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无人后退。
“是吗?”江淮霁突然笑起来,焦正平也忍不住嘴角一弯,嘴角长须抖擞。
焦正平就是拿准了江淮霁手上没有能把他钉死的实质性证据,这才有恃无恐。要说醉仙楼幕后实际掌控之人是他,光凭袁淳的抄版账本证明不了什么,他完全可以推脱说是有人栽赃。
或许他还自以为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让我猜猜你的底牌是什么。”江淮霁止笑,他不笑时自有一种如松似玉,霜雪逼人的气势。
一个身居高位的权臣还要这么多钱财做什么,养那么多杀手又是为了什么?只可能是为了更高的权力,甚至有可能,焦正平还养了私兵。
“是太子。”语落,他毫不意外地注意到焦正平微僵的神色,不急不徐的抛出最后一击,“你以为太子整日沉迷求仙问药,是个好掌控的傀儡,却不知你手下的木偶早已摆脱了你的控线。”
“为什么今日早朝后你仍旧待在这里?为什么直到如今还无人向你传递一丝消息?”
“你暗中豢养的死士呢?或者说,白玉梅呢?”
焦正平从江淮霁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遽然睁大眼睛。
江淮霁捕捉到他略显惊惧的神情,不语。
一人悠游自在,一人惊疑不定,两人默无声息,牢内一时只能听到不知从何处滴落下来的水声。
几息后,江淮霁率先打破沉默:“可惜你不能参与今日的早朝,没见到各世家唯太子马首是瞻的样子。”
他没急着盘问,反而给焦正平留了点时间去认清现状。
“……”焦正平嘴角抽动,似乎是想笑,但又有些笑不出来,他沉默片刻道,“江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效忠天家,自然也是要效忠天家子孙。群臣敬重太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江淮霁见他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再与他纠缠,走出牢门,只留下一句话:“究竟该如何抉择,焦大人,好自为之。”
他已经把怀疑的种子种下,接下来只要让焦正平始终“与世隔绝”,那点猜疑总会将他逼疯。在那种情况下,他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坦白——这种可能性较小;另一种是狗急跳墙,逼宫,挟天子以令群臣。
不过目前看来太子也不是什么好摆布的人,焦正平走第二条路也行不通。
无论怎么选,他都已经是死路一条。
暮色四合,星悬于野。
竹知雪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下直,但她闲不下来,只要一放空,那些沾血的冤魂就在她脑子里打转,于是她在宋挽星找上火器营时再一次推拒。
“下回再说吧,我还有点事要去找江淮霁,下回一定。”
“你根本不在意我!”宋挽星以前是挺正常一个磨人精,会经常缠着人实现他的愿望,但并不烦人,现在却不知为何化身成了无理取闹的磨人精,“你都找他了,就是不找我!”
竹知雪有些烦,推开挡道的人,往廷尉寺走:“宋挽星,我现在没空和你闹。”
她摸不准江淮霁的作息,照理来说廷尉寺此时应该已经下直,只是按她经过这一两天的相处,她觉得江淮霁应该和她一样,是那种案子不办完饭都吃不下的人,这个时候应该还会待在廷尉寺。
宋挽星愣了几秒,很快追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最后收了神通,默默缀在她身后。
竹知雪脚步一顿,心知他这人性子倔,轻易劝不退,她现在没工夫多费口舌,也就随他去了。
“大人,竹将军来访。”
侍卫前来通报时,江淮霁刚整理完曹咏思的案子,正点着灯打算接着整理白玉梅此人的卷宗,近来毫无罅隙的公事让他忙得双眼失去了光芒:“知——你说谁?”
“竹……欸,大人!”
没等侍卫说全乎,他就见自己那方才还正襟危坐整个人如同高岭之花不可侵犯的英明上司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像是被打通的泉眼,眼前一亮,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滋润起来。
江淮霁没注意到侍卫看他的奇怪眼神,他扶了扶本来就端正的官帽,整了整衣襟,推开厢房门,大步朝廷尉寺门口走去。
“下官见过竹将军。”他匆匆赶至廷尉寺门口,十分轻易地捕捉到竹知雪的双眸,随后热着耳朵别开眼,低头行礼。
他还来不及细品心上人主动来找自己的喜悦,一抬头就撞见了站在竹知雪身旁一脸欠他八百两银子的宋挽星。
江淮霁:……
“与案件无关的人员便没必要跟进来了吧,免得影响查案进度。”竹知雪进门后,江淮霁对着想跟进门的宋挽星淡声警告。
虽说这理由合理,但宋挽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他说话就忍不住炸毛,什么谦谦君子,他只觉得这人又虚伪又装。
他望向暗暗挡在自己和竹知雪之间的人,十分想撕碎面前这一张冠冕堂皇光风霁月的嘴脸,当即冷哼一声:“怎么?廷尉寺查案还要背着人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吗?”
江淮霁冷冷道:“廷尉寺办案自然不会做什么手脚,只不过是怕某些没脑子的大嗓门出去把不住嘴,打草惊蛇不说,还泄露廷尉寺行动部署机密。”
“说谁没脑子呢?”宋挽星被这通明晃晃的嘲讽刺激地要冲上去揍人,却被竹知雪拦了下来。
“好了,吵什么吵。”竹知雪头疼地拉开往前冲的宋挽星,回头颇为纳罕地望了眼江淮霁,心想这人平时看着挺冷静的,今天跟着发什么疯。
宋挽星在竹知雪手底下半点不会闹腾,尽管有诸多不服,但还是收回了利齿,哼哼几声:“谁让他先骂我的。”
“我说是你了吗?”宋挽星此时的乖顺在他眼里有些刺眼,江淮霁忍不住接了一句。
“你!江淮霁!”
“好了!都闭嘴!”竹知雪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一个两个过年是光长个的是吧,什么小事都能吵起来。”
她出手,两人立马安分下来。
“你先去外面逛一圈,看看想吃什么,我一会去找你。”竹知雪一句话哄走了宋挽星,回头和江淮霁道,“借一步说话。”
“案子进展如何?”竹知雪问。
“摸到白先生的身份了,今日探了焦府书房,依旧没有账册的影子。不过昨日三拨人同时找账册的动静实在过大,早已打草惊蛇,焦府的人或许已经把账册换了个位置藏也不一定。”江淮霁拿出白玉梅的卷宗递给竹知雪。
“焦正平门生?东宫幕僚?”
江淮霁点头:“找到此人定能套出更多东西。”
“只是司稽拿着她的画像跑了不少白先生去过的店铺,有的店家说他长这样,有的说他不长这样。”
“这还能不一样……”竹知雪灵光一闪,“有传言说西南谔族人有一秘术可转变人的样貌,不知真假,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是谔族人?”
“我倒是在书上读到过,不过当时我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将军既然也听过,不知这消息属实吗?”
“不清楚,我只是听军营里的老人提起过,不过这也是个方向,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一查。”
“不无可能,”江淮霁若有所思,顺着盘下去,“能帮着造假户籍,这里面少不了户曹掾的参与,户曹掾与太子母家有姻亲,此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他若真是谔族人那可就难办了,要是一天换一张脸还怎么抓到他?”竹知雪挠了挠头,“要不先放放?先把账册找出来。”
“我先派人去查谔族的换脸秘术,随后再去醉仙楼找找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毕竟袁淳既然能接触到账册,那它也许会在醉仙楼留下点什么痕迹。”江淮霁正要走,竹知雪立马叫住他。
在江淮霁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竹知雪补了个早几天摸到的线索:“先别急,我之前忘说了,之前那和我交手的那个杀手的武功门路不像是那种出手招招致命的死士,反而像军队里出来的。”
“对了,当时他们用的武器还是专供我府上府兵的刀。”
江淮霁失落:“嗯。”
他转身就走,松了松袖口,捏着袖中竹笛的一段,状似不经意地一松手。
略显陈旧的竹笛表面光滑,一看就知道没少被人拿着把玩过。它从袖口滑出,顺着江淮霁的衣袍掉到地上。
可江淮霁却没有要捡他的意思,相反,他脚步飞快,像背后有人追一样,一下就跑出了厢房。
竹知雪见到地上躺着的竹笛,愣了两秒,急忙喊人:“江淮霁,你竹笛掉了。”
她想直接叫住江淮霁,可对方早跑不见了,根本叫不住。
于是她抄起笛子,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大跨步赶上穿着厚重冬衣,却用小腿布迈地飞快的江淮霁,提溜起他的衣袍后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吗?”
“诶我,跟着你喊一道你一声不吱,是真聋啊?”
“啊。”江淮霁接过竹笛,神色复杂,“多谢将军。”
复健中,痛苦,不该断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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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和边牧打起来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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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