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又是西南?!”
池旖旖闻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同盛筠竹匆匆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直奔回府,紧赶慢赶到了付门口,就见盛明夷一身戎装,背着剑骑在马上,荆玉和林峤随侍左右。池旖旖一见这阵仗,便鼻头一酸。
盛明夷知道是池旖旖回来了,扭头便对上了一双红彤彤挂着泪的眼睛,于是他叹了口气,下马来到马车前,伸手扶着池旖旖下车。
她一边下车,他一边跟她解释道:“此次西南战事来得及,应是一些山匪流氓乘势作乱,圣上派我即刻前往平乱,也来不及与你说一声。”
池旖旖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那你要去多久?”
盛明夷想了想,不忍道:“年前恐是赶不及回来了。”
“那我们的婚事……”
“只能,往后推了。”
果然。
池旖旖咬着下唇,抽了抽鼻子,不肯出声。
盛明夷摸了摸她的头,知道自己又再次辜负了她,可眼下战事紧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拖,只能暂且拣重要的事与池旖旖交代。
“此次去西南,不知何时能回,但我会给你写信,不要担心我,多照顾你自己,要好好吃饭睡觉,出门要带侍卫,年关前后皇后娘娘可能会召你进宫,你不要慌,这是以往的惯例,给宫中的礼我都备好了,你问方管事要就行,还有库房的钥匙,我也留给你。”
“我不在府中,这个家,就要靠你照顾了。”
家?
池旖旖愣了下,但很快回过神来。
“嗯嗯,我知道,你放心,我在京中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注意安全,不要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盛明夷之前那些不要命的打法,池旖旖不管多久只要想起来,依旧会心惊胆战。
“嗯……”盛明夷抚了抚她的脸颊,小姑娘着急忙慌地回来,此时气都还未喘匀,额头脖颈处还冒着薄汗。他伸手替她擦了擦,眼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不舍。“等我回来,我们在成婚,我保证一定是最热闹,最华贵的。”
池旖旖含着泪笑了笑:“你平安回来就行了,别的也不重要。”
身后,荆玉出声催促,盛明夷最后深深看了池旖旖一眼,最后说了一句:“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怕,不要慌,等我回来。”然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奔出了巷子。
池旖旖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一队人就这么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只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空了。
黄昏时分,盛明夷带队赶到了清河口,与驻扎在外的军队汇合,一路向西南进发。就在他出发在即之时,就听身后有重重的马蹄声,他心头一惊,下意识就以为是池旖旖又追来了,于是赶紧调转回头。
远处朝他奔来的,并不是他刚离别就开始想念的小鹌鹑,而是元怀。
元怀甚至是孤身前来,身边连个小厮都没带。
盛明夷迎了上去:“天都要黑了,你怎么自己出城了?也太危险了。”
元怀笑着下马:“放心吧,谁还敢在京中对我怎么样啊,我这不是赶来送一送你么,谁知道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
盛明夷可太了解他了,于是双手环胸,笑着挑破:“以前我出发去边疆时,也没见你来送我,这会怎么这么积极了?说罢,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的事。”元怀讪讪笑了笑,“就是这次你走得格外着急,心中有些不安。”
“有何不安的?”盛明夷反问。
“就是……觉得此事不简单,总觉得,像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捣鬼?那依六皇子所见,捣鬼的人是什么目的?”
“自然是将你调离京城!”元怀急急大喊。
盛明夷低头一笑:“故技重施,看来六皇子近来与太傅读书,很有长进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元怀没听出盛明夷的“话里有话”,还当他在夸自己,于是有些羞涩地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你也觉得我有点长进了吗?近来朝中言论我也有听说,只觉得自己确实该再努力一些,不让母后失望。”
盛明夷见他如此,心中不忍苛责:“皇后娘娘从来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可是我希望给母后更高的荣耀。”
“其实皇后娘娘一向淡泊名利。”
“明夷哥哥,你不懂,生在天家,只要你从那个座位上下来了,你就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人可以踩一脚的可怜虫。”
盛明夷闻言,将那些劝慰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他毕竟不是元怀,无法体会他的感受。纵然在他看来,元怀有千百条路可以选,但是他不是元怀,无法替他选择,也无法轻易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见盛明夷不说话,元怀又试探道:“明夷哥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盛明夷抬眼看他,心中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没办法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元怀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就见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散去,嘴角的笑容也变得苦涩。
“我以为,起码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盛明夷:“我不会站在任何一边。你今天追过来就是问这个吗?那按照我刚才的回答,我在西南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呢?”
元怀惊讶:“明夷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认为西南那边是我搞的?!”
盛明夷看了他两眼:“那我换句话问你,你的太傅陈平,你了解他多少?”
听到这话,元怀彻底哑口无言。许久,他才道:“太傅只是我的师傅,我并不了解他多少,明夷哥哥是怀疑太傅有问题?”
“我没这么说。”盛明夷冷眼看着他,“听说你还要替殷鸿熙在朝里谋个差事?”
“我……”元怀张了张嘴,想辩解,但盛明夷的眼神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让他无地自容。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不会站在你这边这件事,所以你需要常恩侯府,拉拢殷鸿熙,或许还有殷光霁。”
对面的元怀怯懦无言,盛明夷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无力感。“你我算是堂兄弟,原本就算我不表态,别人也天然地会认为我和你是一边的,可你现在竟迫不及待要将我摘出去。”
“元怀,你在急什么?”
“别说圣上正值壮年,就说小七,也不过才七八岁,你到底,在着什么急呢?”
“明夷哥哥,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盛明夷双手叉腰,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你的这些行动,也会劝你收手。”
提及皇后盛婀珺,就如同捏到了元怀的七寸,他瞬间抖了抖,拉着盛明夷的袖子求他:“此事千万不可告诉母后,她定会对我失望的!”
盛明夷拂开他的手:“我自然不会多这个嘴,但我不在京中这段时间,还请六皇子三思,不要一步错步步错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开,留元怀一人独自站在原地,月光映照着他的身影,孑然一人。
盛明夷刚离开,荆玉就追了上来。
“将军,西南那边不是……”
盛明夷看了看身后:“我乍他而已。”
送完盛明夷,元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在关城门前赶回京中,他刚进城门,就被人叫住。他循声望去,边上一架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上,琼兰大咧咧地坐在车上看着他,眼里全是鄙夷。
“怎么,看样子六皇子并没有成功拉拢盛明夷啊。”
元怀垂头丧气:“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琼兰看着他的样子,下车伸手将他拉到车上,又为他递上热茶,一副要哄他开心的样子:“所以你就知道了吧,到底谁才是站在你这边的。”
“但老师天天说我朽木不可雕。”
“呵。”琼兰嗤笑,“他那个酸腐秀才,自己才是一包扶不上墙的烂泥呢,还有脸说你?”见元怀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他又道:“放心吧,等你登上储君之位,皇后娘娘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而且,你难道就不想将那些轻视你的人踩在脚下吗?早朝上那些大臣说得多过分还要我再跟你复述一遍吗?你真的想像你的二哥三哥那样,成为别人口中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六皇子,你真的甘心,未来你的七弟八弟九弟高居帝位,而你,轻则成为一位别人不放在眼里的闲散王爷,重则成为阶下囚吗?”
不,不甘心。
元怀自认不是个傻子,那些大臣一向看不上他他都清楚,就连他父皇,最近看见他也像是对他放弃希望了一般,也极少过问他的功课。
他很清楚,皇权的天秤正在逐渐倾斜,未来哪怕不是小七,也有可能是什么**十弟,而他的生死,就在帝王的一念之间,连同他的母后,也一样。
这些,盛明夷难道不清楚吗?
想到这,元怀捏紧了拳头,果然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于是他定了定神,扭头向琼兰问道:“你那个计划,有把握吗?你手上有多少兵马?”
琼兰见他终于被说动,脸上瞬间浮上了一抹笑意。
“我既然与你说了,就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至于兵马,你要多少,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