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惊马
话说用过早膳后,夏妈妈便带着宝月回到了成安伯府。一回到府里,夏妈妈便去了嘉和园,跟王氏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夏妈妈站王氏跟前,笑着道:“还是夫人您眼光好,您挑得这个儿媳妇,真真不错。”
王氏闻言,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哦,是吗?她跟煊儿相处的怎样?你快来跟我说说。”
夏妈妈道:“她很有耐心,心也细。她到了庄子上之后,二爷就没有再打过人,她说什么,二爷都听她的。”
随后夏妈妈便把苏曦刚到庄子上的时候,如何给赵煊擦手擦脸,如何哄着他叠船、捏泥人等,又如何亲自下厨做饭等事情,都细细地说给了王氏听。
王氏听完,笑着道:“也得亏是她,这些事,如果换成是那些大家闺秀,是断然不肯做的。当初也有一些商户和官宦人家,想把女儿嫁过来,我都婉拒了。那些人家的女儿,都娇养着呢,怎么可能愿意服侍煊儿呢。”
随后她又叹了一口,然后道:“如果她能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也就知足了,不奢求太多了。”
“大夫人,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夏妈妈道。
“如何不急啊,除非是煊儿的病能好了,不然的话,那这伯府的爵位,可就落到二房头上了。”大夫人道。
夏妈妈闻言,也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她岔开话题道:“宝月那丫头,您看这么处置?”
“打发她去针线房吧,这丫头心野,不是一个安分的。”大夫人随口道。
住在郊外庄子上的苏曦,接下来的几日,过得比较平静。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得空也常常下厨做饭。一来二去,就跟厨房的管事芸娘,熟络了起来。
这日芸娘从外面采买了几条大鱼回来,苏曦见那几条鱼又鲜又肥,就想起酸菜鱼了来。这里的厨娘一般都是将鱼红烧或者清蒸,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做法了。
苏曦跟芸娘要了一条鱼,然后麻利地将鱼骨剔除,将鱼肉切成细细的薄片,然后将鱼肉放在调料里腌了一刻钟。接下来,起锅烧油,将香葱姜爆香之后,再放入酸菜和辣椒一起翻炒。
之后将鱼骨和鱼头放在锅中煎至金黄,再加入开水,煮沸之后再放入腌制好的鱼片。不一会儿,厨房里就香气四溢,苏曦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二少奶奶,您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苏曦寻声望去,见一个大眼睛的小丫头,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这小姑娘是芸娘的小女儿,今年十三岁,名叫灵儿。
灵儿平日没事做,便经常来厨房里帮忙。苏曦见她长得可爱,说话也活泼有趣,苏曦很喜欢她,于是就经常送一些吃食给她。
“灵儿来了,我做了酸菜鱼,来,过来尝尝。”苏曦笑着对灵儿道。
灵儿闻言,立马高兴地走了过来。
“灵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主子还没吃呢,你先凑过去了。我看你又皮痒了,看我回家后抽不抽你。”芸娘见状,呵斥道。
“芸娘,无妨,不就一口吃的嘛。”苏曦一边说,一边盛了一碗酸菜鱼出来,然后递给了灵儿。
灵儿笑眯眯的,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然后一口口地吃起来。她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一脸的无奈。
“真好吃,酸酸辣辣的,很开胃。”灵儿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芸娘觉得太丢人了,没脸待下去,转身便走出了厨房。
苏曦笑着对灵儿道:“灵儿,我这边还缺一个丫鬟,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丫鬟?”
灵儿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兴奋地道:“真的吗?我们求之不得呢,如果我能做二少奶奶您的丫鬟,我家里就省却了我的一份嚼用,而且那样我还有月银,是吧?”
苏曦笑了笑,然后道:“是的,不过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如果这件事你办得好了,我就去跟大夫人说,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
“好啊,不过我能帮您做什么呢?”灵儿开心地道。
“你附耳过来。”苏曦道。于是灵儿便走到苏曦跟前,苏曦跟她耳语道:“你这几日,帮我监视一下许奶妈,主要看她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之类的。”
灵儿低声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做的。”
二人聊完之后,苏曦便回到了他们住的院子里。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紫樱在东厢房里布好了饭菜。赵煊吃得很开心,他一直夸赞道:“媳妇做的鱼真好吃,香喷喷的。”
用过午膳后,苏曦闲来无事,看到长案上摆放一本诗经注疏,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就很喜欢诗词,《诗经》里的每一首诗,她都读过,而且也读过关于《诗经》的注疏。
她读过《毛诗正义》,读过朱熹写的《诗集传》,但唯独没见过眼前的这本。于是她便拿起了那本书,好奇地翻看了起来。彼时赵煊正坐在长案前叠小船,他看到苏曦正在津津有味地看书之后,憨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即逝。
苏曦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这一变化,只是接下来的几日,赵煊不再吃她做的饭菜,而是只肯吃厨房送来的饭菜。而且晚上同榻而卧的时候,赵煊总是等她睡着了,他才肯闭眼。
苏曦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她不仅自问:“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吗?仔细想了一下,也没有啊。”算了,没有必要跟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较真儿。
这日午后,苏曦正在梅花树前赏梅,灵儿匆匆地跑了过来。
灵儿见此时除了她和苏曦之外,并无他人。于是便凑到苏曦身边,低语道:“二少奶奶,我方才看见许奶妈了,她和伯府来的一个婆子在聊天,她们一直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她们说话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哦?你怎么知道那婆子是从伯府来的?”苏曦问道。
“那婆子出门后,我偷偷地跟踪了她一会儿,然后我发现她乘坐的马车上面,有伯府的标记。”灵儿道,她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精灵古怪的。
苏曦点了一下她那光洁的脑门,笑着道:“我没看错人,你这小丫头,是挺机灵的。”
灵儿待了片刻,便回厨房帮忙了。不一会儿,许奶妈抱着两个风筝走了过来。
许奶妈走到苏曦跟前,笑盈盈地道:“二少奶奶,我看最近天气不错,您和二爷闲来无事的话,可以去外面放放风筝。”
“这风筝是哪里来的?”苏曦问道。
“哦,我托小厮们从外面买来的,您瞅瞅,是不是很漂亮?”许奶妈道。
“我要放风筝,我要放风筝。”二人正在聊着,赵煊从屋里走了出来,嚷嚷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出去放吧。”苏曦对赵煊道。
“不嘛,我现在就要出去放。”赵煊撅着嘴,跺着脚,很不开心地样子。
“天马上要黑了,你即便出去放,风筝飞到天上,也看不见它。”苏曦耐着性子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放,好不好?”
“那好吧。”赵煊低着头,搓着双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许奶妈为何提议出去放风筝?有什么阴谋吗?”入夜以后,苏曦躺在床上,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放风筝能出什么问题呢?而且那个疯子执意要去放的话,她也阻止不住,不顺着他的话,万一惹得他不高兴了,说不定会打人。
次日上午,用过早膳之后,赵煊就一遍遍地嚷嚷着:“我要出去放风筝。”“我要出去放风筝。”苏曦无奈只得跟着他出了大门,他们住的宅子西边,有块空地,应该是一个打谷场,此处很适合放风筝。
于是苏曦便带着赵煊,来到了打谷场,许奶妈和紫樱也跟着来了。
今日天气晴朗,风力不大不小,正适合放这种小型风筝。赵煊拿着一个老鹰造型的风筝,兴奋得不得了。他手里拿着风筝轴,把风筝放上一抛,然后他就迈着小碎步,开始助跑。
“老鹰”越飞越高,地上的人,望着蓝天中飞翔的鸟儿,心情也好了不少。就在苏曦专注地望着那只,在空中遨游的“老鹰”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马鸣声。
她寻声望去,就见一匹白马,似乎是受惊了一般,从官道发疯般跑了过来,而且它是朝着赵煊跑去。
苏曦见状,立马跑到赵煊身边,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紫樱见状,跟在苏曦身后,紫樱跟在苏曦身后,着急地喊道:“二少奶奶,您小心一点。”
好在赵煊反应也很及时,他迅速撒掉了手里的风筝轴,拉着苏曦,往另一侧闪去。好在有惊无险,那匹马擦着苏曦的后背跑了过去。苏曦除了后背的皮肤有点擦伤外,并无大碍。
苏曦不仅出了一身冷汗,赵煊则躲在苏曦的身后,全身颤抖着,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嘴里一直念叨着:“马儿来了,马儿来了。”
片刻过后,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他拱手致歉道:“实在抱歉,方才在下的马受到了惊吓,所以发疯乱跑,不知是否冲撞到了贵人?”
苏曦看了一眼来人,此人虽然穿着绫罗绸缎,但气度并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又冷冷地扫了一眼许奶妈,许奶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想起了昨日灵儿对她说过的话,于是猜测,许奶妈只所以鼓动他们出来放风筝,就是为了这一出?众所周知,精神病人最怕受到惊吓。
“方才跑过来的,是你的马?”苏曦冷冷地道,“那我可否请教一下,阁下的尊姓大名,家住何方?”
对面的那个青年,颇为恭敬地拱手道:“在下名叫徐勇,家住城南的榆树胡同。”
苏曦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赵煊道:“哦,徐公子,你可知道他是谁?”
“在下不认识这位贵人,请问这位贵人是?”徐勇小心翼翼地道。
“你既然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是位贵人呢?”苏曦质问道。
“在下是看这位爷气度不凡,所以就斗胆揣测一下。”徐勇道。
“他是成安伯的次子赵煊,你应该听说过,他最近生病了。方才你的马突然从官道上跑了过来,差点就撞倒他。众所周知,他这样的病人,最怕受到惊吓。”
“那二少奶奶,要徐某怎样?”站在对面的徐勇道。
“你最好留下一个可以证明你身份的物件儿,我相公的病情,原本已经稳定了,倘若他今日因此受了惊吓,使得病情加重的话,那我就不得不找你算算账。”苏曦毫不客气地道。
徐勇闻言,讪讪地道:“实在抱歉,徐某身上并无什么物件,出门时只带了一百两银票,我赔给您一百两银子,给爷压压惊。您看可否?”
苏曦哈哈笑了起来,然后道:“你觉得伯府差你这一百两银子吗?”
“此时,站在苏曦身旁的许奶妈开口了:“二少奶奶,我看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的,您且绕过他吧,如果一直咄咄逼人的话,人家还以为咱们伯府仗势欺人呢。”
苏曦怒瞪了一眼许奶妈,许奶妈没有再说话,只是嘴巴撅得高高的。
许奶妈一直以为苏曦不过是一个村姑,虽然她嫁过来之后,身份上是她的主子,但以她在伯府的资历和人脉,也可以轻松地拿捏住她。只令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村姑居然不怎么巴结讨好她,反而在她的面前摆主子的架势。
“你哪里来的底气?老娘早晚要弄死你们,且等着瞧。”许奶妈暗自发狠道。
徐勇闻言,脸上有些恼怒,他无奈地道:“既然如此,徐某也无可奈何了。徐某本是无意冲撞,即便你们告到官府去,徐某也是无罪的。”说完他抬腿便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