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所有人厌恶那天 第5章 第五章

————世界分割线，坐标：银河车站图书馆，未登记在册某密室

高拱顶的狭窄地下室内，坂口安吾坐在太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神情严肃地盯着身前摊开的有着洁白封皮的书，展开的书页内侧已经被人郑重地用清隽字体写了两句话——

——「即日太宰治将被所有人厌恶，坂口安吾将携挚友叛逃」。

在安吾思考着破局之策时，一朵系着红色蝴蝶结坐在他身边的黑色小蘑菇像是看明白了他的想法一般幽幽开口道：“两句话已经是极限了，安吾，再多的话这个世界会不稳定的。”

安吾没有理睬。

“啊啊，所以啊，既然不打算向织田作告发我，安吾，那你就是我这边的了吧。”

被无视了的太宰动了动自己被红围巾牢牢绑在身后的手腕，抱怨道：“有这么对待自己人的吗？给我松绑啊倒是！”

安吾依旧专注地观察着书中的走向，没有说话，但手却像有自主意识一样拿起了放在身旁的充气锤，然后拿着它往太宰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太宰登时半真半假地叫了一声，额头经过了几次的敲击已经被敲红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衫，又看了看拿着小锤子高高坐在一边衣冠楚楚的安吾，太宰目光愈发幽怨，活像一个被登徒浪子轻薄了的小姑娘。

在安吾动用了‘堕落论’以后，二人就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开启了一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关于‘书’的争夺战，其结果显而易见，自然是体术略高于普通人、远逊于异能者的太宰以完败告终。

而就在太宰严肃地思考着为什么就连区区社畜也能轻易制服自己的究极问题之时，安吾也想到了解决策略，于是直接拿起了太宰用过的黑色羽毛笔，蘸了蘸墨水。

坐在地上已经猜到了安吾要干什么的太宰抽了抽嘴角，“喂安吾，你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安吾转头朝太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激得太宰浑身发毛。

在安吾动笔之前，太宰试着做了最后的挣扎，劝道：“那个真的会矛盾的啊，安吾，太冒险了。”

“要的就是这个矛盾。”安吾笑着说，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太宰的头，语意不明道：“如果整个世界‘太宰’就只有‘我’和‘织田作先生’可以依赖的话，这是很好的事情啊，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持续到时间的尽头也不会厌倦呢。”

太宰：……

太宰默默地挪了挪屁股力图最大限度地远离这个与他一样拥有着无数世界记忆、并同样为之死去的安吾，这家伙已经不正常了，绝对坏掉了吧……

安吾蘸好了墨并没有在洁白的书册内页多增添些什么，仅仅只是在第二句话「坂口安吾将携挚友叛逃」中间的挚友二字后的空隙中加了一个字——「们」。

——「即日太宰治将被所有人厌恶，坂口安吾将携挚友们叛逃」

书页无风自动，呼啦啦翻转声中有什么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透露出些许不知其归宿的微茫。

—————世界分界线

高举着浑身是伤的少年，同一瞬间竟然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未来的织田作之助第一次显露出震惊的情绪，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

因为时间不是分岔的，同一时刻‘天衣无缝’预测的未来只能拥有一个，他的异能只能将五到六秒后的那一个未来映射在脑海里，如果预知后做出了改变，那么继续预测到的也只有被改变了以后的那一个未来，时间永远直线前行，他所预知的未来永远只能是这条直线上的那个，这是织田作之助在过往无数次经验中总结出来的规律，而现在看来规律似乎要改写了。

然而虽然同时看到了两个不同的未来，其中一个却如同雾里看花一般异常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将少年抱在怀里的温软的触感，和想要把他揉进灵魂里保护起来的心疼……

于是出于验证什么的心态，织田作之助直接舍弃了那个清晰的、疏离的将少年丢去一旁的未来，转而向被迷雾笼罩着的方向寻找答案。

伴着三花猫不可思议的喵喵声和友人安吾圆框眼镜清脆的碎裂声，织田作之助半点儿没嫌弃少年身上的脏污，小心翼翼地把高高举着的遍体鳞伤的少年抱在了怀里。

忍着对少年本能的排斥，自我感觉找对了思路对织田作之助甚至自作主张地在少年的苍白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一个温柔的、茫然的、安抚的吻。

找到了。

这种心脏被重新填满，丢失的灵魂重回故里的充实感让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又把少年抱地更紧了一点，像是抱住了一个珍贵的礼物，捂紧了一团将熄未熄的小小烛火。

过去被迷雾扭曲地面目全非，所以织田作之助选择直接抛弃这团理不清的线团。

如果记忆会欺骗，现实会欺骗，甚至就连自己的情感也会欺骗，那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呢？有没有一个可以超越一切的东西？有的，织田作之助试着忤逆本能，回应来自未来的遥远的呼唤，摆在眼前的道路越来越清晰，这是就连神明也来不及阻拦的领域，因为当祂在‘现在’阻拦之时，‘未来’早就发生了。

“我很讨厌你。”织田作之助低头在宛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睁圆了眼睛的太宰耳边道，感觉自己简直像是临考之时意外预知了全部□□的幸运儿，“但这是不对的，比起讨厌你，我更想抱紧你，保护你。”

循着另一个愈发清晰的未来的引领，织田作之助无师自通了触手可及的未来里他对他的情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呼唤。

“太宰。”

意外的流畅和熟捻，简直就像一直把这个名字压在唇舌间，无数次呼唤过一样，感受着突破阻碍奔涌在血液里的热流，织田作之助简直可以听到自己的灵魂被填补和愈合的声音，于是控制不住地又唤了一遍，“太宰。”

太宰怔忪地看着织田作，几度开口，终于发出了声音，“织田作……”

“嗯，我在。”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宰所有的强撑着的伪装被这一声应允尽数打碎了，“织田作…我、我好痛……”

太宰紧紧揪住了织田作的衣襟，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丢下我，却笨拙地说不出口，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负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只会一遍遍无助呼唤最亲近的人的名字，一遍遍重复我好痛……

“不痛了，太宰，乖。”织田作对已经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胸膛揪着自己衣服无声哭泣的少年安慰道，因为太宰身上满是伤找不到一处好地方可以拍一拍，织田作只能把太宰护得更紧了一点，就好像举世皆敌，就连一阵风都能吹散他怀中保护的这个人一样。

“不要怕，不痛了，我们带你离开。”织田作喃喃道，已经不需要再预测未来，声音宛如灵魂拯救的轻声承诺，“不会再痛了，我保证。”

安抚着怀里的太宰，织田作之助将目光投向了脸色已经不能用任何人类已知词语形容的安吾，声音坚定不容拒绝地说：“安吾，我们带太宰一起离开。”

“不过，在此之前，对我使用你的堕落论吧，你可以自己提取我看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