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束,心道,他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颇有学识的落魄书生?
可是为何他要找聪慧的人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呢,而且还要在这样隐蔽的时候。
她回想起上一世这时候,她应该还在跟着他一起逛灯会,参加宴会。
可是自己在这一世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也正常。
可是她又不禁荒唐地想,难道许清嘉也知道了他自己的处境?
许清嘉见沈沐心出神,便又说道:“你可是不喜欢孤这么叫你?那你告诉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沐……”她还没说完,两人便双双愣住了。
沈沐心想起这一世的她根本就没有活到这个时候。
许清嘉这一世根本就没有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她现在若是告诉他自己是谁,他定然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听到这个名字,许清嘉神色一变,不可置信急促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沈沐心一咬牙,又反问他道:“你又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许清嘉闻言似乎有些失落,却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严肃说道:“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是谁了,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保你衣食无忧,给你荣华富贵。”
沈沐心听完,假装在心中思量一番后,故作欣喜无知的样子对许清嘉作揖说道:“草民木心,多谢大人赏识。”
听到这个名字,许清嘉面上又是一顿。
“木心?”他疑惑地开口。
沈沐心知他心中所想,便解释道:“回大人,草木的木,真心的心。”
许清嘉听完,声音极轻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可她却听见他心中冷声道。
【木心,草木岂能有真心?】
他很快就离开了。
沈沐心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后声音低低地说道:“草木自然没有真心……”
有人来带她去了东宫,她认得那人,是许清嘉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名叫华与。
上一世,她不知道来了东宫多少次,这里的地形她分外熟悉亲切。
华与看着沈沐心轻车熟路地走在自己前面的样子,便出口问道:“不知,先生此前,可曾来过?”
沈沐心闻言反应过来,便停下脚步,尴尬地说道:“这地方实乃华丽非常,一时欣喜,竟忘了行路,真是失礼失礼。”
华与摇摇头,说道:“先生言重了,这东宫确实比寻常的官员家中要大些,但我们殿下一惯不喜铺张浪费,这里倒是也没您口中那么奢华。”
沈沐心做出一副听懂了他的话的模样点点头。
说完,华与又道:“先生,请随属下来。”
沈沐心点点头,不再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规矩地跟在华与的身后。
华与将她带去后花园便停下了,现在虽然是晚上,但东宫内烛火通明,到处都有巡逻的侍卫。
待到侍卫离开他们的视线,华与才转身对沈沐心说道:“先生,请随属下来。”
沈沐心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上他。
两人进了后花园一座假山后面,假山后竟然有一道门,旁边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似乎是粘在上面了,华与转动那块石头打开了门,然后对沈沐心说道:“先生,您请。”
沈沐心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个机关,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她不知道为何许清嘉在自己的东宫中还要设置这样隐秘的一处机关。
“你不同我一起?”沈沐心看着华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没再往前走了,便好奇地问道。
华与点点头说道:“先生请放心,里面有人等着您,您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进去了。”
沈沐心点点头,对他说道:“那好,华与,谢谢,你下去吧。”
华与点点头。
反应过来时,两人却同时愣住。
沈沐心不知为何就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她万分懊悔,明明一路都忍过来了。
“先生,您方才,叫属下什么?”华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再次问道,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字。
沈沐心懵了似的说道:“什么?”
“您方才,叫了属下的名字,您是如何知道属下的名字的?”华与狐疑地看着她问道。
“有吗?你听错了吧。”沈沐心继续装作无事道。
华与虽然记不清楚,还是心大地点点头说道:“想来也应该是属下听错了,对了,属下名叫华与,您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沈沐心闻言也微微躬身双手握拳道:“我叫木心,草木的木,真心的心。”
华与点点头说道:“先生客气了,那先生快进去吧。”
沈沐心笑了笑,心虚地走进去然后对华与挥挥手说道:“再见。”
华与见周边没人,而后关上了门,转身离开。
沈沐心吐出一口气,为自己刚才的拙劣的演技而后怕,现在只能祈祷华与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她转过身,沿路往下走去,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明亮宽敞的地下室呈现在自己眼前,共有十几人在其中坐着探讨着什么。
她并不记得,前世的东宫里有什么隐蔽的地下室。
看见这一景象,沈沐心心中疑惑顿起,许清嘉为何要修筑此地,为了对付谁?还是另有所用?
人们看见了她,并不觉得奇怪,有的人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见了她便走到她面前来套近乎。
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衫的面目清秀的一身书香气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如林间青竹。
他走到她面前,对她作了个揖,沈沐心见状,又赶忙作了回去。
她看见本来还有几人想要过来,但是看见那穿着深蓝色长衫的男子,就又都退了回去。
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她刚醒来时,那乞丐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人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笑道:“你好,我叫温世誉。”
听到这个名字,沈沐心恍惚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上一世,就是在庆阳三十二年的冬天,她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冻死的书生。
沈沐心替他感到惋惜,命人安葬了他,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本,她不该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可是她发现了他紧紧抱着的一本诗集,上面全是他自己写的诗词,前世她酷爱文人雅士,忍不住翻阅。
扉页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温世誉。
“我叫木心。”沈沐心回神过来,面色如常地对他说道。
温世誉笑了笑,又打趣地对她说道:“你名字真好听,就是有些像个小姑娘的名字,你父母肯定很疼爱你吧。”
沈沐心笑了笑,想起她的父母,眼中泛着怎样温柔道:“我爹娘很疼爱我。”
温世誉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又邀请她去一旁坐下闲谈。
沈沐心坐下,接过温世誉给自己倒的茶,给他道了谢又问,“此地是做什么的?”
“我们都是替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之人。”他对她说道。
沈沐心听完便开口道:“军师?”
温世誉闻言点点头,笑着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殿下保我们衣食无忧,我们保殿下安稳度日。”
沈沐心了解到,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又空有抱负无处实现志向的穷书生。
原来自己被许清嘉当成了一个颇有学识的落魄书生了,还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军师,但她其实什么都不会。
沈沐心收下他们,可以得到他们的忠心耿耿的效力,还可以利用他们的智慧来保护自己。
沈沐心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想,如今许清嘉既然招募了军师,那定然还有武将,许清嘉极有可能正在暗中招兵买马。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那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沈沐心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声问温世誉道。
温世誉说道:“你放心,这里很大,我们可以在这里走动,殿下同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一阵。”
沈沐心闻言,震惊地脱口而出道:“这不就是软禁?”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有人反驳她说道:“如今民不聊生,殿下肯收留我们,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你区区一介庶民,竟妄想在这东宫里自由出入。”
接着就有人跟着附和。
她想起自己在外面的日子,的确过得不尽人意,便也没再说话了。
温世誉带着她去了休息的地方,房间是一人一间,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清雅,沈沐心选了他房间旁边的那一间。
还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沈沐心点点头,便进屋子里想要睡觉了,温世誉点点头却往回走。
沈沐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便叫住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歇息?”
温世誉哦了一声,继而解释道:“在这里虽衣食无忧,却也无法分清白日黑夜,所以什么时候歇息,大家也不甚在意。”
沈沐心点点头,对他好心提醒道:“现在外面已经夜深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温世誉点点头,听完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沐心原本也只是客套一下,而后便关上了门。
折腾了这么一番,她反而有些困了,进了屋里倒头便睡。
华与去书房见了许清嘉,他关上了门,才上前对书桌前的人行礼说道:“殿下,属下已经把人送到了。”
许清嘉正在临摹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女子。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你也下去歇息吧。”
可是华与听到这话并没有离开。
许清嘉见他没有离开,便抬起头问他道:“还有何事?”
“殿下,属下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华与犹豫地说道。
“说吧。”许清嘉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方才,属下并没有告诉过那位先生属下的名字,可是属下离开的时候,他竟然叫了属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