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丞相夫妇上了白马寺来接苏忱,见到薛逢洲那一刻,苏丞相的脸都绿了,但见苏忱与薛逢洲似是相谈甚欢的模样,他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满腹狐疑和纠结带走了苏忱。
薛逢洲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微笑着目送苏忱,“小公子,回京见。”
苏忱回头看了薛逢洲一眼,抿了抿唇,“回京见。”
苏丞相:“……”
他愤然想,这分明是他的儿子,为何他有一种自己儿子要被薛逢洲这粗鄙的武夫抢走的错觉?
苏忱不知道苏懿心中所想,和薛逢洲多说了一句,“昨日雪大,下山的路大约不好走,你若是骑马的话还是得注意安全。”
薛逢洲唇角笑意扩大,他道,“好,我听见了。”
见苏忱要走,薛逢洲又问,“真的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苏忱说。
孟岫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逢洲,她看得出这次来白马寺苏忱真的与薛逢洲关系好了起来,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得相处才行……得相处啊。
薛逢洲虽然遗憾却没有坚持,如今他和苏忱关系缓和不少,他可以徐徐图之。
暗中叫林圩继续跟着苏忱后,薛逢洲伸手和苏忱挥了挥手,苏忱朝他笑了一下才放下马车的帘子。
苏忱前脚离开白马寺,薛逢洲后脚就进入了苏忱的房间,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开始收东西。
苏忱用过的帕子,苏忱放置在房中的里衣,刻着朝朝二字的东西被他搜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床被都是白马寺的,薛逢洲指不定连被子也一块收走了。
收完后他才神色淡淡地关好房间的门离开去找空安。
……
苏忱下马车后一眼看见了站在丞相府大门口的沈桓之,他有些惊讶地往前走了两步,“夷则。”
“是我。”沈桓之躬身先朝苏懿和孟岫玉行了礼,“丞相大人见我孤身一人,邀请我一起来过除夕。”
苏懿在一旁笑道,“朝朝,我见你上次与夷则交谈甚欢,想着除夕夜他反正也是一人,干脆叫来和你作伴了。”
“那快些进去吧,外面冷。”沈桓之道,“我听丞相大人说你在白马寺又生了病,我本想去看看你,奈何这段时间京中事多,我实在空不开身。”
苏忱微笑了一下,“公事重要,我在白马寺与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也有人照顾我。”
“我偶然听说……”沈桓之悄悄瞄着苏忱,“薛将军也在白马寺修身养性,你可见着他了?”
“嗯。”苏忱神色自然,“薛将军照顾我许多。”
“……那就好。”沈桓之说,“之前我见你与薛将军似乎不太合得来,现在看来是误会。”
苏忱笑了一下,“薛将军是个好人。”
一直没出声的苏丞相忍不住搭腔,“……好人?朝朝你别被他骗了。”
苏忱知道父亲对薛逢洲成见颇深,他看向苏懿,“父亲,你与薛将军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苏丞相很想冷笑一声说和薛逢洲那种人怎么可能有误会,但说这话的人是苏忱,他只能压着对薛逢洲的满心愤怨道,“朝朝,你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苏忱:“……他不曾说什么花言巧语骗我,他也没有骗我的理由。”
苏丞相:“……”
苏丞相有些气结,他若是在现代,大约就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类似于“自家宝贝被黄毛拐跑了”,可惜这里拥有现代灵魂的只有苏忱,而苏忱显然不觉得薛逢洲是“黄毛”。
他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几步,倒让苏忱有些不解,即便是不喜欢薛逢洲,父亲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才对。
孟岫玉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轻笑,“朝朝,你替薛将军说好话,你爹这是吃味了。”
苏忱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苏忱看去,只见前方苏丞相悄悄地支楞起耳朵来,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又哼了一声往前走,苏忱快走了两步拽了拽苏丞相的袖角,唇角上翘,“爹爹,只是这几日他确实照顾我许多,我最喜欢的自然是你和娘亲了。”
苏丞相抬了抬下巴,“他一个粗人,懂照顾你?你该不是在给他说好话吧。”
孟岫玉抬眼,“大人,儿子都会哄你了,你别再闹别扭了。”
苏丞相:“我没有闹别扭!”
“好好好,我知道爹爹的意思。”苏忱连忙安慰苏丞相,他道,“我发热的时候他整夜没睡看着我,我编也编不出来嘛,随意也知道的。”
闻言,苏丞相也装不下去了,他回身摸了摸苏忱的脸,轻叹口气,“我儿受苦了。”
苏忱含笑,“不苦。”
“行了,今日除夕。”苏丞相说,“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个晚饭,不说那些无关的人了。”
苏忱说好。
苏丞相回头朝沈桓之招了招手,“夷则过来。”他又看向苏忱,“府里的布置夷则也帮了不少忙。”
丞相府里外都挂满了红灯笼,贴了春联,看起来尤其喜庆。
苏忱看向沈桓之,沈桓之声音极低,“丞相大人对我多有照顾,不过是帮忙挂挂灯笼而已。”
苏忱莞尔,“爹爹很喜欢你,我很少在爹娘身边,你愿意多陪爹爹也该是我谢你才对。”
沈桓之看向苏忱,他见苏忱那双琥珀瞳清凌凌的,盛满了温柔多情的光,沈桓之唇动了动,“若是你不嫌弃,你在家时我也来……”
“当然不嫌弃。”苏忱说,“我朋友少,你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桓之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好。”
虽然丞相夫妇去白马寺接了苏忱,但婠止留在府中,三人一回府厨房便上了菜。
“你在白马寺吃得清淡,我也没吩咐厨房做太多荤腥。”孟岫玉替苏忱夹了牛肉,“不过也得适当吃一些肉才行。”
苏忱笑着谢了母亲。
苏丞相不甘示弱,“大病初愈,也得吃些蔬菜。”
孟岫玉瞥了一眼苏丞相,“朝朝吃的蔬菜还少了?你不让他吃肉就算了,至少也得吃点荤的补补身体。”
说着夹了鸡蛋给苏忱。
苏忱:“……”
他眼见着父母跟比赛似的不相让,眼皮也跳了跳,连忙伸出手挡住两人,“可以了爹爹,可以了娘亲,吃不完了。”
二人看向苏忱冒了尖的碗,十分迅速地收回手,苏忱暗暗松了口气。
“夷则你也吃,别拘着。”
……
一顿饭吃完已经天黑了。
除夕本该守岁,但苏忱实在是累了,先行回屋睡觉。屋里烧着地龙,屋子里暖烘烘的,安眠香从香炉里冉冉升起,珠帘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忱一上床困意立马涌上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连床头的烛火也没吹。
窗门被轻叩了两下,珠帘轻轻晃动着。
苏忱脑子有些恍惚,昏黄的光线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男人的大手覆盖上他的眼睫遮住那片光,寒气凛然,掌心却又滚烫。
苏忱呼吸一轻,尽管没看见人,可他却瞬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是薛逢洲。
除了薛逢洲也不会有人半夜翻他的院墙了,苏忱一时没说话。
薛逢洲手很大,遮住了苏忱大半张脸,只留下红润又饱满的唇露在外面。
掌心被苏忱轻轻颤动的睫毛挠得发痒,心头也在发痒,没听见苏忱说话,薛逢洲俯下身来轻声问,“小公子一点都不惊讶,对我这么没有防备?”
“惊讶什么……”苏忱嘟囔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了。”
薛逢洲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苏忱因着这笑声耳廓发热,他推了推薛逢洲的手坐起来,薛逢洲抬手遮了一下烛光,一双眼黑得发亮。
苏忱问,“你怎么来了?”
“吵到你了?把珠帘拆了,下次我来就不会吵醒你了。”
“还有下次?”
“还有。”薛逢洲坦坦荡荡。
苏忱:“……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逢洲道,“我想与你一起守岁。”
苏忱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来,“你不在军营和你的将士们一起过年?”
“京城人士我已经给他们放了假回去和妻儿父母团聚,其他人我也放开他们今夜吃好喝好。”
薛逢洲说到这里看着苏忱,他黑眸中映出苏忱眼角挂泪的模样来,大拇指轻轻抚上苏忱的眼角,将那一滴泪拭去,“安排好了他们,总要允许我也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苏忱有点不太适应这样过分的亲昵,忍不住小声说,“我觉得你挺自由的,还能在白马寺一住那么久。”
薛逢洲又笑,或许是烛光迷眼,苏忱忽然觉得薛逢洲眉眼含笑时也很好看。
皮肤是在边关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虽然不如京中贵族子弟们白,眉眼深邃,眉骨深刻,很传统的英俊。
“小公子。”
苏忱眸光轻闪,倏地回神应了一声。
“我想与你一同守岁,想新年的第一天你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薛逢洲的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中格外柔和,“我想见你,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而已。”
苏忱的对上那双发黑的双眸,心脏轻轻地跳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见我……”做什么。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苏忱的声音,薛逢洲缓缓转过头去,黑眸微眯,脸色有些沉。
苏忱没发现薛逢洲的异样,扬声问,“谁啊?”
“朝朝,是我。”沈桓之沉静的声音传进来,“夫人熬了姜汤托我给你送过来……我可以进来吗?”
沈桓之?若是进来看到薛逢洲就不太妙了……可对方特意给自己送姜汤过来,不让人进来的话似乎也很没礼貌。
苏忱一时有些为难,他下意识拽了拽薛逢洲的袖子,这个略显依赖的动作显然取悦了薛逢洲,男人嗖的一下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在了苏忱内侧,速度之快苏忱甚至没反应过来。
薛逢洲压低了声音,“让他进来,然后快些打发他走就是了。”
“朝朝?”外面沈桓之有些迟疑,“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苏忱无奈,只能屈膝将薛逢洲遮住,然后开口,“没有,你进来吧。”
大薛:“我都没叫朝朝,你凭什么叫?”
跟偷情似的,介么甜……![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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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