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沉身为名门望族的养子,因身世在家族寸步难行,幸得兄长兰玉阶悉心照料多年长大,在外人眼中他被兄长视若珍宝,会调侃兄长恨不得爱惜他一辈子,他信以为真。直到兄长的身边出现了一位男子,听闻才藻艳逸,是位不可多得之人。
后来,兰沉被兄长献给新帝燕赫,侍寝当晚,他心灰意冷躺在龙榻承欢时,恳请陛下了结自己。
......
两年后,临近年关风雪交加,时逢各地官吏陆续上京述职,政绩若得青睐者留京上任,听闻其中便有兰氏中人。
金陵城宫阙银装素裹,待雪停时宫道的扫帚声不断,随着一抹牙白的身影走过,宫人皆停下手中动作,恭恭敬敬朝那人唤一声兰公子。
此人正是兰氏亲献给新帝的养子兰沉,他身姿修长,气质淡雅,神情清俊疏离,冬日暖阳将他的皮肤映得白皙,清冷的气息裹满他的四周,琥珀的瞳孔如深潭,明亮却寒凉,一袭宽袖白袍行于深冬中美不可方物,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花。
可如此俊雅不可多得之人,听闻入宫两年里,依旧未得陛下留宿寝殿,连封号也未曾得到。
兰沉寻着行礼声淡淡扫过众人,微微颔首,继续迎着寒风往宫门的方向缓步而行。
今日他受邀前去赴宴,衣着素雅单薄,雪色衣领将他脖颈遮去部分,显得他更为高挑清瘦,面色平静无波,似乎并不在意即将面对的人和事。
然而,当马车停在宴席的茶楼前,他目睹那抹身着官袍的身影迎来时,脚步霎时顿住,立在原地目睹来人靠近。
对方先一步朝兰沉喊了声表字:“云泽。”
温柔儒雅的声色,和兰沉记忆中的别无二致,甚至比从前更添两分沉稳,有那么一刻,也将他的思绪拉回从前,每当听见这声表字时,总叫他感到来人对自己的珍重,久而久之为此沉沦忘我。
不告而别的两年后,这是他和兄长兰玉阶第一次见面。
过去他曾想过,若此生有机会再见兰玉阶,他的心情会如何,是否如当年得知被利用后感到的不甘、怨恨,想找人质问却无人可答时的痛苦。
他以为,再见会带着如此心情去求一个答案。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平静。
两年了,有些东西似乎发生了变化,好比那个痛不欲生的他,从提着兰氏家奴头颅进宫之后,慢慢血洗了他对兰玉阶的不舍。
在走向对方的间隙,兰沉收回打量的目光,他清楚按照辈分自己应当行礼,所以略微欠身回应,忽地喉咙微微哽住了。
欲言又止间,他才发现想张嘴去回应时,似有东西堵着叫他难以发声,几欲张口皆令他感到艰苦,强迫他记起当年因兄长的不慎,而导致他意外饮毒一事,那毒茶灼烧着他险些失去了嗓子,令他因中毒生病卧床几日。
模糊的记忆逐渐被找回,原来他还记得,只是入宫这两年的时光而流逝了。
兰玉阶察觉他的异样,打算走近些询问一二,突然被兰沉的回答止住脚步,“好久不见,兄长。”
一声久违的称呼,兰玉阶等了两年,再次从兰沉嘴里听见,仿佛回到两人亲密无间时,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可对于兰沉而言只有不适,原来记忆那样清晰,一旦想起后又让他忍不住痛苦,嗓子如吞针,将他刺得千疮百孔,让他变得越来越敏感。
他对兰玉阶弯腰见礼那一刻,看见一双迅速朝自己伸来的手,看样子试图扶起自己,可他心头蓦地一紧,下意识便躲开了。
虽然闪避的幅度并不大,但兰沉清楚,以兰玉阶多疑的性子,恐怕免不了多想。
显然兰玉阶捕捉到了此举,掌心轻微僵了僵,悬停片刻后很自然收住双手,以颔首回礼。
但他心中仍有些不适,当初连睡觉都不肯撒手的粘人弟弟,如今怎会变成这幅样子?
明明已经锦衣玉食,却还总是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只怪自己当年惯坏了他,果真是孩子心性。
兰沉偏了偏头,恰好余光瞥见随行出宫的太监,只见太监从袖中取出一枚梨膏糖,捧给兰沉道:“兰公子,陛下嘱咐,公子有喉疾在身,若察觉不适,便让公子含下梨膏糖润喉。”
闻言兰沉习以为常接过冻得发硬的糖,反观兰玉阶微微一愣,眼眸中满是不解,他打听过兰沉的处境,确实如传闻所言那般,而且燕赫性子阴晴不定,行事叫人琢磨不透,人人惧怕,平日除了召兰沉侍寝外从不多言,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他的视线落在那颗糖上,眼底意味不明,在听闻兰沉喉疾一事后,他将目光移至兰沉衣领,整洁规整的领子虽将脖颈挡去许多,但还能隐约窥见一段白皙的皮肤,明明毫无异样,但兰玉阶还是关心询问:“嗓子的旧疾可还复发?”
他说话时气息放轻,像长辈关心受伤的晚辈一般,只有慈善和担忧,竟叫人听不出一丝愧疚。
兰沉刚含上梨膏糖,听闻后抬眼看去,见他神情除了关切并无其他时,慢慢收回了目光,细细想来也不奇怪,毕竟如今兰玉阶已是兰氏家主,官途顺遂,出生名门望族,此次述职又得陛下青眼,算得上能呼风唤雨的佼佼者,断不会如上学时那般反省自己过错。
此刻的举动在这等身份的加持下,无异于施舍罢了。
兰沉沉吟少顷,藏在袖中的指尖一动,压住想抚向自己脖颈的动作,摇了摇头,噙着浅笑轻声细语说:“无碍,不大吼大叫便可。”
兰玉阶温声笑道:“正好为兄在家中寻到些珍品给你补补。”说话间,他身边的小厮连忙从马车里取出一锦盒。
“兄长。”兰沉突然唤他,朝小厮看了眼,止住了对方要上前相送的动作,他不想和兰玉阶再有纠缠,随便寻了个理由续道,“陛下御赐不少珍品,兄长不必客气。”
话虽如此,但这样的解释在流言蜚语里显得苍白,毕竟谁人不知他不受宠。
兰玉阶闻言沉默少顷,思索太监所言真假时,也发现兰沉的刻意疏离,盛满柔光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总觉得弟弟性情大变,这让他下意识抬眸看向皇城的方向,怀疑兰沉是否还在为当初送进宫的小事置气。
思及此他颇为无奈,不由摆出作为兄长的气势,只是无人在意。
而小厮的脚步被兰沉的眼神止住后,他们忽地变得沉默不语站着,气氛略显怪异。
兰沉并不在乎散发出的压迫,转而问道:“兄长今日的述职可还顺利?”
提到述职,兰玉阶不由想起明堂上那位九五至尊,臣民不可直视天子,但天子威压却叫人无法忽视,回想起来略感胆战心惊。
因述职大获成功,兰玉阶并无可隐瞒,遂温声说道:“一切顺利......”不过他话语一顿,又才接着说:“陛下允了我留京。”
兰沉听闻此言眼帘微动,想到和他同处金陵城,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愫,记起来时听太监提到他已升迁六部之首,往后会有家人在京中陪着自己,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可是,兰玉阶还是家人吗?
思来想去,兰沉能记住的家人,似乎只有兰氏那位永远能保持乐观的长姐了。
他敛起思绪回道:“恭贺兄长高升,想必长姐得知此事定会宽慰。”
提到长姐,兰玉阶神色顿了顿,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并未接话,而是朝阁楼的方向看了眼,回想起兰沉从前最爱和自己赴宴,整日绕在脚边一刻不曾离去,想必今日有自己陪着他也会开心些。
他看着兰沉温声笑道:“今日述职后偶遇从前的同窗,一时兴起便在此设宴招待好友,为兄想起其中不少人与你曾是旧时,便向陛下请旨邀你前来。”
兰沉顺着他的目光朝热闹之处看去,阁楼四周落了厚重的帷幕御寒,但能在来往人群掀起时窥见其中一二,似乎确有曾几抹略为熟悉的身影,只是他在脑海中搜寻许久,也不记得他们姓名。
毕竟以前无人愿与自己作伴,大家都喜欢搬弄身世高低嘲弄自己,人没有安全感时,谁对自己好一点都能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当年他只能黏着兰玉阶,企图找到一点安全感,可惜现在不需要了。
靠人人跑,靠山山倒,如今他不需要把安全感寄托在谁的身上。
他敛起思绪,在兰玉阶的话中回了一抹淡笑,“那便有劳兄长带路。”
“好。”兰玉阶应道,转身引领着他进了宴席中。
当帷裳被掀起之时,随着暖气扑面而来,席中众人陆续回首,欢声笑语渐消,兰玉阶侧身,将后方站着的兰沉显露出来。
众人迎着目光瞧见后,先是略感讶异,随后才见他们眼中浮现其他情绪,有打量,有好奇,更有不怀好意,随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宴席主座一侧,另一位端坐品茗的男子身上。
兰沉巡视一圈后也发现了此人,他虽不认得,但捕捉到了众人所有的反应,唯独这位从自己进来时便一直沉默不语。
能坐在兰玉阶身旁,其相貌颇为出色,身上还带着几分书卷之气,无需多想也知道是兰玉阶的白月光。
许是察觉宴席的异样,那男子抬首朝兰沉看来,两人隔着人群对视,然而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兰沉竟意外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
这让兰沉有些不解,毕竟他和此人从未有过交际,只是初见,为何会让此人这般坐立不安?
未等他深思,后腰忽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力气将他朝前推去两步,兰沉偏头低垂看去,发现是兰玉阶的手掌使力,促使着他站在人群中央,也因此让他们两人的距离被迫拉近,显得过分亲密。
兰沉微微蹙眉,忍着接触时引起的不适,抬眸望向仍在寒暄的兰玉阶,在犹疑着如何摆脱之际,却发现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颊似乎从未改变,仍旧能轻易成为宴席上最惹眼的人,举手投足间都能将分寸拿捏得相当好,唯有眉宇间添了一缕愁绪。
这抹愁绪让兰沉想起和他一同拜学时的旧事,当年自己常常为了给他把关私会而落了学业,翌日被夫子责骂后,他来安慰自己莫要分心时,脸上也有这样的愁容浮现。
那时兰沉害怕兄长对自己失望,恨不得悬梁刺股,可当两份几乎同样的考卷出现在学堂时,在夫子的震怒之下,得知自己竟和他的白月光有牵扯。
兰沉当初为自证清白,不惜以死相逼让兄长相信自己,结果却落得声名狼藉,险些被扫地出门。
此事被兰氏视作丑闻,他被罚闭关,那时备考紧张众人无暇顾及,因此导致他错失上京赶考的机会。
最后放榜之人中,自然也有那位他素未谋面,却常听兄长夸赞的白月光莫桑与。
这些也曾被他强制忘却的回忆,如今被勾起时,原来能一闪而过。
兰沉巡睃面前众人,其中不少是当年一起求学的同窗,往事如跑马灯从心中走过,虽无法掀起波澜,却叫人感到沉闷。
他噙着浅笑和上前的几人寒暄了两句,思绪却还停留在身后那只掌心,仿佛有一簇火焰在后方熊熊燃烧,令他十分不适。
不出片刻,宴席便恢复了热闹,兰玉阶先是和兰沉相视一眼,随后朝自己身旁空出的坐席看去,示意那是落座的位置。
得知座位所在,兰沉迅速侧身拉开距离,顺势摆脱身后的手掌,对兰玉阶抿唇一笑,抬脚往圈椅的方向走去。
兰玉阶欲陪同的动作一顿,看着迅速从掌心撤离的背影,温和的眼底掠过一抹无奈,随后将手掌收回,试图握住残余的温度。
随着兰玉阶的到来之后,宴席上的众人也齐齐落座,很快便听见有人举报邀大家共饮,紧接着对兰玉阶的恭贺声也随之响起。
兰沉在一侧沉默品茗,仿佛隐匿在热闹之中,更不必如从前那般陪着兰玉阶酬酢。
他抬眸看了眼兰玉阶身边举杯陪笑之人,那正是莫桑与。
然而如此温馨的一幕,莫桑与脸上的疲惫却显得格格不入。
这让兰沉有些不解,毕竟当年兰玉阶曾言志向天子近臣时,听闻莫桑与立志要在他身侧辅佐共事,为他解忧。
明明莫桑与也称得上圆梦,能和兰玉阶形影不离互相扶持,为何脸上却挂着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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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噜,十二月快乐,又能和大家一起过年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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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