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到24岁仅剩的半年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无比紧凑,我过得十分疲惫,一刻都不敢松懈。
我用尽自己能用到的一切资源去疏通关系,接触曾经不屑去触碰的纷乱,随着大量的消息和事物纷杂而来的是谢韵和我的争吵。
我们没有因为意见产生分歧过,那次争吵首次揭开了我们双方的阴暗和卑劣。
我一动身她就明白我要做什么,就像我了解她眼神包含的任何含义。
我们相互了解,又相互隐瞒,是成为爱人的最好状态。在相爱的状态下,争吵只能为我们撕开更加真实的一面,可以以任何原因爆发,只不过是我们都不愿意去揭开。
争吵是必然的,只看我们想不想去避免,显然这一次谢韵不想去避免,而我也不想。
争吵是怎么产生的?大概是我的那一句“我们把话说开了聊,尽自己语言的最大能力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
在此之前是下班回来谢韵做好了饭等我,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有那么早回来了,我与她的交流只剩睡前的一个吻,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年以前。
桌上摆着热乎乎的饭菜,大概是她从A城运回来,毕竟爱克斯新鲜蔬菜的难得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开始是平常聊天,直到谢韵问了我工作,我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我们从不在私下讨论工作,工作的所有都不被我们带回家。突如其来的发问刻意又可疑。
我率先捅破话题。我希望我和她人生中的每一个事情每一件话题都能提早说开,而不是斟酌开口小心翼翼引出话题。这会让我觉得很烦躁,仿佛在顾忌着什么,比如我们随时会因为任何突发状况分开的这段感情。
我会产生这个想法也很正常。参考沉睡的半年以及分别的两个月带给我的严重分离焦虑。
我没让任何人知道我有多难自主和谢韵分开,感情里是我更加依赖谢韵。
我和她在一起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贪恋,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于是乎,我把谢韵看得很重要,甚至她的悲伤也会成为我的悲伤。
分开的时候,我会不停的劝解自己不要陷得太深,我深知深恋情感给予的正面情绪带来的下场,但支撑我走过去人生的理智和冷漠在谢韵身上不起作用,看到她我就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我感受到幸福和爱充斥生活,不想失去。时间过去久了曾经的糟糕不再困住我,我有了新的困境,就是不愿失去。
我一旦拥有,就会拼尽一切去守护得到的。
如同过去,想要拥有就拼尽一切去得到。
我仍旧没改变多少。
我向来是一个较为偏执的人,为了目标拼尽一切,只不过这份偏执在旁人看来是坚持不懈。认识我人都会用坚持以及向上之类的词语形容我,牧理、R教官、谢韵都曾经说过。
想了想,或许是在她们眼里我不是负面过多的反派人物,就不会把我想的那么糟糕。
本质上我和狗是一样的,叼到一根心仪的骨头就不停啃食留下自己的气味和印记。谢韵总是笑嘻嘻任由我咬,她的笑会让我加深力度,留下更可怖的见血的咬痕。
我不希望真正的我伤害到谢韵,收敛再收敛,将所有的占有欲全化作一个又一个咬痕和刺破皮肤的力道。
谢韵如此敏锐敏感的人怎么可能没发觉,她总会亲吻我说我怎么这么爱她,留下这么深的标记。然后继续放任我。
咬出血她就会说我仿佛要将她啃干净咽进肚子好好存放在身体里。事实上,我真是怀着那样肮脏龌龊的心思咬下流血的伤口。
大概无论什么样的爱意都是带着这样的占有欲的,爱是做不到轻拿轻放的。
不过我能和谢韵成为爱人是理所应当的,我们其实很相像,接近欺骗伪装都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与我不同,谢韵在我身上强烈的情感是一种执念,她孕育多年的厚重情感化作铁链伸向我同时牢牢捆住自己。
细细想想,谢韵是个危险的人,她过分执着,有着连我都未无法拥有的偏执,她的行动由令人胆寒的执念牵引。
十二岁,她不顾危险和后果跳上人贩子的车只因为她想安慰我。十四岁,她教训欺负霸凌我的人,闹得天翻地覆也要把对方逐出我的生活。十六岁在AIL高压训练及打压下居然做到逐步伪装自己成为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喜欢的耀眼的人”。
这么多年里,她也一直在默默观察我跟着我。直至十九岁出现在我面前,以我理想中目标的形象。
218侧入事件明明可以选择不与我接触,她知道我会被强行删除记忆,却主动来到我面前暴露自己,利用自己担保AIL所期望的和我的赌注。
不过倒也怪不得她。
我们都明白,就算没有她,我迟早也会被AIL要拉入阵营,只要她的目光还放在我身上一天。
可是她主动进攻选择拉我入阵营的行动真的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私人感情吗?不可能,谢韵从来都不是圣人,她的私欲以及贪恋都很强大,执念就是靠这两种**生长。
人向来是复杂的,我丝毫不怀疑她的爱,也不厌恶她的阴暗面。相反,我因此更加深刻的爱她。
她的潮湿哭泣话语和血肉,都是她以我而驱动,我卑劣的想着,这真是让人愉悦满足的结果。
而与她爆发争吵让我深刻明白我们双方把对方看作了多么重要的存在,更加不愿意结束我要做的。
谢韵争吵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我停下手头进行的准备。她不希望我卷入这些事情中,不希望我像她一样做好献出最后一丝价值的准备。毕竟对于深爱自己的人来说,得知这个行为是无比痛苦的。
我不喜欢听谢韵说这些,但还是耐心听她说完,然后摇摇头表示不要。
我很少见到谢韵生气,哭泣比怒气见的多,我厌恶她的眼泪,心脏会闷疼,且让我明白,只需要一滴眼泪我就会放弃思考任她拿捏。
谢韵争吵流下的泪有九分真心掺杂着一丝利用,她知道哭泣永远对我有用。谢韵在利用她的眼泪,她知道她对我很重要。
我的心被谢韵的一举一动牵连着跳动着。在她哭泣让我伤心的时候,我也恶劣的想要不要去揭穿她。
很遗憾,我想了很多次都没有这么做。就像谢韵知道我的真面目一样,我们默契的没有去拆穿对方。我们深爱对方伪装之下的皮囊,又选择亲吻对方的伪装出的表象。
沉重浓稠的情绪不适合在恋爱中表现出来,我们知道自己被执着被爱着会很高兴,但倘若把这份情感拿到台面上来束缚自己,就不乐意了。
维持现在的样子是我们最后的体面。
“声声,让我继续做好吗? A夫人的手段危险残忍,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拉进来,你一旦深入就再也无法脱身。”
“我本来也没打算脱身,谢韵,我不希望你独自行动,你担心我会在行动中受伤甚至死亡我也一样。你知道我看你躺在那边的时候有多痛苦吗?我又是抱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同意A夫人的策略。”
“我们该一起思考一下,我已经无法脱身了,无论怎么都会被卷进去的,只要你还是我的弱点,只要我们还相爱着,我们就没有一个人能脱身,那我们就都去做啊,否则只留一个人在无知和彷徨中等着算什么?”
谢韵不肯面对我必须去深入这件事的事实,她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遮掩去行动我的存在,她曾经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A夫人不会放任她继续这样,所以暗中我无数次被牵扯进来。
我明白或许是她深知内幕有多黑暗,试图在我没能接触到之前拉住我。
没用的,我已经知道了。
“谢韵, A夫人已经把我拉进去了,从实验室点头那一刻开始我默认选择这条路。”
无论我嘴上说的再理智,我的情绪也爆发了。看到的实验资料环绕在我的脑中使我压抑又沉闷,时常精神恍惚,反应过来是难以抑制的痛苦,连入睡前脑子里都是那些照片和视频。
“你要我怎么去沉默,你要我在得知A夫人对你所做的那一切之后该怎么去等你继续解决这些事情?”
“ A夫人已经把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部摆在了我眼前,她想让我接触到我不可能避免的,你知道我看完你的资料花了多少天?七天啊,我无时无刻都在看那些资料,我无时无刻都被用在你身上的实验刺痛,就连晚上闭眼血淋淋的解剖场景也在我的脑子里!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我受不了了!”
我没控制好情绪疯狂嘶吼,把这么多天来所抑制住的一切情绪通过这件事情发泄出来。
这么多天我想将自己伪装的很平常,却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沉默异于往常的怪物。我想如果没有吵架作为疏通口,我迟早会被心底的情绪憋到崩溃。
谢韵的眼眶红彤彤的,她一把搂住我,细声安慰我让我忘记看到的,她说痛苦就不要再去想了,那些都是很肮脏的事情,留在脑子里只会越来越痛苦。
她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我只是看到她所承受的,痛苦是由她承受的,甚至现在还被迫接受与过去相同的伤害。
“我其实没那么痛苦,我感受不到的。”谢韵试图用说谎减轻我的悲伤。
我丝毫没有遏制我的哭声,闻言轻轻捶了她后背一下,算是她对我说谎的惩罚。
实验资料里她的痛苦尖叫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她诞生时身体就与人类高度相似,拥有情感痛觉,一切正常。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怎么可能不那么痛苦。
“谢韵,别再骗我了,不要继续遮掩你的伤口了,否则我连安慰你都做不到。”
谢韵的动作顿住,然后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嘴里嘟囔“没事的,没事的”。这大概是她在安慰之余劝诫自己的话。
每一次都是她安慰我,她打定主意要做我所青睐所仰慕的人,收敛起自己的阴暗和伤痛,成为我的“太阳”。
但是于我而言,能成为我太阳的人从来不会是她所认定的标准。只要她是谢韵,她就是我的太阳,无论是什么模样。耀眼也好,卑劣也好。她把我拽出无法挣扎逃离的泥潭,让我有了前进的目标,她安慰我体贴我爱着我,这些行动不是那些被称之为耀眼的品格和外表可以替代的,她救了我帮了我,她是我的太阳,独一无二的太阳。
我们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晚饭一口没吃。我们刨开自己的内心,她直面曾经,把一切告诉了我,我告诉她我无知等待中的迷茫产生的难过与恐惧,我有多恐惧与她分开。
谈到最后我们都释怀了,她接受了我的行为,我也终于听见她的述说。谢韵哭的比我更惨,我笨拙的安慰却让她眼泪流得更汹涌。我想我还是太不会安慰人。
谢韵在我面前伪装的无比坚强,那也意味着她失去了可以与我触碰内心的机会,我必须要打破,就像她打破我的内心一样。我明白痛苦在没有体会到爱的时候全部圈起来是正确的防御,但在体会到爱却不可言说的时候痛苦就会不停的翻滚繁殖,产生更多的痛苦,这种时候一味的封闭,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
“谢韵,我们联手吧。我需要A夫人的把柄,我调查到南极洲实验所是曾经实验的主部,我需要去那里收集线索。为此我需要更多力量帮忙可以帮我绕过A夫人去到那里。 ”
“A夫人已经察觉到我要做什么了,她必然会采取行动控制我,让我彻彻底底掌握在她手中,这正合我的意,我最近一直在疏通各种关系,我要借A夫人的行动离开。”
谢韵自然知道南极洲研究所,她比我知道的更多。沉思片刻,她说道:“要把你送到南极洲得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最好还得有南极洲曾经势力的庇护和隐瞒,我知道谁可以帮忙。”
“谁?”我问。
“金助理,她其实是B医生的传承人,B医生曾经在南极洲就任,如果我们疏通了金助理这条关系就可以触摸到南极洲分局。”
我撑着下颚,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桌面摆着两张a4纸,是我结合了目前的已知信息写给谢韵看。
“金助理所在的医疗部一直都属于中立势力,想要拉她入局,恐怕不太可能。目前我们的身份局势不值得她出面帮我们。”
谢韵摇头,“一年前金助理只是一个普通医疗组组长, B医生一直不允许她接触更多,所以知道她是传承人身份的其实没有几个。B医生与A夫人起了观念分歧在一次实验中失误导致死亡,那之后金助理从反对派来到中立派,二者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状态,小心维持治疗部与实验部的和平。”
听谢韵这么说,我的记忆突然回溯到一年前的身体检查,金助理的眉眼逐渐与记忆中红肿的眼眶对上,原来那个为我检查控制不住手颤抖的医疗部干员,竟然是金助理。
想起那时,金助理最终在我的掩护下,小心又可悲的哭了一场。
原来在那么早以前,我就已经认识金助理了。她当时严装上阵,没能看清她的脸,这才没认出来。
最终一番商议之后,谢韵负责去疏通金助理这条关系,作为一个要执行计划的人,我不能和金助理产生接触,防止A夫人顺藤摸瓜。
更何况长期外出任务的谢韵才更有机会进入医疗部,而A夫人排面的叛变更能让金助理动心,谢韵的势力也能隐藏的更好她的踪迹。
我又去见了一次铃铛,我没能离开AIL让她格外不爽,以至于多次看到我都没给好脸色。不过她还是会见我的,她理解我没能离开的原因,不过是面上不爽罢了。
我不知道铃铛可不可信,她给我的身份卡至今没用,谢韵也无法确定铃铛的派别。同为实验,铃铛更有可能和路灯一样都由A夫人掌控。
我认为我还算个藏得住事的人,但铃铛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说我是来试探拉拢她的。
见被拆穿,我就干脆坐下跟她一起喝茶。
她曾经在病房里说过,我那里没有监控,倘若她的办公室有监控,这句话要么说给监控后面的人听,要么没监控说给我听。
“太阳知道你要做这些吗?”铃铛单刀直入。
“或许察觉了吧。”我说。
不管有没有监控,A夫人已然得知我的目的,倘若她真的在看,我就更需要拉拢铃铛转移注意力。
“她可不会放任你去做这些,”铃铛挑挑眉,双手撑在桌面上认真注视我,“你们要做什么就去做吧,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特地来拉拢我,要知道可没有人成功拉拢过我,就连A也不行。”
“不过我会帮你,谁让我和谢韵是一种人,A倒台对我也有好处。”
铃铛举起茶杯摇摇朝我一敬,“你应该还没用过那张卡吧,那张身份卡可以打开AIL绝大部分门禁,有些机密文件应该也能用那张卡打开,当然,那可不是我能接触到的。”
短暂的会面由铃铛主导,没聊多少我就离开了。铃铛和谢韵差不多,休息时间很少,聊到一半出任务去了。
顺着铃铛的话我回到档案室,通过那张身份卡识别认证,进入被封锁的秘密档案库,登陆人显示的则是Mr.B。
我只需要在档案室的程序上做点手脚就能掩盖登录,属于是档案室必备技能了。
秘密档案库的资料都有封锁密码,显然就算有身份卡可以进入我也无权得知。不过知道身份卡确切能用,让我放心了。
我想这张卡的用处不仅仅如此,B医生曾经在南极洲实验所任职,这张卡接下来可能会给我带来更多的帮助。
我也更加疑惑铃铛究竟想做什么,从何而来这张卡,难道她与B医生是同一势力?
我将疑虑都告诉谢韵,她说会去调查。
比真相先一步到来的是A夫人果决的手段,她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