面击落,云星也不得不参战,和辉星结成盟友。从此星际战争的正式开始。
讽刺的是,玫瑰空间站的有至少一半都是辉星在统治苍星和午星期间建造的,只不过因为苍星和午星闹着要脱离辉星,建造了一半便搁置了,苍星和午星正式独立后才重新开始建造。也就是说,刺向辉星的剑有一半由辉星自己铸成。
“不可能。玫瑰空间站并没有威胁到辉星的安全,这是完全无理的要求。”午星的代表说。
范思榆已经开始愤怒了:“真是颠倒黑白。玫瑰空间站怎么可能没有威胁到辉星的安全?”
“玫瑰空间站距离辉星地面相当远,你们管太宽了。”苍星的代表嗤笑一声,随着他的动作,他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根,“日月同辉早就过去了,你们还以为辉星是宇宙中心吗?”
“即使辉星不再是宇宙中心,也轮不到苍星说话。”范思榆嗤笑一声。
今天没有云星的老古董在会议上冲锋陷阵,苍星和午星的代表以为范思榆年轻好欺负,转而集火辉星。半场会议下来,范思榆的后背都快湿透了。他在会议开始之前还在对着魏文乐幸灾乐祸呢,没想到遭殃的是自己。
苍星的代表正在斟酌反击的用词的时候,又被贺柳笑嘻嘻地打断了:“好了,说好不翻老黄历的。”
午星的代表敲了敲桌子,看向贺柳:“恕我直言,每当辉星被质问时,茫星都要出言打断,是否存在拉偏架的嫌疑?我记得茫星十几天之前就已经发表了中立宣言吧?”
“您在暗示我方偏向辉星吗?”贺柳依然在笑,活脱脱一只大尾巴狼,“大可不必担心,我此次代表茫星来参会,保证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即使是从我个人层面来看,我也早就和辉星断绝关系了。您也知道,现在我和辉星的关系很僵,昨天我和辉星的代表闹得很不愉快呢。”
说这话的时候,贺柳微微侧了侧身子,瞥了一眼范思榆,然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范思榆还在气头上,视线对上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睛时,他只觉得贺柳的笑意里全是嘲讽,这给他心里的火添了一把柴。于是他立马瞪了回去,瞪完才觉得后悔,立马移开了眼神。昨天明明下定决心要和贺柳打好关系的,今天却又这样瞪着贺柳,实在是欠妥。
午星的代表没好气地说:“最好是这样。”
被范思榆瞪了一眼,贺柳不仅没生气,反倒笑得更灿烂了,得意地扮演起了裁判:“不过,茫星依然有维持宇宙秩序的任务。诸位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试图和解吗?何必吵成这样呢?各退一步,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会议才能顺利地进行下去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贺柳的这番呼吁没有任何反响,会议桌的两边依然看上去对对方充满愤怒和不满。
范思榆没搭理贺柳,依然以锋利的目光看着苍星和午星的那两个老头子:“在玫瑰空间站的事情上,辉星是绝对不会退让的。如果苍星和午星不撤回玫瑰空间站,我方将奉陪到底。”
魏文乐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开会,十分没气势地一边低头看着稿子一边说:“我方也不会忘记玫瑰空间站试图侵略云星的行为。”
苍星和午星的那两个老头只是对视了一眼,像是根本没认真听范思榆和魏文乐说的话。
“无论如何,我方都不会撤回玫瑰空间站。玫瑰空间站正在执行的只是普通的科研和数据采集的任务,如果二位非要针对玫瑰空间站,我们也无话可说。”苍星的代表说。
直到最后,会议依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进展,双方还是闹得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