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背靠大树,勉强躲过绝大部分的攻击,可每每想要反击的时候,手上的武器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法使用。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可渐渐地,花样越来越多,直到手上的榴弹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自顾自地炸开,于微终于敢确定自己的猜想。
对方是两人合作,一人通过手持终端,黑掉他的武器,使他无力反抗,另一人则利用这一点做掩护,冲锋陷阵。那两人配合无间,竟使得于微落了下风,并失去还手之力。
大概是手上的弹药用完了,对面攻击渐缓。于微趁机往更高处跃去,拉开双方距离。
“不好意思,”于微难得道歉,“你们到底是谁?”
“你把人头送上,我就告诉你。”
忽有子弹飞过,于微闪身欲躲,却被下一发子弹封住了后路,划伤了脸颊。两发子弹的方向和频率相当诡异,不似是同一人所为。
于微凝神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那些人稀稀拉拉地站在树上,地面上,毫无组织,但目标明确,显然都是冲着于微来的。
于微年轻气盛,只顾着往前冲,不懂藏拙,锋芒毕露,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然成了其余预备役的眼中钉。
于微无奈一叹。他现在挂掉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分数已经拿到了,无论是早一秒死还是晚一秒死,他都不可能被淘汰。但他不满足于此,更不喜欢被针对的感觉。换个角度想,此时此刻正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想从他身上浑水摸鱼,捞到好处?做梦!
心是豪情万丈,做是有心无力。背包里的武器已经不能为他所用,他若想反击,只能近身肉搏。
于微霎时瞄准了那个手持终端的,趁那群人沾沾自喜之际,已经依靠极高的身体素质瞬移到那人身后,徒手将终端砸了个稀巴烂。
完成这一系列思考和动作,于微只用了三秒钟不到。对方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面前一阵劲风刮过,四目相对的刹那,最趁手的武器已经化作齑粉。
那人的同伴率先反应过来,手上扳机叩响,枪管已飞出数枚子弹,欲将于微射成马蜂窝。
眼下已经无人能干扰到他,眼中寒光闪过,于微懒得与对方纠缠,只从背包掏出数枚榴弹,朝四周弹射而去。榴弹穿过树桠,错开迎面而来的子弹,像自个长了眼睛,径直飞向敌人所在的地方。
只听闻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企图过来分一杯羹的预备役已经倒下了数位。于微头顶的血槽才空出百分之十都不到,单场得分已经窜到三十八分。
其他人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脊背发冷,下意识便举起手中武器,朝着子弹飞出的方向一通乱射。
模拟训练场的效果极其逼真,就连鲜血飞溅的场面都如现实一般。因为子弹过于密集,大家只看到空中因子弹撞击碰撞出来的血色烟雾,以为于微这次肯定完蛋了。不料众人眨眨眼睛,只觉得那团烟雾里有不只一根血槽,不禁议论纷纷。
“卑鄙!”
突然一声怒骂,烟雾散尽,众人才敢确定自己方才没有眼花。于微的头上明晃晃顶着两根血槽,一根已接近清空,还有一根尚有百分之九十。再定睛细看,那些子弹射中的根本不是于微,而是刚开始黑掉了于微所有武器的那名预备役。
黎音和黎乐恰好赶上这一幕,同时傻了眼。
别说是他们,就连于微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要得分,一枪即可,没必要拿人做肉牌。周围的人只顾着得分,本着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原则,也不管自己的瞄准了什么,只管扣动扳机。
被乱抢扫射的预备役还有一息尚存,抬起右手榴弹想和于微同归于尽。不料于微反应极快,将他留在树桠上,人已经蹿出了十来米。榴弹在那人手上轰然炸开,现场刚开过枪的人均糊里糊涂地得了一分。
于微看着自己的三十九分,竟破天荒地觉得碍眼。
失去了同伴,另外一人似已不计较得分,只盯着于微,穷追不舍。周围的人尝到了甜头,也不管刚才那一分是怎么来的,只管一窝蜂地朝于微离开的方向追去。
黎乐落在身后,问他哥:“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太荒谬了,”黎音沉吟片刻,“即使成为了正规军,这样的团队又有什么意思呢?”
比起黎音的理智,黎乐向来更相信自己的感受和直觉:“我觉得于神不是故意的。反倒是那些捡漏的,如果真让他们通过了考核,我第一个不服。”
黎音看向倒计时,现在距离考核结束只剩八分钟。他点点头,对黎乐说道:“于神是不是故意的,我无法马上下定论。但我觉得你后面那句话说得对,要是正规军全是捡漏得来的,那我们的未来算是完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下已经有了计划,朝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前头,没了黑客桎梏的于微将日常的训练成果发挥到极致。后头,黎家兄弟死死缀在那些捡漏的预备役身后,一人持枪,一人下毒。地图上的红点以一种诡异的形状,从南北两端往中间收缩。
鲁临多透过显示器监控着模拟战场的情况,身后是数十名实验员,在哗啦啦记录着数据,直至计时器清零,现场响起提示音。
身后,控制室门打开,实验员见状纷纷起身敬礼。鲁临多却没有理会,直到那人走到身侧,他才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客套话,全程目不斜视,只管盯着数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宇文参谋长?”
宇文宏当时还不是外交总长,而是军政参谋长。
宇文参谋长眯眼笑道:“都选出了哪些好苗子?”
“自己看。”鲁临多向来不喜欢与高层打交道,将新鲜出炉的报告往他胸前一拍,翘起二郎腿,便拿起那杯一大早就泡好的咖啡,自顾自喝上。他微微皱眉:凉透了的咖啡毫无风味可言。
宇文宏浅笑着看了他一眼,眼光中似含飞刀。
鲁临多脸皮厚,什么眼刀都顶得住,但新招来的实验员哪里见过这种暗潮涌动的架势,一个比一个僵硬,就连敲键盘都变得不利索。
宇文宏稍稍收敛目光,将视线转移到这次考核的结果上,只看了第一行便不由得瞳孔微缩。
——于微,精神契合度测试,匹配度86%,匹配机甲白泽;战斗素养考核,季度考核单场得分96分,一季度加权总得分94分,综合排名第一。
“所以说,白泽的驾驶员已经选出来了?”
鲁临多:“从结果来看是这样的,但我不建议现在就让他通过考核。”
“为什么?”
“从今日的模拟战斗来看,他还没有理解白泽真正的使命,现在就坐上驾驶舱只会害了他,也会害了整支特别行动队。”
宇文宏对此未置一言,但表情显然有所松动。
——黎音,精神契合度测试,匹配度95%,匹配机甲玄武;战斗素养考核,季度考核单场得分53分,一季度加权总得分88分,综合排名第二。
——黎乐,精神契合度测试,匹配度91%,匹配机甲钦原;战斗素养考核,季度考核单场得分54分,一季度加权总得分86分,综合排名第三。
宇文宏:“这俩孩子平常数据虽然还不错,但并不拔尖,怎么今天突然上来了?”
鲁临多:“平日里的测试都是以单人作战为主,他们确实不出挑。但他们有医学背景,是难得的复合型人才,且在今天的测试中展现出了优秀的团队合作以及积极正面的价值观,很不错。如果是放到玄武和钦原上,确实挺适合的。”
宇文宏:“听你这么说,这两兄弟是要加入正规军了?”
“看他们意向吧。”
宇文宏又翻了几页,说:“看来这次就只选出了两人……对了,平常考第二、第三的那两名预备役呢?我记得是叫周英和樊滔吧,怎么不见他们的名字?”
鲁临多朝报告看了几眼,指了指接近两百名的地方:“在这。”
宇文宏有些错愕。鲁临多解释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一开始就向其他人公布了第一名的定位,希望借他人的手把第一名拉下来,结果反而被误杀。而他们的行为又进一步造成了现场的集体无意识……怎么说呢……如果队伍里有这样的人怕是会出乱子吧。而且在精神契合度测试中,他们也并没有过关,甚至存在排异反应,得到这个名次很正常。”
宇文宏:“这次是从第几名开始淘汰?”
“淘汰后50%,你自己算吧。”
宇文宏表面还是维持着微笑,内心却翻了个白眼。
观察室外,所有预备役都结束了全息模拟,在装置上清醒过来。虽然意识已经回归,但身体还保留这在模拟战斗中受到伤害的触感,不少人出现了痉挛抽搐等应激反应,医疗队即刻介入,进行紧急救护。
其中,应激反应最强烈的是周英。黎音黎乐站在人群外,认出了他就是那名被误当成肉盾的预备役。有人拨开了周围的医务人员,冲向前去喊着周英的名字,那人正是他的搭档,樊滔。
黎音黎乐向来慕强,对于这两人的名字甚是熟悉,知道这两人情同手足,遇到这种问题免不了要替对方出气。果不其然,樊滔的视线顺着周英的肩头,落在了人群外的于微身上。只见他怒目圆瞪,在一片喧哗声中,冲出人群,将于微一把撂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