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潜伏 第3章 02 贿赂

一个月后，首都巴纳。

赤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特别华贵的地方。

事实上，自从他从圣罗托斯港偷渡进入联邦地界后，就无时无刻不处于震惊之中。这里的繁华程度是帝国的十倍……不，一百倍，街上到处是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空中也有——城市的交通轨道从地面延伸到空中，夹杂着一幢幢的悬浮建筑，赤霄亲眼看见一辆三角造型的飞行器停靠在轨道尽头，然后从旁边的建筑中走出来一家三口，抱着一条小狗，排着队进入飞行器内部。随后，三角形的飞行器张开“翅膀”，盘旋着升向高空，越来越高，直到变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作为一个盗用了他人身份的杀手，赤霄不敢在大街上停留太久，潜入小巷的前一秒，他扬起脸，感受圣罗托斯夏日如火般的烈阳——如果不是提前了解过，他绝对不会意识到此刻的阳光是虚拟的——没错，圣罗托斯是一颗改造行星，它的外部由人工打造了一个巨大的能量罩，阳光、空气，乃至抬头能看见的蓝天白云，都由这个“能量罩”提供。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个能量罩是如何操控的，按一下按钮就下雨，再按一下，雨停了，天边出现一条鲜艳的彩虹——四季更替能在一分钟内实现。假如操控这台机器的人当天心情不好，那圣罗托斯的人民就能体会上一秒还是灿阳，而下一秒就雨雪交加是何感受了。

赤霄在圣罗托斯待了两晚，接头人为他伪造了新的身份，送他进入下一个目的地——埃佳隆。埃佳隆在联邦的行政区划上属于下等星区，不过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港口星，它毗邻两条主要星际航道，周围有十几个天然形成的跃迁点，繁荣——但也混乱。

赤霄在埃佳隆潜伏了一个多月，白天假装倒卖进口商品的摊贩，在商业街上大声叫卖，晚上就开启了他的“正业”——监视、记录他此行的目标人物：联邦安全局情报处处长，维托·李。

在成为一名专业的杀手前，赤霄首先是一个帝国公民，对维托·李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那架飞船上载满了前沿科技项目的专家，就这么沉眠在宇宙深处。赤霄每天都幻想自己是如何杀死维托·李的，徒手，使用器械，下药……可惜暗杀讲求一个“快准狠”，不能折磨对方，否则维托·李就要在人生最后几个小时好好感受一下地狱是什么滋味。

不过成千上万次的演练也有好处，那就是赤霄在下手时格外痛快，没有犹豫，没有紧张，一击即杀——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杀人。完成任务后，他按照既定的路线打算从后花园离开，这时候警报响起，说实在的，赤霄一瞬间竟然觉得好笑，这就是自诩“星际顶尖水准”的联邦安防系统吗？杀完人警报才响起，早知道他就多砍两刀了。

希望下次刺杀总统也能这么顺利。

就在赤霄这么想的时候，麻烦来了——

打瞌睡的保镖们反应很快地围了上来，赤霄身上的传感器接受到数十个武器瞄准系统发出的信号，遭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离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正好，练练身手！赤霄矮下身，轻轻一跃，脚底下的推进器将他送上高空，借着这股力道，他在空中迅速地翻了几个身，躲过轰上来的各种能量炮，随后打开身上的武器系统，反击！

敌人越来越多，武器对他没用，“龙鳞”一开，什么武器都会被弹回去，顶多就是内脏挤得有点闷痛——好痛！赤霄有点顶不住了，一个两个还好，一整个武装部队，他承受不住啊！而且越打赤霄越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的肋骨断了一根，出发前，委员长明明跟他说过，说他身上的“机械龙骨”是目前已知的最结实的复合材料，一整艘超级重舰碾过去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委员长夸大其词了，要么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联邦也掌握了这种科技，否则为什么他如此轻易就被人打断肋骨了呢，不行，得撤。

赤霄当机立断，立马琢磨撤退的路线。这时下一波支援来了，赤霄老远就看到闪烁的信号灯，这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让他今晚第一次产生慌乱的感觉，一慌，就给敌人透露了破绽，赤霄又被打中，这次是一个全副武装的特种战士，胸口一阵剧痛，赤霄清楚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行，这下真的得撤了！他掉头，往人少的地方撤——

还是刚刚那个战士，赤霄打赌他的专业程度绝不亚于自己，只是装备差了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受机械改造。赤霄被一脚踹在后背，差点当众摔了个狗吃屎，他有点生气了，回过身来毫不客气地踹回去——战士飞出几十米远，痛得哇哇大叫。赤霄高兴了，果断扔了颗复合烟雾弹，返回暗杀现场，大摇大摆从维托·李家的大门离开。

虽然成功脱身，但赤霄伤得不轻，必须得打开救生舱启动紧急修复程序，否则可能就交待在这里了。他跳进一辆路过的货运轨道车，好巧不巧，里面拉的都是仿生机器人，在昏死过去的前一秒，赤霄把自己的救生舱藏进机器人的身体里，挟持了机器人的主控程序，除非这架机器人是往总统府拉，否则任何探照仪器都扫描不到他的存在。

货车沿着轨道飞驰，赤霄疲惫至极，闭上眼睛陷入黑沉的梦乡。

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他是被开机键强制唤醒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僵硬，骨骼有种伸展不开的错觉。

“……将军这次会在首都待多久？”身边有人在说话，声音听上去谄媚极了，“我听说您有退役的打算？其实退役也好，战场太苦了，瞧瞧，您比我上次见您时憔悴多了——”

李维吉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陆铭初的脸色，“是因为那该死的《间谍肃清法案》吗？要我说，国会那帮大人们真是不懂得审度时势，前线战事都已经如此吃紧了，还搞那劳什子的抓间谍运动，把军官们都从前线上撤下来，谁去应付金乌的那帮臭兵崽子们啊？等着吃败仗么，嘿……”

赤霄听到有人说自己国家的坏话，身上那点不适全消失了，他扭过头，紧盯着说话的人。

“我听说调查组过两天就会进驻您家？”李维吉丝毫没有察觉，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有需要帮助的您尽管说，以您的身份，肯定有许多不方便直接做的事，你放心，尽管交给我……”

“比如呢？”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还带了一丝丝漫不经心。

——不，这声音其实不那么陌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呢？赤霄陷入沉思。

“比如。”李维吉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左右看了两眼，“贿赂调查组的那帮人，他们呐，就是一些喂不饱的米虫，”李维吉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伸出手朝着虚空一抓，再喂鸡似的往地上一撒，压低声音说，“多给点米他们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将军，只要您发话，这事我明天就能给您办好。”

陆铭初听完，并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李维吉眼巴巴地盯着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今晚就给您办好？”

陆铭初放下茶杯，终于看向李维吉：“听阁下的意思，似乎我存在一些可疑行为，而您有意帮我洗脱嫌疑？”

“不不不！”李维吉被吓着了，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可以替您免去一些繁琐的程序，让他们走走流程就好！免得打扰到您的正常生活，毕竟您都好久没回首都了，在自己家当然要好好休息，而不是应付这些难缠的琐事……”

“哦。”陆铭初点点头，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李维吉的脸，“我不怕麻烦。”

“……”李维吉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又是一下。他在心中叫苦不迭，都说了他不想来面对这位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惜字如金，什么叫阴阳怪气，什么叫就不搭理你，全领教了。他暗暗擦了把冷汗，在心里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而一旁的赤霄——在短暂分析两人的对话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好像偷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对话。

《间谍肃清法案》？意思是联邦在清查境内潜伏的间谍？包括军部？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得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过，这位“将军”怎么越看越是眼熟呢。赤霄忍不住盯着“将军”的脸，试图从记忆深处找出这张脸对应的信息。忽然之间，“将军”回应了他的视线！赤霄心里一突，下意识扯开嘴角，对“将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将军面无表情地转开目光，看向面前的空气。

赤霄松了口气，随后大脑像是被重锤抡过似的，猛地跳了一下。

想起来了！

这张脸——陆铭初！是联邦交战区的御用发言人，陆铭初！此前帝国的军事频道也会转播联邦的军事发布会，主要是针对他们自我良好的发言做出批判，可没想到陆铭初因为一张脸收获了众多无知少女的爱，民间甚至还成立了陆铭初的粉丝后援会，整天叫嚣着要把陆铭初抓回来改造，接受帝国的爱国教育转而投效帝国——这可能么？从此陆铭初的脸再出现在电视上就多了一团马赛克，怪不得他想了这么久，原来是他！赤霄内心的激动、震惊简直无与伦比，此刻他迫切地希望他们能多谈一会儿，最好谈到陆铭初主动吐露交战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可惜他的计划落空了，陆铭初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全是李维吉在说，这位贼眉鼠眼、一脸奸相的年轻人腆着一张笑脸，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陆铭初：“……陆将军，您作为联邦的军人，配合联邦的调查是应该的，有您这样的军人做表率，我等对联邦的未来是充满信心啊——对了，我这次来，还给您带了一份礼物。”

哦？礼物？赤霄的耳朵竖起来，他倒要听听看是什么礼物，多贵重的礼物才能打动一位联邦将军的心呢？

陆铭初也终于表现出了一点感兴趣的样子：“哦？什么礼物？”

李维吉转过头，对赤霄使了个眼色：“就是他——将军，您知道这几年在星际非常流行的仿生机器人吗？经过几代的测试更新，最新的一款已经到了可以媲美真人的程度，他们会呼吸，快，呼吸一个给将军看看！”

啊？赤霄目瞪口呆，感情他就是这份“礼物”啊？

陆铭初看着赤霄，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赤霄张开嘴，大力呼吸了两下。

李维吉又说：“有心跳，可以让体温长时间保持恒温状态，他们会吃饭、能正常消化，而且，咳咳。”李维吉冲陆铭初眨眨眼，那样子看上去暧昧非常，“有生殖器官。最重要的是，这一批机器人搭载了最新款的智人芯片，非常‘善解人意’、懂得如何‘抚慰人心’，”李维吉拍了拍赤霄的肩，挤眉弄眼地给他递眼色，“快去，陪将军说说话。”

赤霄：“……”内心有如万马奔腾。

他站起来，在心里快速分析形势——

首先是他现下的处境，1个月过去了，救生舱显示的修复进度却只有5%，而且还是休眠状态全力修复的情况下。照这样下去，完全修复最起码要10个月以上的时间……当务之急，是要先联系自己的接头人，如果对方能提供专用的修复液，那么他的修复时间至少能缩短三分之一。但现在他在——脑海中自动跳出来一个坐标，巴纳。

这是联邦的首都，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接头不说完全不可能，起码要冒着一点风险、付出一些代价，更不要说现在到处还在抓间谍，被抓住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陆铭初的面前。赤霄看着这个相貌堂堂、面容冷峻的男人，心里冒出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反正也逃不掉，与其到处被“卖来卖去”，不如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趁机搞点情报，以后再慢慢找机会逃脱——对，就是这样。不就是间谍吗，杀手他都能做，区区间谍，小菜一碟！

想通，他一屁股在陆铭初身旁坐下，掐着嗓子说：“将军，你想听听我的心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