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胜“吁”了一声,停下驴车,走上前问询:“小哥,酥糖怎么卖。”
“论个卖,这么大一个只要五文钱,或者论斤,八十文一斤。”
八十文一斤,跟直接买糖一个价了,不过相较于铺子里就便宜很多,铺子里最便宜也得一百文一斤。
见他垂眸似在犹豫,摊贩连忙道:“碎糖可以尝。”
他拿了一小张油纸,捡起一块糖递给祁胜:“您尝尝看,我卖的酥糖保管跟点心铺子里一模一样。”
柳林镇点心铺子里的酥糖祁胜没尝过,不过这摊贩卖的酥糖很不错,用牙齿轻轻一咬,花生芝麻的香气便瞬间迸发了出来,糖也放的正好,甜蜜却不会腻人。
“如何?要不要买点。”摊贩紧张地问。
祁胜道:“味道不错,给我称半斤。”
终于有生意了,年轻摊主连忙应下,用油纸包了八块,过称果然是半斤。
“您是第一位顾客,我再送您半块。”摊主添了半块。
祁胜接过包装好的酥糖,数出四十个铜板,银货两讫。
*
许见秋做好午食,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依旧没有看见驴车。
他心想,祁胜也许是被爹娘留下吃饭了,亦或者正在和干菜铺子的老板谈具体合作事宜,所以才回来得晚。
又往外看了一次,他打算继续绣帕子,若是绣完一块还没有回来,他就自己吃饭,不等了。
不曾想,才这么想完,他折身还没走进堂屋,就听见了驴车的声音。
终于回来了!
许见秋不自觉弯唇,快步往门外走。
出了门一看,果然是自家的驴车。
驴车很快来到眼前,祁胜跳下车,牵着驴进院。
“怎么样,有铺子愿意收吗。”卸下车,将驴拴好后,许见秋迫不及待地问道。
祁胜摇头:“价格太低了。”
期待破灭,许见秋不觉失落:“看来只靠收菜是不成的。”
早冬的阳光早已卸去炙热,还未染上寒冷,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照在夫郎的脸上,仿佛增添了一层光辉,使得他的容貌更加无暇,垂睫时更加动人。
祁胜想要摸夫郎的脸,又嫌自己手脏,便忍着没有动作,只是说道:“无妨,我会找活儿干,能养得起家。”
许见秋也笑了一下,道:“嗯,我也会好好养鸡绣手帕,无非是累些罢了。”
他不怕累,只要日子是有希望的。
“不会叫你一直受累。”祁胜保证说,“最多一两年,一两年后,定不会再让你为衣食发愁。”
许见秋听出弦外音:“莫非你已经有赚钱的法子了?”
祁胜点头,将去找罗术一事说了。
“仿画是作假吗?”许见秋谨慎问道。
知道哥儿在担忧什么,祁胜解释道:“不是作假,作假那是假画,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仿画,价格与真迹天壤之别。”
“那就好。”许见秋放心了。
见哥儿眉眼弯弯,祁胜更觉心动,于是洗了手后,转身便将人抱住,亲了亲红润的唇。
如今有院子里,做什么不用怕被人看见,因此,许见秋虽觉得汉子有点孟浪,却并未将人推开。
他一向不擅长拒绝祁胜。
腻了好一会儿,二人才坐下吃饭。
祁胜将油纸包拿出来,放到夫郎面前:“路上买的,给你当零嘴。”
“点心吗。”许见秋以为是绿豆糕之类,边说边将麻绳解开。
待看清纸包内的东西,褐色瞳孔蓦地放大:“酥糖?”
他心中先是惊喜,随后又蹙眉:“很贵吧。”
“四十文买的,不算贵。”祁胜道,“你一天吃一块,能吃八天,如此算来一天只要几文钱。”
几文钱的零嘴听起来好多了,可天天吃还是贵。
不过还是高兴占了上风,毕竟酥糖好吃,而且祁胜愿意给他买这么贵的零嘴,证明心里有他。
“我们一起吃。”他拿起一块递给祁胜。
祁胜却伸手从油纸中拿了赠送的那半块:“我路上已经尝过,再吃半块就够了。”
闻言,许见秋便收回手,不过自己也只吃了半块。
酥糖甜蜜油润,非常好吃,也正因好吃,他想留着多吃几天。
如今天气转凉,只要不被太阳晒到,保存半个月都没问题。
—
吃过午时,祁胜便把桌子搬到院内,开始画画。
许见秋没有正经学过画,只会描简单的绣样,心中好奇,便一边研磨一边看。
祁胜手生,没有直接仿整幅,而是观察整幅图,从里面小的静物、动物开始练习。
练到夕阳西下,他才收起毛笔,用来作画的一张纸上已然全是墨迹,看不出最初的图案了。
好在练习是有成果的,他走笔流畅了许多,对于仿画已有几分胸有成竹了。
次日又练习了一天,然后才开始正式仿画。
画了一个上午,吃过晌午饭,才赶车前往镇上。
这次许见秋也跟着一起,带着才绣好的几条手帕。
夫夫二人先去见了罗术。
罗术仔细看过后点了头,随后从房间里拿出完整的《春闺怨》。
极大一幅,画卷展开足有十尺长两尺宽。
先前他给祁胜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许见秋不由得睁大眼睛:“这么大。”
“若是不大,怎么可能一幅仿画就好几两银子。”罗术喝了口茶,笑道,“挣钱哪有那么容易。”
“说得也是。”许见秋暗叹自己没见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画。
罗术又说了要求:“一个月内完工,我这里只提供三张画纸,画毁了自己掏钱买,画成后少则五两,多则八两,交稿后立刻给银子。”
许见秋问道:“这画纸买要多少钱?”
“一百文一张。”
真贵,许见秋心想。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纸张本就昂贵,更何况这么大一张。
一切说清楚,现场写了契约,双方按了手印,告知罗术自家地址后,便告辞离开。
随后他们去了绣坊。
“我找王娘子。”许见秋跟堂内管事说道。
管事认识他,让他们在屋内等着,很快便将王娘子喊出来了。
王娘子和赵雪梅是一个辈分的人,但比赵雪梅小好几岁,她绣工好地位高,常年只刺绣不做其它事,看着比同龄人要年轻不少。
“是秋哥儿,好久没见了,你近来可好?”王娘子款款走出来,一面笑问,一面打量着哥儿身边的汉子。
她早知许见秋成亲了,也去许家看过,但去的不巧,没见到人。
“挺好的,王姨你应该也挺好,气色比上次见面时好多了。”许见秋声音清朗。
没人不喜欢被夸奖,王娘子笑容更真切了些:“还是你嘴甜会夸人,旁边这位不介绍一下?”
“这是我夫君,叫祁胜,您叫他小祁就行。”
“王姨好。”祁胜颔首。
见他仪表堂堂,王娘子也点头一笑,三人开始坐下寒暄。
说了一会儿闲话,许见秋将手帕拿出来给王娘子看。
“挺好的,针脚均匀细密,与我们这绣坊没有两样,只是花样太俗了些,不够有新意,若想要卖得好,得再多些创新。”
许见秋点头记下,打算回去时多多观察,看看旁人的手帕是怎样的花样。
多看,才能自己想出创新。
从绣坊出来,二人又去了一趟许家。
这次没什么事,就是单纯回家看看。
回到家才知道,许成林已经开始跟着徐景然做事,整日早出晚归。
“出去闯闯也好,若只是守着食馆,辛苦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许父有些怅然。
食馆每日收入不低,但除了过年就没有歇业的时候,有时他自己都累得受不了。
若后代能换个轻松些的行当,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