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杨明希明白又被这丫头胡搅蛮缠混过去了。
嫖骑大将军班师回京这天,城门两侧熙熙攘攘,皆是百姓,都想站在前面,第一个瞻仰大将军的英姿……
圣人们的仪仗早早摆在城门口,风帝身穿玄色大氅,身姿挺拔立于最前,迫人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白皇一身白衣嘴角含笑,落半步于风帝身侧,容貌俊秀,倒是惹得百姓偷瞧。
飞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嫖骑大将军宋祁年身骑黑色骏马在前奔驰,副将及亲兵紧随其后,远远望去,明明不足百人,却犹如大军压境,迫人心神,大夏将士此等威势,何须担忧外敌,百姓人人心生豪气。
临近城门时,全员下马,牵马行至圣人跟前。
宋祁年带着众人单膝跪地:“参见圣人,此番征讨北疆,不负圣人所托,全军大胜而归,俘虏北疆王族百余人,现皆押于城郊营地!”
抬首时,众人见是一俊秀小郎,一时诧异得没有收住神情,忆起坊间离谱的传言,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白皇见他容貌,含笑的嘴角松了一瞬,无人注意时又重新勾起。
“好好好!”风帝与白皇同时上前扶起宋祁年,欣慰夸赞:“宋将军和将士们一路辛苦,边防稳定,我大夏才能繁荣,宫中和营地已为各位摆好了庆功宴,诸位随孤回宫。”
百姓随着军队前行,鲜花和礼物不断的扔向前行的将士。
杨以宁拉着杨明希挤在人群中,看见宋将军骑着骏马在两辆銮驾中间,时不时俯首同两位圣人交谈。
杨以宁扯了扯阿姐的衣袖,挤眉弄眼的大声道:“阿姐,那人给的画像跟这宋将军倒是有几分相似,虽不如普通男子纤细,但也并非传言中的罗刹,不像将军,倒像一个书生。”
她还以为这宋大将军长得同那人相似,那还真是配不上她阿姐。
杨明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被涌动的人潮推着往前行,她凑到杨以宁耳边说:“你小声一点。”
杨以宁被这欢庆的氛围感染得很兴奋,根本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道:“阿姐,我本还担心宋将军长得粗犷,今日见他是个俊秀小郎,这样看来他倒是能配上阿姐几分。”
杨明希根本没听见杨以宁说的话,心里只想带她离开人群,如此多人了,太过危险,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就在这时,杨以宁激动的扯着杨明希,大声喊道:“阿姐!你快看!是那个人,他也在宋将军副将和亲兵的队伍里!”
她的眼睛从下到上,先是看向他骑在马上结实的大腿,又扫过他紧实的腰腹和饱满的胸肌,脸上竟微微泛了几分红:“我找人打听了,此次随宋将军回来的,都是未成家的女郎,想在京城里给她们相看,我觉得我可以嫁给他!”
王忠在队伍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比旁边的人高出了不少,杨以宁一眼便看见了他,兴奋的同阿姐指着。
杨明希随着杨以宁的手看过去,那人五大三粗,膀大腰圆,面容黝黑,一时间蹙起了眉头,整个京城应该都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人物,不太理解妹妹为何激动,还想着嫁给他?
周遭的百姓听见这话,齐刷刷的回头看了过来,杨明希瞬间以袖掩面,羞愤的拉着杨以宁向后退。
杨以宁这一身的好力气展现了出来,拖着阿姐,不退反进,跳着脚同那人招手。
王忠本就感觉到了有人一直在注视他,警惕的握着腰间的佩刀,张目望去,结果看见了人群里蹦的最高的那位小姐。
身子瞬间僵直了,刚刚那视线犹如实质般抚过了他的全身,黝黑的遮掩了不明显的红,忍着羞赫,对她露出了笑容,也同她招了招手,。
杨以宁满意了,这才顺着杨明希的力量离开了人潮……
队伍里另一个将军骑马靠了过来,倾身用手肘怼了王忠一下:“刚刚那位小姐,你认识?”
王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她便是之前说的侯府二小姐。”
那位将军倒吸了一口气:“就是之前你来回奔波几十里,将军让全部将士连夜画画的那位?”
“就是她。”王忠忆起那夜惹的乌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难得有位小姐见过你的样子,还不慊弃你的,你要不……”那位将军揉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王忠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酸涩。
那日庆功宴后,杨傅文喝得醉醺醺的,是被刘堇禾抱回来的,第二日醒来时,对宋祁年夸赞了好久……
杨明希笑着听着,心底里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杨以宁见过宋祁年后,便大大咧咧的以样貌决定了般配度。
时光荏苒,匆匆便是十几日,宫中派人送来了一个吉日‘五月初五’
那便是杨明希同宋祁年成婚的日子。
这日,杨明希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为前几日宋祁年送来的嫁衣,添砖添瓦,那嫁衣送到府上时,已经歪歪扭扭的绣上了两条交尾的小蛇,这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惹得杨明希忍俊不禁,而她今日则打算在上面绣些吉祥的话语。
杨以宁在旁边,看着那小蛇,笑得乐不可支,被阿姐瞪了一眼后,想起了自己照样那拿不出手的绣工,谄媚的对着阿姐撒娇。
这时,前院传来消息,说宋将军前来拜访,请小姐前去。
杨明希有些惊讶:“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我们去瞧瞧不就知道啦。”杨以宁好奇得很,拉着杨明希就往前院去。
她们到时,宋祁年正坐在父亲的下首,相谈甚欢,旁边依次坐着王忠和那天与王忠谈笑的将军李志。
杨傅文虽然在同宋祁年谈话,但眼神总是偷偷溜向王忠,刘堇禾也在不着痕迹偷瞧,这样的小郎,她们从未见过。
王忠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打量,面不改色的承受了。
杨明希和杨以宁同他们见礼,他们也赶紧回礼。
杨明希悄悄的观察宋祁年,自己未来的夫郎,又时不时滑向王忠,她还是没想明白,妹妹怎么就说出了要嫁给这人的话了?
宋祁年表面在同侯爷攀谈,实际已经被看得魂不守舍,耳根和脸颊渐渐泛起了绯色。
杨以宁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王忠,他今日穿着深蓝衣袍,一条黑色的腰带系在那腰上,衬得肩宽腰窄臀……让人好奇去了这衣袍,该是何种颜色……
王忠感知到杨以宁的视线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感觉自己像被这眼神扒了衣衫,**裸的被她观看,不敢回视,只是这常年挺直的背,忍不住瑟缩了几分。
杨以宁收回了视线,开始观察阿姐跟未来姐夫的互动,挤眉弄眼,忍不住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惹得旁人都看向了她。
刘堇禾咳嗽一声,瞪了她一眼,她迅速收敛了表情,正襟危坐,一派大家风范。
宋祁年被惊醒般,面色通红,慌乱的扯了个上门的借口:“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送些见面礼,还有带属下来给妹妹赔礼道歉。”
这句话引得刘堇禾和杨傅文同时看向杨以宁。
杨以宁如遭雷击,面无表情的看向王忠,表面镇定,但脑子里完了两个字真的很大。
王忠僵硬的转头看向自家将军,眼中全是震惊!这夜探侯府的事情是能说的吗?将军你慌了,不能扯上我啊!
但将军都这么说了,王忠只得起身像模像样的同杨以宁道歉。
杨以宁后退了一步,瞟了一眼母亲越来越黑的脸和茫然的父亲,看向宋将军和王忠的眼神里杀气腾腾!现在把他们灭口了晚不晚?
这时宋祁年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懊恼的看向杨明希。
看妹妹如此窘迫,父母脸色也不好看,杨明希拍了一下额头,瞪了宋祁年一眼。
宋祁年苦着脸欲言又止,礼物奉上后,火烧屁股般带着两位离开,王忠僵着身子同手同脚的离开。
无闲杂人等,杨以宁站在下首,扁着嘴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气得刘堇禾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当场要请家法:“杨以宁!你现在大了!可以无视母父,自行做主了是吗?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唤护卫,不告母父,再一再二的同他见面!还串通你姐姐瞒着我们?你是不是觉着你有几分武艺,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杨傅文赶紧替她顺气:“妻君,冷静,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又转头同杨以宁讲道:“现在是好的结果,但若是出了事情,你让我们怎么办?你已经十八了,做事情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
“十八了,你跟我说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个都惯着她。”刘堇禾沉着脸,指了指杨明希又把矛头对着杨傅文。
都挨骂了,几人都噤声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杨以宁跪在母亲身前,被她黑沉的脸色,眼眶中吓出了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带着哭腔说道:“母亲,以宁知道错了,也没有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我以后再也不逞能了,遇到困难会先告知母父和阿姐,不会在自己胡乱做主了……母亲,你不要生以宁的气了,以宁以后会乖的。”
她小心翼翼的拉着母亲的手,眼中含着眼泪,又不敢哭。
刘堇禾看着她这可怜样,心中便软了几分,没有开口,但脸色便舒缓了些。
杨以宁感觉母亲的几分松动,膝行上前倒了杯茶,端着茶再膝行回母亲面前,奉上,眼眶通红,那几滴眼泪还在眼眶中包着,就那么可怜巴巴的望着。
刘堇禾心疼叹了口气,无奈的端起,喝了茶,将她拉了起来,还揉了揉她的膝盖,才说道:“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我正好有件事要同夫郎讲讲。”
随即说了那日同杨明希商量的事情,在杨傅文皱着眉头思考时。
刘堇禾看着杨以宁说道:“你姐姐说要听听你的想法,那你就说说你是想学掌家还是想和你姐姐一起嫁给宋祁年。”
杨以宁担心自己说的话又惹母亲生气,先跪了下来:“母亲,我不想嫁给宋将军,若一定要嫁一个人,我想嫁给王忠。”
“王忠?刚刚那个长相身姿奇异的将军?”刘堇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杨傅文听着一番话,迷茫的神色都散了,余下了震惊。
“王忠哪里奇异了?他样貌虽不俊秀,但浑身上下看起来就都很有力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力量感的小郎。”杨以宁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忍不住为其争辩道。
听完,刘堇禾揉了揉眉头,杨傅文和杨明希愁眉苦脸的,几人都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妹妹的审美似乎有点问题……
“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刘堇禾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
“若是嫁给宋将军,虽然在阿姐的庇护下会过得很好,可宋将军不一定高兴,阿姐和整个侯府都会成为全城百姓的谈资和笑料,于侯府的名声不利。”
顿了顿,继续说道:“若嫁给王忠,阿姐同样可以庇佑我,我听说圣人正在为军中大量单身将士而操心,此次召将军们回京,也有相看牵线之意,可京中俊杰闺秀似乎无人动心,到今日也未有下一对。”
“我身为侯府的二小姐,主动选择其中一人成婚,圣人定会大悦。我们永安侯府也会在圣人心中留些好感。”杨以宁把自己心中想法说明,甚至扯上了道听途说的圣人心思,只求说服母亲。
“以宁长大了,竟然能考虑到此处。”杨傅文听完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很是赞同,杨明希早就知道妹妹的想法,自然随声附和。
刚刚因她不懂事被气到的刘堇禾,现在又因为她的懂事心疼的摸着杨以宁的脸颊:“你姐姐是圣人赐婚没得选,你不想嫁给宋将军,京中无人,也可以往远了选,选其他人,不必只考虑侯府,侯府有你母亲父亲呢,不需要用你的婚姻之事来换。”
“母亲……其实还有一点,孩儿未说,孩儿每次一见王忠将军,便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这是孩儿往日从未有过的感觉,孩儿不知这算不算心动?并且我与他成婚,他若欺负我,阿姐和家里都可以为我做主,若嫁得远了,被欺负了,家里都不知道,那我不就惨了。”杨以宁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刘堇禾一边爱怜的回握她的手,一边在心中翻了白眼,何止你被吸引目光,这王将军走在哪不吸引目光,谁能忍得住不打量几眼?但嘴上未说,只是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每次见?你这见他的次数还挺多啊。”
杨以宁嘿嘿傻笑,企图混过这个话题。
杨傅文这时接住了话茬:“那王将军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听说在战场上英勇无比,此次回京还被任命为骁勇将军,也从未有过不好的的传言,若以宁与之成婚也不算差,具体事情还是等我打听打听。”
“听见了吗?这事后面再议。”刘堇禾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将她拉起来。
杨以宁见这事算是过去了,与姐姐分开后,就狗狗祟祟的溜出门,想要找几位好友去溜达一番,没想到在转角处看到了一直来回踱步的王忠。
杨以宁想着刚刚被坑之仇,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踮着脚走到王忠身后,想拍他的肩吓他一吓。
王忠感觉有人偷袭,在来人靠近之时,钳住了对方的手,用力一抡,打算将其制服在地时,看清来人的模样,赶紧收住了势,将杨以宁抱在了怀里。
杨以宁腾空的那一瞬间,双腿顺势绞住了王忠的脖子,只待使力便能扭断,但这人并非敌人,松了力道,觉得今日真是倒霉,刚刚的事,还有现在的自作孽……只等被摔到地,不想撞进那硬邦邦的怀里,吃痛的嘶了一声。
王忠对于怀中人先是脸红,然后又转为煞白,手足无措的帮助杨以宁站好,神情委顿的杵在杨以宁面前,心中难过,连番几次这般,二小姐肯定很讨厌我。
头晕目眩的杨以宁靠着墙,揉着自己撞痛的腰和手臂,眉毛一挑:“王将军,我只是想同你开个玩笑,不至于要摔死我吧。”
王忠张张嘴,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竟恨起自己笨嘴拙舌,说不出好听话,只能不住的道歉。
“王将军能麻烦你蹲着点吗?现在这样子我仰着头有些难受。”杨以宁好不容易压住了胃里翻腾的难受感。
王忠听话的蹲在杨以宁面前。
杨以宁问道:“你在我家后门做什么呢?”
“今日将军失言,我想给你道个歉。”王忠愧疚的低着头,前面还没解决,现在又惹她生气了。
“宋将军失言,不应该宋将军道歉嘛,怎么是你道歉?”杨以宁没好气的说道:“差点哦,今日真是差点就被你家将军害死了。不过现在这事,你确实该给我道个歉……”
王忠头低得更低了,棱角分明的脸庞羞愧欲死:“对不起……”
“算了,我本来打算去街上玩,现在手疼腰也疼,不想去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原谅你。”杨以宁说完扶着墙,找了个石墩子,准备坐下与他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