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潜伏 第8章 07 小黄

在客厅和陆铭初“斗智斗勇”一番后，赤霄就被打发去洗衣服了。

他以为的洗衣服，只需要一个步骤：呼唤保姆机器人。但很显然，他现在就是那个“保姆机器人”，所以洗衣服这件小事瞬间从一个步骤进化成三个步骤：1，把衣服放进洗衣机。2，洗衣机洗衣服。3，晾衣服。还是很简单的。他抱着一堆脏衣服去洗衣房，恰好在拐角处看见“管家”，赤霄灵机一动，有专门的管家机器人，这种小事还轮得到自己动手吗？

赤霄叫住管家：“管家，请你帮忙洗下衣服。”

管家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路过，走了。

赤霄：“……”他这是被当成空气了吗。可能权限比较高，只听陆铭初的吧。赤霄认命地走进洗衣房，刚准备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管家”进来了，屁股冲着赤霄，严肃地说：“衣服不能用洗衣机洗。”

赤霄不解：“那用什么洗？”

“手洗。”

“……”不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啊，洗衣机也是可以模拟手洗清洁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管家解释道：“老爷的衣服都是云朵棉的，机洗容易起皱，最好还是手洗，洗完放进烘干机烘干，然后再用熨斗熨平，每一个步骤都得倾注对老爷的爱，这样老爷穿着我们洗完的衣服才能感受到满满的爱意！噢耶！”管家的圆脑袋上出现两个超级大的爱心，挤得显示屏都快变形了。

沉默。赤霄跟管家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赤霄真心发出疑问：“老爷？”

“是的，老爷。”管家骄傲地说，“联邦最年轻的少将！三个个人特等功！十八个个人一等功！56个个人二等功！数不清的三等功！还有三个五七一勋章！八个战区榜样勋章！十八个勇猛军人勋章！噢耶嘻嘻，是不是很厉害？”

赤霄张了张嘴，没什么感情地说：“哇哦，好厉害哦。”

“悄悄告诉你，今年的联邦特殊贡献勋章老爷已经预定了哦。”管家凑到赤霄面前，用一种神秘兮兮的声音说，“虽然媒体预测是另一个人拿啦，但大家都知道这枚奖章非老爷莫属。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管家的嗓音一秒切换成严肃、认真，彷佛在进行一场有着十万观众的诗朗诵，“老爷是个英雄。”

“……”

管家哼着歌飘走了。

赤霄站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能把家里的管家机器人调教成脑残粉，主人一定是个自恋、自大、自以为是的超级变态狂吧。

他去洗衣服，本来想无视管家的要求，直接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但想到一般管家机器人身上都有全屋监控，很容易被抓包，所以赤霄还是乖乖去了手洗区。

悲催的，他当杀手的时候，都没有自己洗过衣服，现在却要给一个陌生人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讨厌的人。带着一种泄愤的心情，赤霄抓着陆铭初今天刚换下来的衬衫，用力搓了两下，结果不知道是他太用力还是衣服质量太差，它居然——直接破了！赤霄瞪大双眼，有种干了坏事的无措。

他下意识回头，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只有自己。销毁证据。赤霄冷静地想，抓起衬衫随意拧干水，本想直接丢进垃圾桶，但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他想了想，把衬衫塞进洗衣机和墙壁间的缝隙里，又拿了个衣架把它往里捅了捅，很好，完全看不出来。赤霄把剩下的衣服洗了。

接下来一天半，赤霄都在各种干活。陆铭初在家的时候，他给陆铭初当助手，什么端茶送水、取书送报、捶腰捏腿……其实捶腰捏腿是他自己要求的，虽然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嫌疑，但他可没忘了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当间谍，窃取情报。所以讨好一下他所要窃取的对象是理所应当的吧。

紧张刺激的潜伏生活让赤霄一整天都处在情绪高压之中，只有晚上在自己房间待着的时候才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但即使一人独处，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陆铭初看起来并没完全对他解除怀疑——

其实这很正常，换成他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礼物过来，即使这份礼物通过了防监听测试，他也并不能因此信任对方，因为信任（或者说错信）的代价是很残酷的。

这天晚上，陆铭初在客厅休息，萨维来了，两人谈起明天调查组进驻的事。

萨维说：“这里只是第一站，三天后我们还要去他们的办公室，就他们提出来的质疑做出解答。”

“唔。知道了。”陆铭初喝了一口酒——一旁的赤霄看得非常眼馋，加之嘴馋，这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活，每天都有美酒喝，有专人伺候，什么时候他才能过上这样的神仙生活呢。

“我们在贝萨拉的战事不太顺利。”萨维说，语气沉重，“他们突然加大兵力投入，从三个方向包过来，我们只有一个后撤的出口，而且那里看起来也有猫腻……总之，很难。”

偷听的赤霄猛地竖起耳朵，嗯？总算开始聊些正事了？

萨维又说，语气恨恨的：“这种时候来搞我们，我真怀疑间谍不在金乌，而在国会的那帮傻瓜中间！将军，我现在一颗心都在前线，恨不能马上飞回去……但是却还要留下来应付调查组，他们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真正守卫联邦的人吗？”

一旁的赤霄听得大喜，他们内部终于要分裂了？他就知道，一帮因为自由而联盟的势力，迟早会因为自由而解散，干嘛还要做无谓的挣扎呢。

陆铭初忽然看向赤霄：“小黄，你去酒柜拿点酒过来。”

……忘了说，他现在有了一个临时的名字，叫小黄。因为上午陆铭初叫住他的时候，喊了一声“喂”，可是客厅里一下子出现三个机器人，齐刷刷地问陆铭初：“老爷，有什么吩咐吗？”

只有赤霄没说话，用一双带着征询的眼睛看向陆铭初。

陆铭初看了眼他身上的黄色T恤衫，随口说：“以后就叫你小黄吧。小黄，给我倒杯冰水来。”

深觉自己成了什么动物的赤霄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厨房，差点就往陆铭初的水杯里吐了一口口水。小黄什么的，跟大黄好像有着并不明显的区别。

“好的。”小黄……啊不，赤霄乖乖地往酒窖的方向走。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对话，至于这样支开他吗。

他没有酒窖的开门权限，管家过来帮他开完门就走了。赤霄一个人站在酒窖里，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好香。他被这里的存货震惊了，十多个酒柜，存放着数不清的红酒、白酒、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赤霄心想，让我来这儿，岂不是小老鼠进米缸，乐不思蜀了？

好想偷偷喝一口。喝一口不过分吧。赤霄快被这丰富浓郁的气味给香晕了，好在关键时刻他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别说这不是他家，他现在可是一个对酒精很“敏感”的机器人，喝完分分钟暴露了。

赤霄取了一瓶陆铭初常喝的伏特加上去，发现萨维不见了，只剩下陆铭初一个人。

“怎么这么久？”陆铭初在桌子上下棋，这是一种在赤霄的家乡也很流行的跳棋，规则简单，易于操作，下到三岁小儿上到600岁老人都喜欢玩。

赤霄抱着酒瓶走过去：“我在想您今天想要喝什么酒，主人。”

陆铭初执着一枚虎头造型的跳棋，勾起唇角：“哦？那你拿的什么。”

“威士忌。我猜您喜欢喝烈一点的酒。”赤霄放下酒瓶，去厨房取了一只方口杯过来。

“怎么只拿了一个。”陆铭初看了他一眼，又开始琢磨桌上的棋局。

这意思是，我也能喝？赤霄假装矜持了一下：“我也要喝吗？”

“你想喝吗。”

那是当然想了。赤霄扭扭捏捏地站起来：“我陪您喝吧，一个人喝酒，有点寂寞呢。”他又去厨房取了一只杯子，还装了一些冰块。

“会下棋吗？”倒完酒，陆铭初说。

“会的。”赤霄主动坐到陆铭初对面，“我陪您吧，主人。”

第一个回合结束，陆铭初有些意外地看着赤霄：“挺厉害啊。”

那是当然。我在我们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赤霄难免有些得意，同时还有些手痒，主动收拾棋盘，问陆铭初要不要再来一把。

陆铭初说：“当然。”

战况激烈，有来有回。赤霄看两人的杯子都空了，取过酒瓶先给陆铭初满上，又给自己满上，同时不忘拍一把陆铭初的马屁：“主人，您真是太厉害了，下跳棋好厉害。”

陆铭初把跳棋放在赤霄左手边的“阵地”上，笑了笑：“好像是你赢的比较多吧。”

“我下跳棋比较有优势。”言下之意是，人能比过机器吗？但很可惜，我不是机器，而是真人，所以论下棋，还是我略胜一筹，哈哈哈哈哈……

陆铭初直起身，看着赤霄，笑而不语。

赤霄低头看棋盘，有些傻眼：“诶……”

“我赢了。”陆铭初说，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再来一把！”赤霄不服，一定是他刚刚说话的功夫走神了！

陆铭初摇了摇手中的威士忌，冰块敲击在杯壁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改天吧。会下围旗吗？”

围旗？那种小小一颗下到天荒地老的棋吗。赤霄不会，但他不能说自己不会，又不能说自己会，万一到时候太菜露馅了怎么办，“下得不是很好。”他说，想着有时间找管家陪他练一下。

“嗯。”杯中的酒还剩一点，陆铭初朝他举起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主人。”

惊心动魄的一天结束了。当然，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可光是潜伏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惊心动魄了。赤霄洗完澡，躺在床上回顾这一天发生的事。

有好消息，那就是他这具身体好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仿生机器人，之前他见过、听说过的仿生机器人都是那种超级AI，智商奇高，万般全能。但是自己这具好像不是，更像是一个机械版的人类，没那么聪明，胜在真实。这是他听萨维说的，萨维和管家聊天，自己透露出来的，那个什么“智人芯片”。赤霄没听过这种东西，开始琢磨自己装机器人是不是装过头了，应该更像个人类一样。

但如果机器人和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意识，和人类一样会思考，那他到底是机器还是人？

赤霄打了个哈欠，带着疑问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