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生辰后第二日,周行牧就带着陈明珠与行莽回了营。
“然后呢?”秦妱问。
“然后......他说有事要去书房,让我好好练箭,便走了......”
“唉......”秦妱叹了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地问,“阿牧知道你有假讣告吗?”
祁雪摇摇头:“不知,我没同他说。”
“那便对了!阿牧许是没有危机感,所以没开窍呢!”秦妱急道,“你快去信告诉他!”
祁雪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秦妱问她。
“我不告诉他,就是怕他根本不在意,到那时,我有了假讣告还不离开,他便知晓我的心意了,若是我还执意留在北都,岂不是平白惹他厌烦......”祁雪的声音有些低落。
秦妱听完也颓了,恰好小荷从外面进来,告知二人行津回府了。
祁雪生辰时,行津在营中忙女子军的事,如今也差不多了,这会儿是退了营回府待嫁来了。
行津还是如从前般英姿飒爽,翻身下马时,祁雪见她只背了个小包袱,便问她:“没带行李回来吗?”
行津解下身上的小包袱掂了掂:“都在这儿了。”
祁雪跟着行津回房,见她的小包袱里除了兵书,便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有夹在书册中的干花,也有木头做的小人......
行津一样一样捡出来,摆在房间里规整好。
小荷看着觉得新奇,问行津:“这些是何物?”
行津拿出一块透粉的晶石,将它摆在桌上砚台边,回小荷:“都是曷鞅秋送的。”
“阿津。”祁雪喊她。
“嗯?”
“你同曷鞅秋成亲,是真的心悦他,还是......想保北都太平?”
行津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是真想嫁,他待我真心,我不想辜负。”
“怎样算真心?”祁雪不解地问。
行津停了手中的事,也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道:“我同他相识已有六年,演武场初见,恍如昨日......那是我第一次带着女子军上场,北胡人围着我们嘲笑,无人在意也不屑于同女子军对战,是曷鞅秋带人上了场,女子军大败,北胡人的笑声很刺耳......”
彼时行津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她不敢回头看周行牧的脸色,只因女子军是她执意要组的,周行牧允了场地粮食,由着她折腾,最后却输得如此难看,她实在无颜面对周行牧。
“喂,你叫什么名字?”服饰鲜艳的少年郎站在她面前,嘴角带笑,双目璨星。
行津冷着脸不说话,周围的北胡人又开始起哄。
“人都不理你!”
“二王子,你问她姓名做什么?想娶她?”
“这可是个母老虎啊!人家可带着一队女子军呢哈哈哈!”
行津气得脸涨红,扭头就走,不料手肘被拉住,她反应极快地一把甩开。
曷鞅秋收回手,无辜道:“我可没说女子军不好,是他们说的。”
行津瞪了他一眼,转身又要走,没想到曷鞅秋又一把拽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
“行津。”行津此刻只想早些回去,周围人的目光快将她淹没了。
“我叫曷鞅秋。”
这便是初见。
第二年行津带着女子军重新站上演武场,将北胡一支军队耍得团团转,狠狠打了北胡人的脸。
演武结束后,行津正要随队回营,远远听见有人喊自己,她回头,见曷鞅秋拎着一个小包袱跑过来。
行津没有下马,只低头看着曷鞅秋,他也不恼,仰着头将小包袱递给行津道:“这个给你,终于又见到你了。”
行津没接包袱,问他:“见我做什么?”
曷鞅秋收回手,从小包袱里取出一个鲜艳的头花:“送你。”
行津从不用头花,营中训练繁多,每日束发最是方便了。
“这是我们北胡的头花,送给心悦的女子,不用戴上,你收着就行。”曷鞅秋解释道。
“什么?”什么心悦的女子?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行津慌乱了一瞬,抬头望见周行牧已带兵走远了,她连忙扯着缰绳要去追。
“诶?你不收下吗?”曷鞅秋跟在后面边跑边喊。
行津驱马跑得更快,将曷鞅秋远远甩在身后。
后来曷鞅秋将头花给了周行牧,让他代为转交,其中还夹了张纸条。
行津赴约前断定曷鞅秋是来刺探军情的,出门时甚至在腰上别了几根毒针做暗器。
不料曷鞅秋又将他上次没送出去的小包袱往行津手里塞,他同行津聊北胡的风土人情,聊夏日多汁的果子和冬日戈壁上的秃鹫,就是不聊军情。
临离别前,他又同行津约下次,如此反复几次,行津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么听来,北胡的二王子是个有耐心的。”小荷听完行津说的,不禁感慨道。
“是,他很有耐心。”行津笑了一下,转头对祁雪道,“我觉得他真心,是因为他不带其他目的,也从未逼迫过我,我与他立场不同,起先他还想过放弃身份来大荆,但为了北契能够续下去,他必须继任,他继任后便不再有战事,我也可以放心出嫁。”
“可周行牧跟我说过,你待在营里是最自在的......”祁雪可惜道。
“若世间再无战事,那我留在营中也并非必要,女子军是我在北都军中留下的最满意的队伍,明珠能带她们走得更远,至于我......在营中的时光固然是愉快的,但同他待在一起,也让我觉得开心。”
这一瞬祁雪忽然开始愧疚起来,她发觉自己并不如曷鞅秋那样懂行津,自己方才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在逼迫行津留下呢?
“再说了,我嫁过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我,到时候我想回来就回来,给你们带北胡的好东西!”行津道。
“北胡有什么好东西?”小荷好奇问。
“有各式各样通透漂亮的晶石,还有甜甜的果子......”行津给小荷讲起曷鞅秋说的那些好玩意儿来,连眉梢都是挑着的。
做什么都不会被拦着吗?祁雪撑着脑袋想。
“对了,近日营外山上发现了几处汤眼,明珠说待到了冬日,若你身上寒了便同她说,她带你去泡汤。”行津忽然想起明珠托她带话。
“汤眼?”祁雪问,她没泡过汤,听闻汤池中的水一年四季都是热的,还隐约记得刘静说过,泡汤对身子好。
......
“什么?夫人来泡汤了?”陈明珠又问了一遍,报信的士兵只好又说了一遍。
“夫人进了山里,说是来泡汤,还请了将军过去。”
“这......这么大的日头,泡什么汤?”陈明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晒得脑袋发晕。
另一边周行牧已带着行莽进了山。
“在这儿守着。”周行牧吩咐完就只身进了热气蒸腾的汤眼处。
这山上有许多汤眼,行莽守在门口只能看见其中几个汤池,都是烟雾缭绕之景,他光看着都身子冒汗......
祁雪听到身后的响动,知道是周行牧来了,微微侧头往后看去,果然见他站在池边,她心中没底,这实在是最后的法子了,若是自己这样......周行牧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行牧停在池边没动,白汽凝成水珠附在祁雪脖颈上,她只着白色亵衣,被汤水浸湿后隐隐透出肤色。
方才进来时祁雪背对着他,只能看见光洁白皙的后颈,现下祁雪微微侧过身,周行牧的目光甫一接触到她胸前的隆起便迅速移开。
“天热,怎么想到来泡汤?”
祁雪转过身朝周行牧走过去,水声激荡,周行牧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好在祁雪停在了岸边,就在周行牧脚下,她仰着脸问他:“你泡吗?”
“不必,你找我何事?”周行牧压根不敢低头,目光在远处的汤池处逡巡。
祁雪也没强求他下水,见他虽不看自己,但面色却十分平静,她心中还是暗叹了一声,只道:“昨日府上接到圣上密旨,让你去一趟中都。”
周行牧没说话,祁雪忍不住问他:“你知道皇上找你何事?”
“应是同上次抓的西羌刺客有干系。”
祁雪道:“边疆动荡,皇上应该不会在这个关头动你。”如此一来便无性命之忧,祁雪也稍稍放心,放松后她忽然觉着脑袋有点晕,许是在池子里泡久了,便对周行牧道,“我有些头晕,你帮我取一下衣裳吧。”
周行牧左右看了看,问她:“衣裳在哪儿?”
“在......”祁雪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岸边的大石头。
嗯?衣裳呢?她傻眼了。
另一边小荷抱着祁雪的衣裳跑得飞快,心中牢记秦妱的叮嘱。
“她一入汤池,你便拿了衣裳就跑,下山去等着,可别让阿牧看见!”
小姐啊,可别怪罪我!毅王妃说这样做一定能成事!我也是为你好!
小荷心中默念着,不料池边石头光滑,她一个没踩稳便摔了下去。
“啊!救......”温热的汤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小荷鼻子和嘴里,她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东西,手中的衣裳早不知扔哪儿去了,手臂拍打着水面,汤池里荡起细碎的涟漪。
她不会水,体力也不好,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力气,喉中呛了水进去,呼吸不得,憋得头晕脑胀,心中也害怕至极。
好难受......不会要死了吧?我还没吃到阿津说的果子呢......
小祁:衣服呢?我那么大坨衣服呢???
小荷:救......我还没吃过......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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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主仆但凡靠点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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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