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稳定民心,虽未抓到祸首,但还是放出了京中为非作歹的贼人都被官府抓了的消息。
之前议论纷纷的血书,查出确有其事的依律法处置,并对受害者进行补偿,再三强调遇事找官府,不服官府判决就告御状,买凶杀人不可取,信奉邪教不可取。
或是信任官府,也确实再没有听到死人的消息,那颗提心吊胆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除了依旧忙忙碌碌的巡逻官兵,日子变得平静了……
百姓抓着年节的尾巴,放肆狂欢起来。
上元佳节,京中办了一场盛大的灯会,街头瓦巷都挂上了灯笼,亮如白昼,滚灯舞狮,杂耍戏法,样样皆有,街头街尾摆满了吃食的摊子。
杨以宁左手牵着王霁,右手牵着王忠,而王忠的右手牵着王岚,两小只另一只手都抓着吃食边走边吃。
福生坐在轮子椅上眼巴巴看着那边喷火的戏法,忘记了滚动,他身侧的护卫一边张望,时不时帮忙推着,彩霞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最后面的几名护卫也时不时被热闹吸引了眼球。
将这些看在眼里,杨以宁便让她们各自去玩,护卫们有着几分犹豫,她劝上几句,才欣喜前往,哪想到两小孩也要跟着护卫们前去,她俩如今被侯府教养得十分有自己的主意,杨以宁和王忠对视一眼,只得让宋桥和何曼好生照顾。
当她们都离开了,杨以宁再无顾忌,拉着王忠四处凑热闹,遇到人多的地方,毫不顾忌的让王忠将自己抱起来看,那骨子里的顽皮一一透了出来。
当跟随的人离开后,王忠本来紧绷着的脸,渐渐放松了下来,到现在直接窘迫得脸都红了,见妻主高兴,心中也如敲锣打鼓一般。
被隔在人墙外的人看着这一幕,生出了艳羡,高大的夫郎虽然不好看,但也有些好处。
而那些感情正浓的,学着她们的样子,只不过是强壮的妻主抱起了弱小的夫郎……
看上几个戏法杂耍,杨以宁便开始觉得没意思,买了两盏荷灯,还夹带了两个烧饼,拉着夫郎便去了放荷灯的地方。
河上已经飘了不少荷花灯,小小的荷灯承载了多少有情人的情谊,烛光微弱,却如繁星般铺满了整条河流,美丽得动人心魄。
河边的有情人成双成对,默契互相留下诉说情意的空间。
杨以宁以前从未想过会同一个男子放荷灯,诉衷情……
此时她拉着夫郎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找了个清净地坐下,将手上的烧饼递给他。
王忠脑袋冒着热气,从来到河边开始,他被一路亲热的女郎吓得不敢乱看,妻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递给他一张饼,他就一本正经的啃。
杨以宁看着有趣:“夫郎只顾自己吃,都不管我……”
他的脑子里情难自抑的回放刚刚的所见所闻,显得他十分呆愣,听了妻主的话,急切又笨拙的将饼掰了些给她,红着脸道歉:“妻主,我错了……”
杨以宁伸手环住了他紧实的腰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般,最后却是朱唇轻启,含住了他手中的饼。
王忠呼吸变得急促,不敢动,眼巴巴的看着妻主就着自己的手,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块饼。
似乎意犹未尽,舔了下空了的手指,他惊得一缩,却被她轻轻的咬住,他的脸越来越红,像秋日熟透了的柿子。
大大的人像受了惊的小动物,杨以宁放过了他,松了口,低头闷笑。
胸腔震颤带动了放在王忠身上的双手,她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带着满眼笑意仰头看着他无措的眸子,软声道:“夫郎,喂我……”
他的妻主总是这般爱闹自己,而他也不禁闹,常常忍不住面红耳赤,他红着脸将烧饼掰成小块,再一块一块的喂给妻主,待妻主吃饱后,他才开始自己吃,脸上的红晕浅了不少。
哪想一只手捏在了饼上,王忠下意识拿得更紧,一看是妻主,才松了手。
“夫郎将我喂饱了,我怎么能让夫郎自己吃?”杨以宁得了这块饼,掰了小块递到他的嘴边,看着那刚刚变浅的红晕更加浓郁了,她就很爱他在自己面前容易害羞脸红的样子,百看不厌,忍不住一逗再逗……
两块饼吃得气氛旖旎,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那饼子一点点减少,王忠一点点红得如夏日晚霞般,杨以宁玩心一起,悄悄的在他耳边低语:“夫郎现在脸色这般红,不知道身子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话听在王忠耳边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说完这话杨以宁仿佛没事人般,将那荷花灯拆开,除了灯,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一枚炭笔,她将其中一份递给她的夫郎。
而王忠此时脑中还在回荡着妻主的话,哪里回得过来神。
杨以宁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的好夫郎,快醒醒,许了愿,我们好回家玩~”她快速的用炭笔写了什么,又用绳子系好,开始等着她的夫郎。
王忠咬唇苦思,片刻后才落笔,写完后,同妻主一起将纸条放入荷灯中,点燃了荷灯,一同轻漾河水,送它们晃晃悠悠的出发。
那两盏荷灯随着水流,在中间相聚,莫名的依偎在一起,就那么慢慢的过了桥。
王忠心中欢喜,那两盏紧紧依偎的荷灯,预示着自己和妻主不论发生何事都会在一起。
见荷灯平安过了桥,她拉着他的手起身,便往回走,仿佛有着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王忠跟在身后,耳垂和面色皆是红彤彤的。
河下游的某处,身着官服的几人拿着勾子打捞飘来的荷灯,见明明从高处落下却依旧黏在一起的两盏荷灯啧啧称奇,好奇的捞了过来,打开纸条一观:
“愿与夫郎王忠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愿与妻主以宁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而她们已经回了小院,口齿相连,相濡以沫……
杨以宁扯了发带覆上了夫郎的双眸,遮他的视线,四周的青色床幔分别拧紧,缚住了他的手和脚。
恍惚间,他忆起成婚的那一夜,呼吸更加急促,被遮住的双目慌乱的寻找着妻主的身影,但仍然乖巧的任由妻主摆弄。
新年时夫郎所赠的铃铛,她连同腰带一起从腰间取下,系在了他白皙紧实的腰上。
一人衣衫尽褪,一人只松了腰带。
她抚摸着夫郎胸口的字,眸中的欲色更深,忍不住低头亲吻……
以舌为笔,认真临摹着那字。
却不想夫郎不爱习字,伴着阵阵呓语求饶声,颤抖不已……
小小的铃铛叮当作响,唤醒了满室春光……
一步一响……
一步一想……
如何响?又如何想?皆由妻主来定……
上元节一过,王霁和王岚便得去族中上学,宋桥给两人都做了书袋,王霁背着像模像样,王岚却像一只小蜗牛拖着巨大的壳。
上学的第一天,杨以宁和王忠一起将两人送去族学,王霁倒还好,知道去上学甚是高兴。
而王岚从小便与姐姐一起,去了学堂,发现要分开学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好不可怜,杨以宁跟王忠两个长辈一直都哄不好,还是学堂里的夫子黑着脸将他带了进去。
杨以宁跟王忠松了一口气,又十分担忧,但学堂不准随意进入,在门口蹲了半晌,没听见哭声,才离开。
侯府的中馈渐渐交付到王忠手里,此事并不突然,而是从杨以宁去庄园起,母父便在教导他如何管理。
杨以宁知道后求过几次情,说这点小事自己一起管了便行,但母亲冷着脸说谁家中馈不是由夫郎管理,纵他便是害他,杨以宁只得放手,她回来后,便是她在教导。
杨以宁坐在旁边看着话本,王忠笨拙的打着算盘,复盘上月的府中开销,这已经是第六遍了……
幸得近日夫郎赋闲在家,不然这个账啊,他能盘到天明,杨以宁听着这断断续续的算盘声,看了一上午话本都没翻几页……
看他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没那么忙,要不再跟母亲求求情?
火盆烧得很旺,王忠急得背上出了一层汗,这一遍结束后,王忠的脸色煞白,焦虑的抓挠着头发,神色低落,话语中都带上了哭腔:“妻主,又不对……”
“不着急,我们慢慢看……”杨以宁引导着他一笔一笔的检查,直到找出错漏。
王忠沮丧的垂着头,眼眶中的泪水决堤,一颗颗滴落在地上,他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没用。
杨以宁见他一直垂着头,蹲下身看着他无声哭泣的样子,心中如针扎一般:“夫郎,咱们不着急,慢慢来,我从小跟随阿姐耳濡目染,也是专门同母亲学习了两年才能独自管家,夫郎这还不足一月,只是偶有错漏,已经很棒了。”
边说边用手帕擦着他的眼泪,他冷着脸红着眼眶掉眼泪的样子,让她心中微动,眯了双眼,手微微颤抖,替换了擦拭眼泪的手帕,摩挲着他微红的眼尾。
王忠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妻主:“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已经很厉害了!”杨以宁眼波流转,手指从眼尾抚摸到了脸颊,才看着他的双眼,郑重的点头。
阵阵酥麻由身及心,王忠垂眸抬眼间,笑得勾人,他带着妻主的手从脸颊到喉结,嘴里却一本正经的应道:“那就好,我担心妻主慊弃我笨……”
她们的举止越发情浓,嘴上却还在正经的一人教一人学,妻夫间的默契……
又过了几日,杨睿知才从郊外归家,因着这份血缘,也是想知道自己走后,姨娘是否又会如以往般,杨以宁去了杨睿知的小院见他。
才到小院,杨睿知双手虚握执于腰间,恭恭敬敬的同杨以宁行了一礼。
他头戴了一支长穗子尾端挂着铃铛的发簪,腰间系着一方白玉,也坠着铃铛。
微风吹过,外袍随风飘动,伴着铃铛作响声,展现的是纤细的腰肢。
“弱柳扶风,身姿袅袅”杨以宁脑中浮现了幼时姨娘曾经对自己的未来的预设,这是她后面很多年都想象不出来的场景,而现在她看见了实物。
这还是之前的杨睿知吗?
“这一路可好?”见他不说话,杨以宁先起了话头。
“谢阿姐关心,一切都好。”杨睿知背挺得笔直,说话时轻声慢语。
“私塾已经开学几日,可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阿姐走后,姨娘说要教我学些规矩,后来因为我规矩学得不好,姨娘便多留了我些时日,才误了进学的时间,请阿姐责罚。”杨睿知步态盈盈,屈膝跪下同杨以宁请罪,腰间和头上的铃铛无半分响动。
他不动声色的同她告状,藏在衣袖中的手快将内衫的袖子揪烂了。
不得不说他的一举一动赏心悦目,有着说不出韵味,放在一众小郎中也是出彩的,她震惊的看向随行的凌秋。
凌秋恭敬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对于这位姨娘的手段,她也是佩服的。
杨以宁拆开信,越看眉目越展,笑意越深:
“你离开之后,我先是观察了府中下人家眷,后又探访了周遭的人家,发现大夏风俗确实如你所言,是我一叶障目,从不曾去了解,才将你阿弟养成这幅样子……”
“我本想将他留在身边好生教养,可又觉得男子若是出嫁,有着永安侯府做靠山肯定是比我这个主君妹妹的孩子要好,但他实在顽劣,我便多留了几日,误了学业,还请你不要怪他。”
“以宁那日说的字字句句,我都放在心上细细琢磨,你说得对,以后我只是你们的姨娘,睿知被我教歪了,再要扭正需要时日,接下来的教导我已经交于了凌护卫,只希望你能念着血缘,给他几次改正的机会。”
“……”
杨睿知如何她并不关心,若未损害侯府的荣光,放过他几回也无不可,她高兴的是姨娘终于要走出她自己画的牢笼,真是一桩喜事。
杨睿知小心的想要偷看信上的内容,但无人给他解说。
杨以宁认真的收起信笺,她将教育杨睿知的权利留给了凌秋,涨了她的月银,离开时再无愁绪和挂碍,只有满胸昂扬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