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邵哥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阳炎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后厉声道:“你不要为了开脱就胡乱指认无辜之人,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进一步证据,找到了江家给那几人的银钱。”
“你怎知我没有证据?证据就在这里。”江千劭挑眉。
“凶手是谁?”
“正是我们府上的管家——张士诚。”
此话一出,众人都目瞪口呆,尤其是张家的做工伙计。怎么可能是张士诚,张管家已经在江家做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玉佩,还有你江家给那几个脚夫的钱账?”宋阳炎追问。
“玉佩的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人心就是贪。至于钱,呵,张士诚在江家已经几十年有余,江家的印章和财务,他都是有法子的。”
“你指认张士诚的证据呢?”宋阳炎问。
“我在他的房间发现了凶器,你一验便知。”
最近有一户姓郑的人家,儿子是国外学化学的,在厅里做事。那人叫郑羡之,在国外学了一种血迹对比的法子,可以根据几滴血,就判定是谁的血,从而找到凶手。多亏了他这套法子,警察厅的办事效率提高了不少,多破了很多悬案。
于是一行人到了张管家的门前,叽叽喳喳地看热闹。刘菁菁被刘文华强行带回家了,怕她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刘文华其实觉得这个案子,也不无可能是江千劭的手笔。他看人比他妹妹是要清楚些。
等在门口的厨房伙计没想到等来了一大群人,发懵着问:“这……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是干什么呢?大少爷,您还要进去……”
江千劭打断他:“宋都尉,证据就在里面了,我已经看过了。”
伙计摸摸后脑勺,疑惑地问:“您什么时候进去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江千劭一记眼刀甩过去,伙计立刻噤声。
他当然没有进去过,但是他已经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除了相信幕后之人的手段,相信他已经为自己找好了“替死鬼”。
绳子估计就是那人用来将江千劭引到张管家房间外的。赌对了就是入了那人的棋局,被人当枪使了。赌错了就是,满盘皆输……
“开锁。张管家杀人了,凶器就放在了他房间。”江千劭对厨房伙计说。
伙计吓了一大跳,听到事关人命,赶紧掏出了随身的小棍子,对着张管家的门捣鼓。没几分钟,锁“啪”得一下掉在地,随后门缓缓打开。
张管家的房间居然比大多数伙计的还要简单,几乎没什么装饰,更别提什么名贵物品了。
宋阳炎给他的手下使了个眼神,警察厅的人鱼贯而入,开始翻箱倒柜搜查。张管家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的房间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江千劭帮着几人一起找,他让伙计撬开张管家的保险柜,开始翻看起那些文书来。
“不是要找凶器吗?怎么看起文书来了?”伙计嘟囔着。
宋阳炎也朝这边看了眼,不过他是个直心肠,也没多想。他只关心案子的事情。
保险柜里是一些采购单和合同,还有几张报纸。报纸被剪下来一块,上面记录着北平忽然兴起的几家实业厂家。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封建派人物,而且都是一夜之间,就在北平立稳了脚跟。
江千劭也注意到了这几家,但是没想到江宗正已经派张管家开始调查了。报纸里夹着一页薄薄的信封,江千劭拆开来看,信纸里只写了三个字——“秋坟鬼”。
他默默把信纸拿出来,放进了口袋里。
“找到了!”忽地有人高呼。
众人都看向出声的那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
刀上沾满了血迹,隐隐散发着寒气。宋阳炎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刀,这很可能就是尸体脚上的伤的来源。
“宋都尉,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江千劭眉眼带笑,礼貌地开口。
宋阳炎眉头紧锁:“把张士诚找过来,我要当面对质。另外,现在就把这把刀送回厅里,加急检验。”
江千劭看着这宋阳炎,是还没打消疑虑的样子,心里有些愤懑。他到底哪里惹着这位煞神了?他不知道的是,宋阳炎这人就这样,不放过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
当面对质,万一张管家又生出什么变故……啧,麻烦。江千劭虽然有些不确定,却是大大方方地在旁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一会儿,张士诚就被人找来了,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是什么事。他左右环顾一下,心里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士诚,我们在你房间发现了阮老爷事件的凶器,你认不认罪?”
“什么!”张管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还没有被这一场无妄之灾吓得当场腿软跪下。
“冤枉啊,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凶器,我是冤枉的啊!”张管家老泪纵横。
“那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把刀放在你的房间里了?”
“是!”张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些许,“定是有人诬陷我,请大人明察秋毫,我一定配合调查。”
“那你有没有跟死的那三个脚夫有金钱来往?”
“绝对没有!我都不认识那几人。”张管家斩钉截铁。
宋阳炎深深地看了张管家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江千劭,大声道:“那就把这两人都带回去!”
江千劭紧握拳头,眼下这个节骨眼,商会正在选新的理事,他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来了一个机会,这样一闹,被警察厅拘留了去,就功亏一篑了……
“慢着。”一个阴恻恻,慢悠悠的嗓音忽然响起。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人,瘦削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看不太出真实的年纪,但是威压感极强,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江宗正踏进门槛,眼神一转,走了几步,到正中央,直视宋阳炎。
“宋都督,我可以借一步,跟我们家的管家说几句话吗?”虽然是问句,也没有丝毫不敬 ,但是江宗正的气势,让人无法拒绝。
“请便。”
江宗正把张士诚带出门时 ,透过镜片,冷冷地看了江千劭一眼。江千劭垂下眼,摩梭着已经碎裂了几道缝的玉扳指。
众人都噤声等着,江宗正回来了,他们也不敢再说些八卦话。
没几分钟,两人就又回来了。张管家面色如土,忽然,他砰地一声跪下来了!
“宋都尉,我,我认罪……是我杀了阮老爷,还有那几个脚夫!”张管家双眼紧闭,视死如归道。
“你怎的突然变得这么快?莫不是有人威胁你?”宋阳炎看着江宗正,双眼如炬。
江宗正皮笑肉不笑,声音不紧不慢:“您这话,是说我恐吓逼人认罪?宋都尉,您要是把这样的名头安到江某身上,可就是无凭无据了。我江某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就讲个信誉,这样传出去,您负得起责吗?”
宋阳炎嘴向来不太会说话,更何况是跟江宗正这样的人精。
“江某不过是跟张管家说了几句私话,些许是唤醒了张管家的良心。不过也终究是我教下不严,让你们警察署的人费心了。”
“既然张管家都已经认罪,那就不用把我家儿子带走了吧?大华律法里可没有这条。”
宋阳炎语塞,心里有千般疑问,可是也无法,只能把张管家先带回去,再细细审问了。动机,手段,经过……都还未查明。
“把张士诚带走!”宋阳炎喊道。
几个小警察一拥而上,把张管家围住,丝毫不顾及他年事已高,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
张管家额头全是冷汗,但是他只是喘着粗气,不吭声。
江宗正移开目光,用眼神示意江千劭跟他出去一趟。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隔壁院子里的走廊上。
风雪声愈来愈大,天色也阴下来,灰蒙蒙一片。院子里只有两人,显得空荡荡的。
“你知道张管家为什么要认罪吗?”江宗正开口,他的话总是让人摸不清意图。
“……因为他良心发现。”江千劭回答。
“哼。”江宗正笑了一声,“就我们父子两个,就不要装了。是你做的罢。”
江千劭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东西的本事比他想得要大,也不晓得他知道了多少事。
“是……他们把阿姐给我的玉佩摸走了,我气不过就……”
“你倒是……重情义?”江宗正语调阴阳怪气,“下次做事前要想清楚处理方式,不要让我再给你擦屁股。要是传出去,我的儿子因为杀人被抓取坐牢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还好,江宗正暂时还不知道他私底下卖军火的事情。江千劭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记住了,多谢父亲这次帮我。”
“我跟张管家说,如果他不认罪,坐牢的就是你了。我让他先应下来,后头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江宗正后面没说的话,江千劭已经猜出来了。
……
牢房里,张士诚坐在冰冷的铁床上,眼巴巴望着外头。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牢房里的老鼠几乎有两只手那么大一只,张士诚当了两年江家的管家,自然是不能接受和老鼠一起吃残羹剩饭。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出去的。江老爷对他说,如果他不认罪,进来的就是大少爷了,会对江家的名声损害很大。所以让他先认下来,马上就会找关系,把他接出去。
张士诚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答应了。为了江家的家业,他可是老爷最得力的心腹,不能让老爷失望。
“张士诚,有人探监!”门口的守卫大声喊。
来了,老爷派人来接他来了!
张士诚快速爬到门口,差点跌倒。不过一天的光景,这个精明的中老年男人,就已经蓬头垢面了。
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张士诚没见过。可是他现在只想着快些出去,没注意到不对劲。
男人拿着一个食盒,递给张士诚。张士诚接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爷怎么样,少爷呢?都还好吧?我是不是现在就能出去了?”张士诚嚼着嘴里的饭菜,问道。
“嗯。”男人回应,盯着他吃饭,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张士诚不自觉地停下来,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可是还没等他出声询问,胃里就传来一阵剧痛,穿肠烂肚一般。
“你做出了这样的丑事,让江家名胜受累,老爷这样处置你也无可厚非!”男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士诚,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张士诚疼得在地上打滚,说不出一句话。泪眼朦胧间,他哑声说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不是这样,我,我这么忠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惜没人再回答他了。男人拿着食盒,出了牢狱,和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