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男生只穿了一件单薄到透光的衬衣,束在裤子里,勾勒出好看的腰线。冷风吹过,他冷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脸上依然保持得体的微笑。
沈辞宴不理解男生和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通过一些挑拨的话让两个男人大打出手,他觉得无趣。
于是边解安全带为他们腾位置,边告诉男生:“稍等。”
被傅则之按住胳膊:“去哪?”
沈辞宴回答:“有人要和你谈事情,我在不方便。”
傅则之听笑了:“谈事?”他显然听到对方说的话,慢慢直起身体,冲外面的人抬了抬下巴:“穿成这样谈?”
沈辞宴没有说话。
毕竟他们在同一个包间待过,傅则之衣服也在对方手里,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他不能说什么。
傅则之似乎对这个反应不太满意,微蹙起眉,对外面的人说:“丢了。”
语气不算好。
男生没听清:“什么?”
傅则之抬眼,散漫道:“我还不缺衣服。”
男生点头说好,大概注意到对方神色不对劲,赶忙离开了。
回程路上安静沉默,路边稀落的灯光斜洒入车内,一闪而过。
快到家,傅则之忽然开了口:“没什么想问的?”
沈辞宴抿唇,目视前方说:“没有。”
其实在认出那一瞬间,沈辞宴说不清是失望多还是难过多,还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只听到心跳声贴着耳膜砰砰作响,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
时间长桥,他走了七年,每一个迈向未来的步子都将他于过往越推越远。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堆积如山,又似薄雾,总蒙了人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回到家,他失神地走到阳台,在木藤椅上坐下。长久的静默中,他抬眼,瞳孔上倒映远处的灯光,却依旧暗淡无色。
傅则之跟了进来,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这一刻,气氛僵硬。
傅则之似乎被这个举动激起情绪,敛起唇角。
沈辞宴本欲说些什么,质问或是其他的话,但还没出口脑子就漫起一个警告意味极重的念头——不管傅则之在外面怎么玩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想到这,他顿了一秒,而后用极低的声音含糊一句:“不用逼我说什么,你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这话六分真四分假。
说完他起身,越过傅则之往外走,被对方拦住。
傅则之眸光微暗,嗓音夹杂一丝不悦:“怎么就没关系?”
沈辞宴一顿,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果然下一句满是刺又轻佻的语言。
“上了别人又上你,不在意?”
沈辞宴慢慢蹙起眉,实在没料到傅则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赌气似的回了一句,语速不急不缓:“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有权利干涉。”
而后拨掉傅则之的手,径直出了门。
傅则之在原地,微眯起眸子,笑了一声。
又慢慢沉了脸。
接着手机响起。
沈辞宴把自己关进本来给傅则之准备的房间里,波动的情绪好一会才平息。
他坐在床边揉了揉眉心,十分疲倦地叹口气。
短短几周,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不知道陈然现在情况怎么样,公司还顺利吗。
思绪截到这,沈辞宴起身,想洗澡。后知后觉他在傅则之房间。
没有衣服。
这间房从打扫好到目前,傅则之进来住过一次,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衣柜和浴室。
搬离原来的城市后,沈辞宴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没想过会有人住进来。
他不想回房间,因为没听到傅则之出来的声音。
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沈辞宴拉开衣柜,意外的,里面居然有衣服,不止一件。
他想了想,比起出去和傅则之碰面,他更愿意锁上门,拿出不起眼的衣服凑合一晚。
于是他照着想法做了。
半夜,沈辞宴熟睡时,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傅则之将钥匙装在口袋里,慢慢走到床边,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弯腰,伸手撩开沈辞宴身上的被子。
忽然泛起浓重的烟草味,萦绕在沈辞宴鼻尖,他在梦中微蹙起眉。
见到沈辞宴身上的衣服,傅则之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眯起眸子,认了出来。
那是他的衣服。
原本阴郁的眉眼渐渐舒展,傅则之在床边坐下,俯身吻在沈辞宴侧脸。
“为什么不信我?”
沈辞宴沉沉睡着,丝毫没有反应。
翌日清晨,沈辞宴醒来,对四周环境有些陌生,他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客房。
他之前鲜少进这间房,往常都是来了客人,他进来收拾,次数屈指可数。
窗外大亮,靠近街道的窗户落了一束光打在地面上,细微的尘埃上下浮动。繁杂的声音顺着缝隙流进来,沈辞宴听着,睡意消了大半。
但他不想起床,不想开门走出去,不想去公司上班。
这是两年来,第一次生出惫懒情绪,浓重汹涌地包围着他。
这时候,门被人轻轻叩响。隔着门板传进一道低低的询问声:“辞宴,醒了吗?”
林兰说:“做好早饭了,你吃点再去上班。”
沈辞宴不想把情绪牵扯到其他无关的人身上,于是掀开被子起身,打开反锁的门,温声说:“我洗漱完就来。”
“好好。”林兰满脸笑意:“很久没和你们一起吃早饭了。”
沈辞宴捕捉到关键词:“哥……也在吗?”
“是啊。”林兰告诉他:“刚起来,在下面坐着。”
沈辞宴低低嗯了一声说:“我马上来。”
傅则之不知和林兰说了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住在客房。沈辞宴轻呼口气,也省了他编理由。
客房并没有牙膏牙刷之类的东西,等林兰离开后,他回到自己房间。
深灰色床铺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不想有人睡过,但房间里残留的冷松味打破这个想法。
沈辞宴找了一套干净衣服进浴室洗澡,不算太大的空间漫起白色水雾。
洗到一半,门忽然打开,只见傅则之穿着灰色毛衣挤了进来,从后面抱住沈辞宴的腰,一同淋着温热的水,打湿了西裤也不在意。
沈辞宴感觉到有什么顶着大腿,心中警铃大作。
“你想干什么。”沈辞宴问他。
“没什么。”傅则之的声音裹着水汽,显得低沉“想抱一抱你。”
沈辞宴不会相信这句鬼话,用手肘隔出一点间隙,两具身体不再贴在一起,他才有稍微的放松。
他告诉傅则之:“我真的很累。”
“知道。”傅则之慢条斯理地答复:“没想让你做什么。”
沈辞宴实在摸不透傅则之的想法,只能等了一会儿,开口:“出去吧,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等太久会怎么样?”傅则之顺着话抛出问题:“会被发现我们在同一间浴室,发现我们之间恶心的关系?”
他无奈道:“你想多了。”
“最好是。”傅则之低笑一声,放开手,出了浴室。
沈辞宴觉得他这些举动莫名其妙。
落座时,时间刚刚好,傅则之换好衣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只有傅则之特别假。
沈辞宴坐的挺不舒服,这顿饭他吃得勉强。
林兰给他夹菜,他语速回了一句谢谢。嗓子已经好了,林兰没发现什么异常,又给傅则之夹菜。
吃完饭,他和傅则之一同坐上车,直到开上柏油路面,看不到站在路边的林兰,沈辞宴松了一口气。
傅则之坐在后面,双腿交叠微抬起下巴,正从后视镜看沈辞宴的眼睛。
懒懒的,像是观赏又像享受。
沈辞宴抬眼从镜子和傅则之对视,不过片刻,垂了目光。
快到公司,傅则之搭着车窗边的手忽然抬起,很自然地落在沈辞宴的右肩膀上。力气很轻以至于触碰的感觉很强烈。
还没转过头,沈辞宴听见傅则之说:“我明天出差。”
沈辞宴反应几秒,温吞地嗯了声说:“去哪?”
傅则之说了一个地名,邀请他:“要一起么?”
沈辞宴并不想跟去,扯了一个理由道:“不了,公司还有很多工作,过几天要去谈项目。”
傅则之颇为遗憾地笑了一声:“在家等我回来。”
中午,周宁和一群同事去周边的饭店吃饭,回来时神神秘秘凑到在喝温水的沈辞宴身边,低声说:“哥哥哥哥!”
沈辞宴搁下杯子,抬眼:“怎么了?”
周宁用气音说:“刘深离职了。”
他口中的刘深就是那个仗着总公司有亲戚,目中无人极为嚣张的刘主任。
沈辞宴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傅则之办公室:“不清楚。”
“活该。”周宁亢奋道:“早该滚蛋了。”
说着,周宁同样瞥了眼尽头紧闭的办公室,小声道:“看来新老板还挺好。”
沈辞宴没有做出任何评价,继续喝温水。
后来消息流出说傅总亲自让刘深滚蛋,至于为什么,众说纷纭。
刘深得罪过不少人,走了普天同庆,自然不深究原因。
沈辞宴耳边充斥着八卦,心里慢慢浮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快被他压下去。
傅则之走的那天下午,沈辞宴在回程路上遇到一位故人——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