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可耽搁不得,胡有禄赶紧传了消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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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宫
海全将宣政殿上的消息传给了太后听。
“娘娘,可要摆驾宣政殿?”
太后跪坐在佛龛前诵经,不言不语,面目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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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前,诸位重臣被皇帝召回,裴淮川被押上殿。江如一瞧着,此人睡眼惺忪,浑身困乏,看得人眼睛难受。
待众人到齐,江如一朗声道:“启奏陛下,连城张氏辜负昭兴帝信任,贪墨朔方军粮,致使朔方西南军无粮一月有余,不得寸进。更是影响战局,致使朔方战败!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府中囤积不明钱财众多,现请陛下明察?”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王霖城乡,谢润帝师,陈闻中中书令三人。
三人皆皱眉。
兵部尚书适时开口:“朔方西南军将领乃是褚奇威大将军麾下云麾将军,叫……”
江如一道:“叫裴淮川,他因罪入狱,狱中时便将此事详情陈述。”
张元当即反驳:“陛下,公主所言,实乃欲加之罪!连城张家以走商发家,家私皆乃陛下所赐,祖辈荫蔽。以商发家,是要宽裕些!二公主出身济城江家,未见过诸多钱财情有可原……但可别被这谎话连篇的罪臣哄骗,冤枉老臣!”
此话狠毒,竟说堂堂公主未见过好物,轻易受人蒙骗。
江如一看他演,眼中毫无惧意:“张大人口中宽裕,究竟是钱财几许?白银十万?黄金百万?比之国库如何?”
张元道:“你……”
身后青鸟上前,拿出一本账册来。张元面色一变,却又垂头收敛。昨夜府中贼人,竟然是二公主!
胡有禄呈上,四方查看。
江如一道:“此物证乃是从张氏府宅书房搜出,其上所书,乃是当初朔方西南军军饷。而当这批军粮收押上西南,却一粒米也未曾进到将士口中!还请陛下开户部账册查验!”
户部尚书连忙差人回去请卷宗。
张元十分镇定:“荒谬,二公主便是因这本账册前来向老臣问罪?陛下,先皇器重老臣,命令老臣征集粮草,未补出错,身上自然有一本账册。上面清清楚楚记下了每一粒米粮,由监军亲自押送,账册三分,随意比对!这怎就成了公主口中私吞军饷的证物?”
江如一灿然一笑,“那张大人的意思,这本账册是真的了?”
张元瞧着昨夜故意放走的账册,心中了然,“朔方粮草乃是大事,这本账册老臣已然看过多次,不会有错。”
“这样说来,张大人还是殚精竭虑的功臣了?”江如一拱手站立,手上不由得摇起了方才入殿前青鸟递过来的团扇。张元摸不准意思,遂不言。
江如一继续说道:“既然由监军押送,那这些军粮,可及时送到了朔方西南军手中?裴大人。”
青鸟将账册递给睡眼朦胧的男人,男人怔住,不经意看见那娘子脸上小狐狸般的笑意。
他捻开纸张,细细查看,“回禀公主,不曾于西南边境见过这些粮草!”
江如一道:“哦,是吗?”她绕着朝堂走了一圈,手上捏着一柄百花团扇,最后停在裴淮川及张元正中间。
“张大人,云麾将军可是说,未曾见过西南军军饷呢!”
张元信誓旦旦:“老臣将粮草账册一并交与监军,一毫一厘未少。至于这裴大人为何未见军饷,怕不是心中有鬼,不敢说见过!”
裴淮川:“西南军旧部仍在,张大人想清楚了再行攀咬。”这人看似重伤在身,却始终屹立不倒。
裴淮川一介庶民,西南军定然不会给他作证。可如今大殿之上,二公主分明是站在了裴淮川一侧……张元眼珠一转,换了种说辞:“陛下,老臣只负责征集交接,并不知这粮草半途情况!公主若是因老臣颇有些家财便行怀疑之举,擅自搜捕老臣内院,老臣不服!”
当初押送朔方粮草的监军,早就死在了凉州战场之上,死无对证!江如一想,这人是要将脏水泼出去啊!或者说,这本就是早就找好的替罪羊。那柄团扇挡了脸,只留下一双狡黠的眼,闪过几分算计!
说罢,老泪纵横,道:“臣知朔方战事吃紧,早已令家中小儿清点家产,变卖银钱购买粮草,只希望能够解朔方燃眉之急!怎么,公主不会说老臣筹集的粮草,乃是朔方西南军丢的那一批吧!”
这,朝中重臣面面相觑。未曾想到,这环岭十三城末的连城张氏,竟有如此作为,愿变卖家私充盈国库。
皇帝面色一喜,这上朝下朝天天吵,国库无银,搅得他头痛欲裂,这张氏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张爱卿……”
江如一不缓不急打断了皇帝,“陛下!”她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竟然含了几分威慑十足的警告,皇帝闭了嘴,后知后觉恼怒起来。朕乃是皇帝,这一个小小公主,也太过猖狂!
“张大人莫不是遣幼子归家,清算家私了?”
张元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硬着头皮道:“不错。”
江如一嫣然一笑,“这还真是巧了!”
青鸟向后方拍了拍手,身着巡防营标志的士兵压着一公子哥走上前来。
“张大人,你瞧瞧,这是谁?”
张元瞧了一眼,大惊失色。
来人发髻凌乱,鼻青脸肿。然身上穿着丝织锦缎乃是近几日,府中新衣的做法!
江如一道:“此人行迹鬼祟,让我的人逮了,不曾想是张大人嫡子!这人还算老实,全交待了,还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青鸟将剩余物证呈上,是一本封皮泛黄的总册子!
张元眼前一黑。
江如一继续道:“张大人瞧着可曾眼熟,这可是好东西啊!上面记了无数的绫罗绸缎,真金白银,啧!这册子之中,竟然还曾有大批粮草记载!你说,这批粮草和西南粮册能不能对上?”
张元硬着头皮道:“公主要想造一本假的来污蔑老臣,老臣也是无话可说。”
那本总册子被呈上前台,户部尚书取了军部粮册一一对比,王丞相、帝师、中书令在旁围观,生生冒了一身的冷汗出来。
江如一道:“啧,那这么说来,你那连城祖宅私库当中银钱,也是本公主为了栽赃?”
“简单,照着单子逐一比对,瞧瞧能不能将其比对上?”
张元瘫软在地,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张暨。张暨浑身发抖,瑟瑟缩缩交待了个干净,“父亲,二公主断了咱们的书信。孩儿一出水路便被人押走,被抢走了私印,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找到了府中私库……”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个二公主,竟短短一日,将张氏老底都掀了个干净!
中书令陈闻中眼含微光,手指轻扣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青鸟带上巡防营亲眼见证私库钱财人证,以及张家知晓密辛的下人!
张元不再多辩,求救的目光看向当朝中书令陈闻中。
可惜,中书令悠悠一叹,“张元,你糊涂啊!”
陈氏,这是放弃他们了!张元捏紧拳头……
中书令道:“主家贪污,祸不及旁支,陛下看着办吧!”
王丞相当即反驳:“中书令大人这是何意思?”这事摆在明面上的,要张元闭嘴!不牵扯陈家,而陈家在此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谢帝师向来爱与王丞相唱反调:“陛下新登上位,皇恩浩荡,才得人心。”
江如一听得上面几个老狐狸打哑谜,明白了这是世家商议的结果。废了连城张家充盈国库,但是此事不能继续追究,背后指不定有多少贵族牵涉其间。
裴淮川庶民出身,靠着军功做到了云麾将军这个职位之上,当即道:“陛下,连城张家竟然有如此胆子,敢私吞军粮!还请陛下下旨彻查!”
“对!大胆张元!竟敢觊觎边关军粮……”
说罢声音越来越低,皇帝如坐针毡,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台下三位老臣。三人如出一辙的叹了口气,他察言观色多时,明了。这不能查!但金口已开,“现将其府中亲眷,男人贬为官奴,女子冲为官妓,所抄家私,尽数充公!”
随后息了声。
裴淮川道:“陛下,张氏背后……”
江如一踢了他一脚,正中腿弯。这人回头,那双纯良的眼眸之中尽是迷茫。
皇帝继续补充:“另外命诏狱廷尉,陈闻兴仔细审查,将所犯罪状一一列清,若有同党,尽数捉拿归案!”
中书令当场威胁张元,把张元交给同宗同族的陈闻兴,这是方便他灭口啊!江如一眯了眯眼,但世家大族,权利倾轧,除非太后倒了,不然,谁也动不了陈家!
她晃了晃神,至少国库中有了银钱,这下应当不用公主和亲了!毕竟和亲,窝囊,且无用!
萧明睿转移话题:“皇妹这件事做得好!该赏,你有什么想要的?”
江如一将功劳归于大公主驸马武骑尉身上,皇帝想了想,晋了封思敬为正六品骑都尉,领巡防营军职。
封思敬叩谢皇恩。
随后,殿外传来大声鼓掌之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着火红凤袍,似一朵艳丽的凤凰花。那样的红,像极了边关的血!
是皇后,褚韶仪。
平威大将军褚奇威之妹,也是边关褚氏一族,最后的血脉。
“陛下论功行赏,实有明君之范!”
萧明睿向来怕这泼辣皇后,自从褚氏全族战死沙场,便更加疯癫,“皇后,你……你来了……”
褚韶仪扫视诸位大臣,目光停在裴淮川身上,道:“陛下!有功当赏,有罪是否当罚!”
太后及帝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善待褚氏遗孤,方能定朔方军心。这话,他是不敢轻易应了。
他求助地看向谢太师。
谢润谢太师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褚韶仪道:“那就好!”她那双眼充斥着怒火,一字一顿道:“那臣妾,也要状告。”
“状告朔方平威大将军麾下云麾将军,裴淮川,罔顾军令,私动兵械,斩杀功臣。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