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有没有提过,我在池莹莹店里的工作还是没停。叶心瑶同学离开以后,我想着池莹莹应该也会断了跟我的联系,毕竟那本就是叶心瑶同学的人脉,但我错了,元宵节一个周前,她像没事人一样通知我复工。
好吧,想想也是,池莹莹本来就不知道我和叶心瑶同学的关系,叶心瑶同学特地通知她我们分开了才显得奇怪。
不过说到底,我们这算是分手了吗?
说不清,好像我跟她之间一直都挺模糊的,哪怕是建立关系的时候,也有点像我在自说自话。
我没拒绝池莹莹,毕竟找借口还挺麻烦,而且我也确实想多赚些钱……虽然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赚钱的理由。
我承认,确实我心里一直抱有一点侥幸心理,我想也许哪天她生完气就回来了,或者我找到她,跟她道歉,然后我们又和好……
只是。
和好以后呢?又重蹈覆辙吗?
叶心瑶同学好像一个予取予求的宝库,我索取什么,她就回馈什么,若我求她爱我,她就会爱我。可归根结底,这种非主动的爱,真的能算得上是爱吗?
不,她只是在满足我的要求,只是在妥协罢了,整个过程,我当然会很享受,但她呢?即使她现在能坚持下去,那以后呢,万一她以后遇到一个真正让她动心的人,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太多问题得不到答案了,无力感像一辆卡车,我则轻如鸿毛。我没来由想到和克丽菲儿姐姐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我想里面的男女主角明明是相爱的,却没走到一起,这难道不是很奢侈浪费吗?她们根本不明白有多少人在单相思,在爱而不得,却要抛弃上天给予她们的那份幸运。
真不公平。
叶心瑶同学生日后没多久,大概半个月吧,我收到叶心橙姐姐的消息,短短五个字,却让我寒毛倒竖。
最近怎么样?
彼时我跟叶心瑶同学已经分开许久,不管她有多看不惯我都应该满意了才对,为什么如今又对我嘘寒问暖?
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问,怎么了?
——关心一下我的好妹妹。
——最近你们怎么样?钱够用吗?
我当然没有错把自己当成她妹妹的可能,所以好一阵错愕,然后才回复。
我们已经分开了。
其实后面本来还有这样一句质问,“这下你该满意了?”但思来想去,我还是删掉了。站在叶心橙姐姐的立场上,她也只是为叶心瑶同学好而已,我没有记恨她的理由……我如此告诫自己。
当时是在晚上,叶心橙姐姐迟迟不回复,我便丢下手机去洗漱了,回来时却看到这样几条消息。
——她没跟我们说过。
——你能联系上她吗?我的电话她不接,消息也不回。
——抱歉之前那么说你,请你帮帮忙。
我盯着屏幕久久无言,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我没有记恨她的理由,我该恨的,是不可爱的自己才对。
………
我循着池莹莹给的地址找到一家便利店,据说叶心瑶同学周末会在这里打零工。
我没有事先联系她,一方面是我怕也受到跟叶心橙姐姐一样的冷遇,另一方面,我确实太久太久没见她了。
太阳帽和墨镜是问池莹莹借的,一身打扮也不是我平时风格,这些都是池莹莹的鬼主意。用她的话说,我这是不速之客匿名上访,或者微服出巡,自然要隐藏好自己。
我觉得这完全是歪理,池莹莹压根不在意我跟叶心瑶同学有没有吵架,也不关心我们吵的什么架,她只是觉得好玩,所以瞎凑热闹……但没办法,谁让她有帮到忙呢?
胡闹就胡闹吧。
这家店似乎有和什么餐饮品牌加盟,里面不仅卖普通便利店的商品,还有一个服务台售卖包括凉皮粥包子在内的食物。我进店,装作无事在货架间穿梭,低着头来来去去,却始终没找到叶心瑶同学的身影。
是弄错了吗?还是说,叶心瑶同学在服务台后面的厨房里?
我假装买吃的,实则透过橱窗往里窥视,却因为窗子太小,加上我个子不够高,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只能作罢。
于是我继续在店里转悠,想着也许多等一会儿就能等到叶心瑶同学出来……然而,从刚刚开始就用怀疑的眼神盯防我的某位店员阿姨,现在终于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又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
“这位客人,你有什么需要吗?”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那可以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营业吗?”
“呜……”
我两股战战,几乎就要付钱求她留我在这里呆着……不,说起来我买点吃的在店里吃不就好了吗?我光明正大,又不是偷东西……
一个身影,身着制服却英姿飒爽的,路过我身边时掀起一阵香风,走到阿姨面前,嗓音甜甜道:
“陈姨,这个我来吧,我认识她的。”
阿姨表情缓和,瞄了我一眼,走了。
………
十分钟后我和叶心瑶同学在附近街边的长椅入座,我喝的西瓜汁,她喝的柠檬汁,天上不见云彩,月亮和星星一齐闪耀,凉风习习,空气里散着花香。
“最近怎么样?”她问。
一听她的声音,我就忍不住眼泪,我想她和她姐姐怎么那么像,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还好她没在看我。
一点也不好——我想这么说的,临到头来还是止住了,我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所以问她。
“为什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嗯?”她拿出手机,点亮看了看,“你没给我发消息啊。”
“你姐姐找我,……说联系不上你。”
“这样啊。”
“你不是说只是稍微争论吗?”
“什么?”
“你姐姐说……说叔叔打你了……过年在家的时候……”
泪腺的缺口进一步扩大,我话都说不利索。这到底是什么原理?谁规定了哭的时候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不是让人很没面子吗?
“就是轻轻打了个巴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啦。话说明明是我挨打,你哭什么?”
她从制服口袋里摸出卫生纸,伸来擦拭我的泪,手举到半空却又停住,最后只是把纸塞进我手里。
我更忍不住了,用了好久才堪堪拿回正常说话的权利。
“……要是我联系你,你也会不理我吗?”
“你也没联系啊。”
“会吗?”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嗯……为什么呢?”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下,补充说,“因为你挺不让人省心的?”
那你还要走。
我在心里反问,嘴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良久。
“对了,还有那个兔子,我收到了。谢谢啦。”
说什么收到了,明明是偷走的。
“好了,翘班太久不好,我该回去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不。别。
“……嗯。”
她站起身,拍拍工作服的裙摆,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深吸一口气,回头。
“克丽菲儿呢?她最近怎么样?”
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种场合会提到克丽菲儿姐姐的名字?
“就、就是那样啊?怎么了?”
“是吗,那就好,”她把手举到胸前,招财猫似的轻轻挥一挥,“那再见啦……有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