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宴最近烟瘾很大,驱车前往目的地时,他在一段可以停留的马路边熄了火。可能烦心事太多,有空余时间会下意识摸烟盒,抽出一支点燃,对着寂静的街道兀自吸了几口。
泛起的白烟模糊视线,他被呛的咳嗽几声,然后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辞宴?”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沈辞宴转过头,对上陈然的脸。
他神态有些疲惫,眼下乌青很严重,快要包围整个眼周。头发像是有段时间没有打理,额前碎发已经蔓延到盖住眉毛。
他有些不敢相信所见,揉揉眉心,继续看向沈辞宴。
“真的是你。”陈然惊喜道。
沈辞宴见他这副样子,感到深深的愧疚,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陈然身边,询问对方:“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陈然道:“至少危机解除了。”顿了顿,他用干哑的嗓子说:“谢谢你辞宴。”
沈辞宴不再吸烟,只是夹在指间,对陈然道:“应该的,我们是朋友。”
陈然笑:“是朋友。”
沈辞宴不知道说什么。
手里的烟慢慢燃尽,烟灰飘飘荡荡落在地面上。陈然看了沈辞宴片刻,犹豫地开了口,似乎有呼之欲出而不得不深思的问题。
最终,陈然没有忍住:“虽然我之前问过,但我还想问第二次。”
沈辞宴抬头:“什么?”
“你真的心甘情愿待在傅则之身边吗?”
沈辞宴沉默了,不再说话。
见他这幅样子,陈然猜测自己自作多情了,只好收回话题,准备离开,他知道爱是一切的枷锁。
只要这种东西存在,沈辞宴就愿意永远被捆绑在傅则之身边。
但这次,陈然想错了,沈辞宴告诉他:“我要走了。”
“走?”陈然对这个词从沈辞宴嘴里说出来感到震惊:“去哪?”
“不知道。”沈辞宴说:“还没想好。”
陈然捕捉到一点苗头,试探他:“一个人?”
沈辞宴点点头:“是的。”
陈然心里的猜测已然成型,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可疑人员,便低声对沈辞宴说:“你出来傅则之知道吗?”
沈辞宴对陈然的举动感到疑惑,好像在防什么人:“为什么这么问。”
陈然把自己之前发现的问题告诉沈辞宴:“我怀疑傅则之私下派人跟踪你。”
明明是几个字拼凑的简短的一句话,沈辞宴却像听不懂,脑子发昏地重复陈然话里的意思:“他跟踪我?”
“怎么会……”沈辞宴有些不愿意相信。
“如果没有跟踪,那就是监视。”陈然继续道:“反正肯定有一种。”
陈然快速同沈辞宴分析:“傅则之回国后,我们吃饭那次,他的出现让我很怀疑,他怎么知道你的位置?”
沈辞宴脑子生锈一般,却觉得陈然每一句话似乎都有道理。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证实。”陈然无视沈辞宴呆滞目光:“如果污蔑了他,我愿意亲自登门致歉。”
陈然很严肃地对沈辞宴说:“我说的监视,很有可能是手机监视,说不定你还没做什么他已经察觉。”
沈辞宴怔愣地看着陈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陈然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沈辞宴抑制发抖的手,坦诚道。
“如果你信任我。”陈然一边说一边观察沈辞宴表情:“后面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对于沈辞宴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但他有他的顾虑:“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陈然做出保证,打消他的顾虑。
沈辞宴沉吟片刻,大概在思考方法可不可行,最后他道了声谢,客气地说:“麻烦了。”
随后,陈然帮沈辞宴重新买了手机,装好卡:“以后用这个和我联系。”
沈辞宴盯着新手机看一会儿,点头:“好。”
回程途中,沈辞宴无法集中注意力,心无旁骛地专心开车。趁着红灯间隙,他偏头看向放在一边的新手机,视线挪到自己的旧手机上。
这个手机是两年前搬入新家时和沈爱国那部一起买的,想图个吉利。手机质量很好,到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也没有异常情况。
沈辞宴无法找出手机被监视的表现,后知后觉这个想法很蠢,既然监视了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沈辞宴呼吸不畅,将车停下,胳膊搭在方向盘,脸埋在臂弯里。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想要给陈然通电话的冲动,质问对方傅则之怎么可能做到这地步,是他搞错了。
冷静下来,记起两天前傅则之反常的语言,这点情绪被冷水扑灭。
他整个人跟着熄灭了。
这样缓了片刻,沈辞宴直起身体,面无表情地重新启动车子。
他开始为傅则之开脱,或许这次是错怪傅则之了。
越想脑子越乱,沈辞宴干脆逃避这一部分记忆。
傅则之出差时间很短,不知道是因为工作量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回家那天,沈辞宴从外面回来时,傅则之靠着沙发看无聊的节目。
见到这副场景,沈辞宴表情有一瞬愣怔,很快恢复如常,自然地搭起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则之扭头看过来:“去哪了?”
“买菜。”沈辞宴往上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给他展示:“冰箱已经空了。”
刚走到厨房的沈辞宴听到这句,思绪明显飘了,他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下午不上班吗?”
“不去。”傅则之告诉他:“明天在家休息一天。”
沈辞宴心不在焉点点头。
往后几天,沈辞宴有意无意试探对方,下班后他总是去一些很远的地方,在路边或者绕着小道逗留,坐在街边捧着一杯热咖啡看满是落叶的街道和有些枯秃的树枝。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时间,每次很晚才回家。
傅则之问他去了哪里,他面不改色说一个附近地址,然后观察对方神色。
听到这话,傅则之忍不住笑,没说什么,只是用懒懒的腔调告诉他:“不要太晚回来。”
沈辞宴看不出异样,又觉得每次的笑意味深长,但找不出证据。
往后一天,他开始用手机购票,某天甚至专门订了一张很晚的票,坐在车站等了一天。
最后快要发车提醒时,沈辞宴起身,活动酸僵的脖颈,进了公共卫生间慢慢清洗手指。
他开始怀疑陈然说得是否正确。
拿纸巾擦干净手指,沈辞宴心里涌上难言的愧疚。他好像……总是不相信傅则之。
手机显示晚上七点,沈辞宴看完时间收好,准备去超市买些菜回家做饭。
今天有些晚了,不知道傅则之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
这么想着,沈辞宴往外走,没有留心撞到了人。他下意识道歉,却被人拥入怀里。衣料带着深秋夜晚的冷气,毫无防备地扑了满身。
他眨了眨眼,缓慢抬头,只见对方黑色碎发。
过了很久,对方沉沉开口:“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嗯?”
带着明显的忧虑和一些重得旧物的释然。
沈辞宴任由他慢慢收紧手臂,脸埋在颈窝,久久没有说话。
“……”
“你怎么在这?”沈辞宴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他问:“是不是又要出差?”
他希望傅则之说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陈然的话都是假的,不能相信。
可现在这个理由好像站不住脚,崩得稀碎。
傅则之吻了吻他右脸颊说:“不出差,专门来找你。”
沈辞宴一颗心缓慢地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则之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沈辞宴眼前陈设变得模糊,头顶的一排排小灯也缩成光点,在视线里闪烁。
“回家?”傅则之低声询问他:“我做了饭菜,一直在等你。”
沈辞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嗓子干哑得厉害,最后只能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很短促,尾音转瞬即逝。
长夜灯光稀落,微小的光点也有些刺眼。沈辞宴无力地闭上眼睛。
他说:“傅则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狭小的空间,两种气味混在一起。傅则之撩起眼皮,懒懒带着笑:“想和你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