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晓辰做饭的水平,只能算是稀松平常。看苏醒尘吃得这么香,她也夹了几筷子尝尝。
因为今天没怎么正经吃饭,寻常的家常菜也格外美味。陈晓辰自顾自笑着,心想,我可真会掌勺!
“我还以为你会等我回来做饭。”苏醒尘饿得有些过头,又夹了几筷子别的菜。
“谁规定了一定要你来做饭?”陈晓辰扬眉。她先回了家,既然有空,为什么还要等苏醒尘回来再开火?又不是个位岁数的小孩儿了。
“嗯。”苏醒尘笑着看她,“可能因为我习惯了。”
陈晓辰不明所以,心想居然还有人习惯做饭呢?
她觉得做饭怪难的。最简单的炒菜也要拆分成买菜、备菜、看菜谱、热锅、放菜、放调料等这许多步骤,以至于她每一次进厨房都要做足心理准备。
陈晓辰感叹完一番“不愧是苏醒尘,百忙之余还能坚持做饭”,殊不知苏醒尘说的是——“习惯做饭给你吃。”
等吃完了饭,苏醒尘自觉地把餐盘都拿到洗碗池。陈晓辰闲来无事,跟进去打下手。
苏醒尘却将她驱逐出了洗碗池边,很不客气道:“水凉,一边去。”陈晓辰只好在另一边清理已经十分干净了的桌台。
苏醒尘洗着碗,看向窗外浓稠的夜色,偏头问陈晓辰:“我们要不要请个家政?”
之前苏醒尘没请,一是因为“陈晓辰”作息颠倒,还爱发酒疯,和好几任家政都闹得不欢而散;二是因为苏醒尘总是醉心于工作、不着家。
因而这个家虽然很大,人气却稀薄。苏醒尘只让刘特助定时请人来清扫房子、修剪花园,并没有找固定住家的保姆。
但以他和陈晓辰现在的生活习惯来说,也许请一个会更方便些,至少不用错过饭点饿肚子了。
陈晓辰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太习惯家里有别人。”
苏醒尘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我之前看到你膝盖上有个月牙形状的疤,那是怎么伤的?”
这话题其实转得很硬,与上一句毫无衔接点。陈晓辰却一点没觉得不对,大咧咧地说了:“这个啊,小时候在森林里迷过路,然后摔倒了。”
苏醒尘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迷路?怎么会,你一个人去的吗?”
“不是啊,和一个大哥哥去,我们当时……”陈晓辰一边打开冰箱门整理里面的食物,一边回忆,然而她说到一半就卡壳了。
她一手搭在冰箱门上,盯着苏醒尘,表情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去森林里?”
有一瞬间,苏醒尘还以为陈晓辰是在问他。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她自言自语的方式。
陈晓辰把冰箱门关上,若有所思地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然后垂头丧气地说:“天呐,我连小时候的事情都忘掉了。”
苏醒尘把碗里的水沥干,放回了架子上,安慰她:“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也很正常。”
“不。”陈晓辰摇摇头,“那个年纪的其他事我都记得。”
陈晓辰的记性很不错,她对童年的印象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岁。
她记得在外婆的葡萄园里逗小狗——小狗的鼻子湿润,喜欢在陈晓辰的手掌心里哼哼;记得在家乡的河边捞小鱼,小鱼还没有她手指长,陈晓辰每次拎起来看几眼就放回河里;她甚至记得每周来楼下叫卖一次“翻炒圆子”的骑三轮车的大爷,大爷一看到她来,眼角的皱纹就开了花。
可是那个大哥哥,在印象里分明是很重要的人,陈晓辰回想时,脑海里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哥哥的脸,她一点都不记得。
头又痛了起来,陈晓辰拧眉深思,过了会感觉额间冰凉一片。
是苏醒尘以指尖来抚平她的眉头,他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吧。”
陈晓辰看着他,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十分忧郁:“你手还没擦干。”
“……抱歉。”
贾盼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她看了眼家门口贴的几张账单,一把扯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苏醒尘不会帮她。
那怎么办?
贾盼从来没想过能够依靠自己挣钱。
十年了,这十年间她用完家里的钱,就用苏醒尘的。她已经习惯了伸手,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也从来没有尝过贫苦的滋味。挣钱要怎么挣?毫无头绪。
她倒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电话又响了。
她麻木地接起来,打算听听电话里的人又是要怎样指责她的“毁约”“变卦”,却听到很礼貌的一声:“请问是贾小姐吗?”
她嗯了一声,等电话里面人的后续。
“听说贾小姐最近生活出现了一些小状况。”
贾盼嘴角一勾,冷冷地说:“所以呢,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们可以解决您的烦恼。”对面完全不在意贾盼语调里的愠怒,仍带着笑意说,“只要您明天回到旭升集团来上班。”
多新鲜。
挂了电话后,贾盼仍将手机贴在耳畔。这年头还有公司追着员工上班的呢。
以前的她业务能力就这么好吗?
然而等贾盼第二天回到工位的时候,却被告知集团里的大小姐要找她。
她跟着那一脸敬业微笑的秘书一路走到一个巨大的办公室,然后一个人推开门进去了。
办公位上坐了个女人,她端着咖啡在看报纸,听到贾盼进门的声音也没有抬头,就这样把她架在了原地。
一直等到贾盼的耐心即将告罄,想要摔门离开的时候,那女人才终于把报纸上的内容看完,悠悠地抬头看向贾盼。
她用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贾盼,随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来:“你就是贾盼?”
贾盼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从前她是陈晓辰的时候,对面这个女人每到遇到她,就宛如一个扫描机器人一样要把她从头到脚看上一遍,然后不屑地离开。
因为陶妍不认为陈晓辰配得上做苏醒尘的夫人,就好像她不认为贾盼配得上赵从越的喜欢。
贾盼被盯得很是不爽,但想到自己的账单,才耐着性子问:“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
陶妍才像终于想起来似的招呼她:“你看我,都忘了,快坐下吧。”
贾盼却抱着臂站在原地:“你就直接说吧。要帮我还钱,有什么条件?
陶妍愣了愣,随后粲然一笑:“和爽快人说话就是痛快,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很想问问。”
她身体向前倾,以手托脸:“你和赵从越熟悉吗?”
赵从越是谁?贾盼听都没听说过,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陶妍没想到贾盼能否认地这么干脆,难得噎了噎。难道秘书的情报有误?毕竟上一次看赵从越似乎就对陈晓辰感兴趣了,移情别恋了也不是没可能。
但这也还不能确定。陶妍觉得,试一试就能见真章,因而她安排了一场与赵从越的会面——贾盼随行。
“你只需要配合我说的话,尽量争取把赵氏集团那一票归给我们就行。”陶妍笑着说,她觉得贾盼既然能拢住赵从越的心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
贾盼则很不买陶妍的账,她亮出收款码,冷漠道:“先结账。”
陶妍的完美微笑再次出线了裂痕。她恼怒地想,赵从越的品味可真奇怪——不是喜欢已婚的家庭主妇,就是喜欢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
等贾盼漫不经心地跟着陶妍一行人走到会客厅,在看见圆桌边男人的背影时,觉得呼吸突然一窒。
陶妍也微笑着呼唤了一声:“赵公子。”
那男人似乎夜里辗转反侧了一番,平时打理得精致的发型此刻翘起一撮呆毛。他托着脸望向窗外,皮肤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无端显出生机。
他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见来人,就露出很灿烂的笑容:“贾盼!”
赵从越站起身就要走上去迎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与贾盼交汇,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从前贾盼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赵从越一看就知道,她是开心了、伤心了、生气了还是落寞了,而眼下贾盼看他的眼神只有初见的惊艳。
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没睡好的缘故。赵从越望着贾盼的眼睛,问她:“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一直不回复我的消息。”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责问,却又有些撒娇的意味。仿佛埋怨主人迟迟不归家的小狗。
陶妍站在一边和秘书对视,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贾盼望进他的眼睛,感觉似乎要溺毙在一种名为“爱慕”的情绪中,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
这个男人给自己发过消息?贾盼毫无印象,她拿出手机,在聊天记录里翻找,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符合他的,叫——“半好不坏”。
赵从越发的消息里什么话题都有,有工作上的、有生活中的,早早就被贾盼划到了“催债”行列里,理都没理。
赵从越瞥到她的手机界面,黯然道:“这些消息,你都看了啊……”
他字斟句酌地遣词造句,既想让自己显得有趣,又不那么冒昧。期待着对方的回复。
原来在某人那里,只是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