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江戊尘错愕了一瞬,随后挣扎着要甩开江千劭的手。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哽咽着问道,脸色煞白,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他薄的跟纸一样,如何能挣开江千劭?
郑羡之靠近时,也一只手轻松就将他按住,拿着针从他手背抽了浅浅一层血。
“怎么他就抽这么点?”江千劭不满地质问。
郑羡之抬眼:“他这幅瘦弱的鬼样子,我怕给他抽死了。”
江戊尘开始嘶吼,疯狂抓挠,江千劭让老侯压着他,强制坐在椅子上。
郑羡之静静看着那仪器,道:“再等一分钟就好。不匹配的结果出来的会快一点。”
江戊尘听见这话,失去了所有气力,双眼朦胧,泪珠子滑落。他看向周侨:“阿侨,你要帮我……”
周侨看着那双眼睛,一瞬间,想到了另一人。他们虽然不是一个爹生的,但是这双眼睛真是长得像。只不过可惜,那人的眼睛永远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脆弱之色。
周侨动了些恻隐之心,不动声色靠近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想办法将让你脱身。”
江戊尘绝望之中又燃起了光亮,只要周侨没有放弃他,那他就还没输……
“哎?这次是绿色!”
郑羡之擦了擦手,对众人道:“江戊尘,不是江老爷的儿子。”
“天哪!”
“原来这三少爷,才是肮脏种!”
甘姨娘向来被夸赞秀智如兰,现下血色全无,坐在那里垂着头,不做声。她心里已然全部明了了,看来她平时对江戊尘的告诫,他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江宗正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伤:“我那么相信你们母子,可你们居然联合起来骗我!”
“老爷,您不要为这两个贱/人伤心了,将他们母子赶走就是了!”杨新蕊一脸喜色抑制不住,赶忙道。
“对呀,江老爷,这件事与您无关,都是这对母子不要脸!”
“江老爷真是可怜……”
江宗正叹了一口长气,摸了摸眼泪:“多年的父子和夫妻情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今天就收拾收拾,走了罢!”
甘姨娘看了眼他的儿子,没人比她更了解他儿子。如果就这样被赶出江家,他是绝对活不下去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站起来,泪眼盈盈,但是异常坚定:“老爷,求您不要怪戊尘,都是我一人的错!”
“您养育他这么多年,他心里从来都只有您一个父亲。是我品行不端……”
原来,那日她们并不是被土匪抢劫了,而是被另一伙亡命徒盯住,要谋财害命。好在那伙山匪路过,将二位夫人救下了。
二人受了些伤,尤其是大夫人,有孕在身,于是就去了山寨,计划着修养一阵子再启程。
那土匪头子看上去糙人一个,但是心地善良,对她们也敬重和气。甘淇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了他。
甘淇和江宗正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抗不得的婚姻。甘祺于是打算不回江家了,和那大当家的在一起,还怀孕了。
大夫人很是理解,说是等她度过了产期,将孩子生下来,就回去和江老爷说,她已经死于亡命徒手下。
谁知江宗正忽地就找到了这处,借着伍家的兵力,将这窝土匪一网打尽了,整个寨子的人都死了。
甘淇本想随着大当家的一同去,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于是甘淇忍者悲痛回了江家。江宗正虽然怀疑这儿子不是他的,但是也没有证据。
加上江戊尘先天不足,早产了许多日子。更加无法分辨是不是江老爷的儿子。
江怀蝶听完,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暗自叹惋。她也是被家里人许给了伍家大少爷的,不过还好他们二人婚后相爱了,日子过得很幸福。
其他女人也有些动容:“哎,这二人也真是可怜。”
刘菁菁泪流满面,她感触颇深,大声道:“我支持您!甘娘子,自由恋爱才是对的!”
刘鸿儒浓眉立起,愠怒地叫了她一声,刘菁菁才收住惹祸的嘴。
江千劭冷冷看着江宗正,心知这老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将这二人除了的机会,估计他等东窗事发这天,等了好多年了。
果然,江宗正“哼”一声:“我江家,不养外人。”
甘淇知道江宗正咽不下这口气,悲怆地抿嘴,抑制住眼泪,看向她的儿子。
可江戊尘垂着头,没看她。
下一刻,甘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退开两步:“老爷,求求您了!妾和您结婚这么久,从来没要求过什么。只要您放过戊尘,我……我愿意一死!”
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甘淇就一头撞上了石柱。
“砰!”骨头的碰撞声响起,甘淇的身体轻飘飘落了下去,额头的血洞汩汩流着血。
“娘!”江戊尘终于回过了神,大喊。
老医生走上前,试了试甘淇的鼻息,而后摇了摇头。
江戊尘抱着周侨,开始大哭,像个孩子似的,惹得众人也泣泪涟涟。
周侨看着甘姨娘的尸体,眼神沉暗。
江千劭觉得江戊尘搂着周侨的手格外刺眼,于是开口,对福子说:“还不把人拉走!”
福子“啊”了一声,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叫了下人将江戊尘拖走。
“慢着——”江宗正开口。他扶了扶额,如果甘淇都死了,他还不留情面,天知道旁人怎么编排他,做生意的终归是不能落人口舌。
“戊尘,这么多年,我也早就把你看成自己的儿子了。只要你日后不认贼作父,就依然可以留下。”
众人欣慰点了点头。这当是最好的结局了。
然而——江戊尘完全听不进江宗正的话。
他原以为,他娘一点都不在乎他,不像江天佑的娘那般为他着想。可今日才知道,他娘是一直在保护他。
“阿侨,这个江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娘都死了,我不愿再待在这儿,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一直在一起。”江戊尘拉着周侨,哽咽道。
江千劭走上前,扯开他的手,俯视着他,冷声道:“父亲都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你要走就走,拉上旁人做什么。”
江戊尘被他这句话点燃了,声音大了起来,他朝江千劭大吼:“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和我抢,我怎么会落得现在的下场?!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他说着,抽出了袖子里的刀,就向江千劭刺去。
他动作并不快,江千劭全然可以闪开。然而他的手刚到半路,就被人握住了。
江戊尘看着拦住他的周侨,眼底是不可置信。
“阿侨,你要帮他?你要帮他对付我?”
周侨不吭声。
江千劭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他道:“你问问周侨,愿不愿意同你一道离开。”
江戊尘看着周侨,热切地期盼中夹杂着绝望,像是傍晚时的最后一道夕阳。
“我……不愿。”
周侨话音落地,江戊尘手中的刀锵一声掉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点光,也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江戊尘静默了一瞬后,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愈来愈大,听得人心生寒意。
“哈哈哈!好,好!你们都不要我了……”他说完,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神色已然不正常。
他捡起地上的刀子,就向旁边不相干的人冲了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竟是砍伤了好几人!
场面混乱,所有人都跑着尖叫着,差点将怀孕的江怀蝶都推翻在地。好在杜晏兰一直护着她。
江宗正连忙喊人将他拿住,江戊尘衣着凌乱,眼神疯狂,明显是疯了。
“快把这个疯子抓走!”
等到江戊尘被带下去,众人才舒了一口气。江千劭也没想到,一个周侨,竟能让江戊尘疯了!
福子看着江戊尘,心里莫名颤了一下,闪过一丝古怪。今日他将老仆放进来,还是想起了大少爷和他说的——“要是有远客造访,不妨热情些,将人请进来。”
周侨看着江戊尘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他今天不知怎么,就帮着江千劭挡了下。不应该的——
“你应该庆幸,你今日没有选他。”江千劭狠狠道,“不然就有你好看的!”
周侨瞥了他一眼,走近低声问:“是你做的吧?”
江千劭勾起唇角:“我没有逼他,都是他自己选的。”
“老仆是你安排的,假消息也是你让她泄露的。你可真是心狠啊。”周侨想,江千劭聪明,但又不像江戊尘那样——他最是薄情寡义,不会抵死纠缠,是一个好情人。
所以他今日帮着江千劭,也是说得过去的。想到这处,周侨心里也舒坦了些,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摇了摇小扇子,笑着道:“你和你爹那么像,尤其是性格,他居然分辨不出。”
“所以是他自己犯蠢。”江千劭道,“我还是对他留了几分情面的,没有将他赶尽杀绝。”
周侨盯着他冷漠的侧脸,愈发觉得看不透这个人。他到底是无情?可是有时候又有几分捉摸不透的纵容。
蒋海润站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他看着周侨望向江千劭的眼神,疑惑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