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饲养的小池同学 第9章 我劝天公降谪仙

雨下得很大，这里原先是一片丰饶的黑土地，但在经年不断的大雨下终究还是成了一片沼泽地，

它不生长任何的植物，这里除了泥泞便只剩下腐朽的气味，

与其说是沼泽，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一片乱葬岗，

而就在这样的地方上，正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光正在拼命狂奔，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沾满了污泥，唯独身上的蓑衣发着淡淡的亮光，

但每当雨水打在他的蓑衣之上，那片亮光便会又暗一点，像是被腐蚀了一样，可能当蓑衣彻底变暗之际，也就是男孩人生尽头的来临之际了，

他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但他的身后明明就空无一物，

然而男孩并没有妄想症，逃跑是正确的，

因为在他空无一物的背后，有很大一块地方是雨水所触摸不到的，有着巨大的断层，

这说明，他的身后绝对有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赶他，从雨水形成的描边轮廓来看，那绝对是一个庞然巨物，

可怜的男孩只好对着那些可以被雨水完全覆盖冲透的地方猛窜，

下一刻，男孩摔倒了，一头扑进了泥水里，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但已经再也感受不到雨水滴落在身上的触感了，

他知道，他已经被追上了，

或者说，其实那东西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戏耍他罢了，

他看向头顶被挡住的雨水流向，在他所看不见的视角里，他的四面八方都已经被一种巨大的触手所包围，

但他没有停下的资格，他只能跑，于是他便又有了一个踉跄，

有东西在他前面把他挡住了！

男孩绝望地看去，原来什么都没有的前路，凭空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满身鲜血，身后被一条肉色的肿瘤般胀大的触手所贯连，触手向上延伸，但在半空中便断了，再次变得透明，

半条触手现显了，在空中那透明与真实的连接分层处，男孩对那东西的大小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它真的很大，比男孩生活的大山还要大，

男孩看着面前之人，一滴夹杂着世间最复杂情感的泪水悄然滑出，

“王……王伯。”

是的，在男孩面前的便是男孩亲爱的王伯，在村子里会逗他玩给他买糖吃的王伯，

然而那已经不是王伯了，那只是一具被触手被它控制着的玩具而已，

王伯对着面前的男孩做出慈样的表情，并伸出已经凉透的双手，

“来啊！轼子，到王伯这里来！”

男孩没有管他的泪水，也没有管他的王伯，他越过了王伯伸出的双手，奋力向前狂奔，他知道他的王伯已经死了，

越来越多男孩认识的人出现在路旁，无一例外的被身后的肉色触手所贯连，

“来啊！轼子！”“到这儿来啊！”“别害羞啊，轼子！来这里啊！”

男孩短暂的七八年人生里所有认识的人都已经被整齐地排列在两边，在道路的尽头，终于轮到了他的母亲，

“不，不要，啊！！！”

他的母亲依旧是他记忆中那副怜爱的样子，只是她的衣服飘飞起来，她的肚子上多了个大洞，红色的液体还在往下滴垂，

母亲指了指大洞，亲切地对他的孩子说道，

“轼子啊，既然你从这里来，那就也请你从这里去吧。”

丧心病狂的触手封闭了一切空间，为的就是逼迫男孩亲自从他母亲的身上钻出去，

这不意味着钻了男孩就会活下来，触手只会在男孩钻到一半的时候收紧绞碎这对母子，

男孩彻底绝望了，他瘫倒在了烂泥中，

他的亲人、朋友、邻居，乃至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向着他逼进，他们各色的音调说出来的是同一句话，

“钻过去！”“钻过去！”“钻过去！”

他们机械地运动着，脸上带着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诡异微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再也不只是一句空话，

他们期待着男孩下一步的失措，然而男孩并非上了发条就会做出反馈的玩具，

他的崩溃是切实的，而且早就已经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手上抓实了一把泥土，静静地等待死亡，

透明的触手在他周围游曳，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其带起来的微风，

来自这片土地上最宁静的五分钟过去了，庞然巨物失去了全部耐心，在男孩空洞的视角里，

丝丝肉色的触须凭空出现，其后是由透明状态显现出来的肿大触手，它轻慢地向着男孩移动，却又忽地停在了男孩眼前，

男孩认为这是它的又一次戏耍，直到男孩看到触手实与虚的交界处有一轮金光弥漫开来，金光先是收拢再猛地扩大，

触手发出消融声音的同时向下平移径直倒在了男孩身旁，振动了无数泥沼中的水潭振起水珠，

它被……砍断了？！

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空无一物的半空中，那原先连接着被砍断触手的位置，喷涌出了咆哮的血柱直冲男孩而来，

男孩燃起了希望，但无力的手脚已然让他动弹不得，

在绝望再一次到来的时候，他的视角先动了起来，

螺旋上升的视角宣告着他被别人抱起来了，

男孩垂丧的眼眸第一次被他在这片土地上从未看过的白色浸染，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将他从泥沼里揽了起来，

带着一身白衣就这样闯入了他的世界，未经许可地取代成为了他的新世界，

男孩看得出神，他发誓，他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之人，

“你……是仙子吗？”

男孩口中的仙子并没有回话，只是温柔地将男孩的头裹进了怀中，

男孩看到自己身上的污秽沾染了仙子的白衣，于是想稍微挪开一点，

反却被仙子搂得更加紧实，仙子是单臂把他抱起的，男孩没想到在白衣下若隐若现的纤细躯身竟然会这么有力，

“别动。”

仙子发话了，清冷的声音符合男孩对于仙子的完美想象，于是男孩便僵住了，

他看到他的仙子伸出左掌向前，丝带状的条条金光随着仙子的左手蔓延而上，

鼓起白衣浪动，金光相互交错最后竟成了把油纸伞，

伞油纸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张开了一层金光护罩，挡住了喷涌的血柱，

仙子轻弹伞柄，高速旋转的金光油纸伞直接向着空无一物的天上飞去，凭空嵌进了透明上，爆出溅无数鲜红液体，

化身成电锯向上滑动切割的时候，油纸伞同时分化出了几千个洁净的金轮，

像是流星雨般洒落下来去到还被触手贯连的尸体之后，将肉色肿瘤触手照得消融后，再将他们吸纳入了金轮之内，

油纸伞已经切割到了最高处，根据空中鲜血的覆盖后已经让那隐形的庞然巨物显现了大半个身子，

原来只是一只长得像章鱼的畜生罢了，

仙子左手向下做了个按压的手势，十里之内的雨水一刻之内被一扫而空，巨大的重力压迫让地面先是出现了一个章鱼似的图案坑洞，

再是如同开花一样，依着庞然巨物各处不同的抗压能力，空无一物的地面开始爆起了朵朵冲天几十米的血花，

一切都结束了，唯剩下地上成为了二维图案的章鱼，还有在淋淋而下的血雨中边撑着油纸伞边抱着荀轼前行的池步遥，

荀轼安稳地在仙子的怀中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仙子踹门的声音将他吵醒，

在这片鸟语花香的山头顶上的刚被踹开门的木屋里，一个被惊到手里茶杯摔在地上成八瓣的老头正吹胡瞪眼地看向这边，

“师父，我回来了。”

………

“唉，可怜……没事，不过是再添一口饭的事而已，为师还是能做到的。”

“仙……仙人！”

“不要叫老夫仙人，先跟老夫说说你的名字吧。”

“天人！我叫荀轼。”

男孩跪在坐于木椅之上的老头面前，身后站着的是白衣飘飘的池步遥，

“那么好，荀轼，从今往后你便是我门下弟子了。”

“师父！”

“你身后的便是你的师兄了。”

荀轼转过身来，两个人的世界随着这一次的对视正式交融在了一起，

“师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