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象卡的掩护下,桓池连用两次空间跳转来到了十三公里外一处郊区,刚一落地,唐缘就‘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脸色刷白,眼睛一闭差点倒了下去,幸好左立兵在旁边及时拉住了他。
“桓池!”左立兵脸色沉如水,咬牙切齿地,“那群人一定是冲我们来的,你在控制空间跳转可能没察觉,但在你激活卡牌后,天上那玩意儿就消失了。”
“我知道。”桓池拿出手机,铃响两声,对面接了,“给我你家的坐标,要一台游戏设备,条件你定。”
“嗯?好啊!”梁丘商有点意外,打开地图看了眼自家宅子的经纬度,把数据发给了桓池,他站在铺满地暖的房间,边透过落地窗看屋外小花园里喝茶晒太阳的几人聊天,边说,“发给你了哦,注意查收,什么时候到?再过一两个小时也该到吃饭时间了,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谢谢。”桓池挂了电话,取出坐标激活。
左立兵把唐缘扛在肩上,走过来将手放在他肩上。
坐标是所有空间位移类卡牌中移动距离最具有弹性的一张,它没有上限,只需要具体经纬度就能移动,也就是说,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能用坐标一瞬间到达,只需要一张地图即可。
架着唐缘抵达坐标点,一落地,左立兵熟练地从背包中取出一把纸轻轻捂在唐缘嘴边,接住他迷迷糊糊中吐出来的血,那血里已经夹杂了些许破碎的内脏血肉,唐缘的体温以极快的速度在下降。
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一个二楼的半圆形走廊尽头,旁边是通往一楼的旋转楼梯,除了他们面前的‘212’房间,还有十一间关着门的房间,走廊扶手往下看是一个中央摆放着长桌的大厅,抬头往上看,最高七层,一顶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顶端垂下。
这熟悉的布局像极了众济会建筑的最里层。
“进这间房。”熟悉的声音响起,衡阳旦从虚空走出,拧开212号房间的门,里面是一台贝鸥司游戏设备,“游戏服就在里面,给他穿上,再把连接线扣上就出来,否则设备没法启动。”
左立兵点头,双手护着唐缘进入房间,三两下脱掉他的衣服。
唐缘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灰白色了,体温冰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气若悬丝,分秒就能断掉,胸口处塌陷了些,本该搏动维持生命的心脏却越来越安静。
左立兵不敢再耽搁时间,在卡牌的协助下迅速给他穿上游戏服,把他带到发光地砖上趴着,拉下蜷缩在天花板的黑线,那根黑线弹性惊人,即使被拉扯到有些紧绷也没有断裂,熟练地扣上,左立兵一秒都不敢多待,连忙转身走出房间,一直握着门把手的衡阳旦紧随其后关上了门。
“不用担心了,他会在系统的指引下完成新手激活,我们已经有人在登录区出口等他了。”衡阳旦说,“这个过程大概要半个小时,老大现在有事出去了,你们可以到处看看,对了桓哥,老大说706号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想的话可以提前去看看。”
左立兵扶着楼梯栏杆的手一顿。
桓池点头,转身走向楼梯,左立兵跟上去,压低声音:“你要来众济会?”
“嗯,方便。”
左立兵沉默下来,两人走到大厅,那张长桌旁共放了十九张椅子,正对大门的那头放了一张,桌子两侧分别放了九张,一楼只有几间房,一间娱乐房、一间茶水房、一间手工房和一间占卜房。
桓池收回目光,往屋外走,这时,左立兵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他说:“那我也来。”
桓池眯眼适应屋外灿烂的阳光,踏上檐下台阶,带着花园内花草清香的风扑来:“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不会干涉你做的决定,但是,你做的决定不能以我为前提。”
左立兵沉默了。
这栋别墅大门外是一条直通大门的三十多米长、四米宽的石子路,两边正开花的灌木丛增添了几分风景,路边错位间隔六七米安装了白柱路灯。
从别墅大门出来,左边的花园有一个大型喷泉,中央是高举利剑的人形雕塑,它微仰头,脸上五官模糊,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一股即将赴死的悲壮情绪。右边的花园有一个圆形石桌,石桌旁的六块石凳上有五个坐了人,衡阳旦在他们身后,空的位置是他的。
“桓哥!”光常耀热情打招呼。
头发利落束在脑后,戴着简易棍状耳钉的女性友好挥挥手,她旁边的短发女性托着下巴趴在桌上,嘴里在咀嚼什么东西,短发女性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没什么反应。
正对他们的刺毛男性戴着鼻钉和三排耳钉,衣着潮流,他往衡阳旦的位置看了眼,便起身朝他们走来,笑着张开双臂:“你们好啊,我叫袁瑜,拥抱一下打个招呼?”
然而他的一腔热情注定只能凝固成冰,桓池没什么反应,左立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袁瑜双臂丝滑抬起,伸了个懒腰,没把两人的冷漠放在心上,“那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事儿叫我啊!”
袁瑜一边倒退,一边指了指左立兵,又指指桓池,然后再胸口锤了两下,一脸认真地,“兄弟!”
“别搁那儿现眼了!”戴眼镜的男性冲他喊,“别个都不想搭理你,还兄弟呢?自作多情!”
“别这么说啊,别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老大也不在,我们不该热情招待吗?”袁瑜坐回石凳上,抓了一把盘子里的花生米扔一颗进嘴里,“再说了,远来是客,作为……”
“你话太多了。”衡阳旦出声打断他,又瞥向眼镜男,“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任务完成了?”
眼镜男脸色一沉:“轮不到你来管我!”
说完,眼镜男起身往别墅走,袁瑜在后边问他干什么去,他脚步不停地阴阳怪气,“当然是做任务去咯!他可是副会长呢,多大官啊,我一个普通成员哪儿敢不听?”
“你瞎说什么啊?”光常耀听了半天没听懂,光听进去这句了,“我才是副会长,他是秘书!”
短发女性惊讶转头看他,口齿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光常耀眼神茫然,显然没听懂,一旁的长发女性说:“她说,原来你才是副会长吗?”
光常耀:“那你现在知道了,记住了,我才是副会长!”
“闭嘴吧光副会长,副会长是谁在这根本不重要。”衡阳旦转向桓池,“别在意,我们去后面转转吧。”
“你忙你的。”桓池说。
衡阳旦点头回答:“也行,你们半个小时左右再回这里来吧。”
他说完并没有走,稍微沉默了会儿,又说,“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但你放心,老大说你不用理会任何人,把这里当成睡觉的旅馆就好。”
衡阳旦一走,光常耀就跑了过来,兴奋地跳了几下:“桓哥!你要加入我们了?是吧是吧?前些天我看到老大在收拾东西,我说我可以帮忙,但老大不让,我就在想,是不是又有新成员要来了?上一次有新人来还是一个月前呢,不过那人来了几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和衡阳旦不同,光常耀脑子里可没有‘眼力见’这个东西,他跟在桓池旁边,桓池走两步他走两步,桓池停他就停,想到什么好玩儿的就一股脑倒出来,也不管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多大,时间才过十分钟,可能还不到十分钟,桓池就从他嘴里听到了众济会所有的运行模式和盟友。
‘洑水’的玫香会和众济会是联系最紧密的一个势力,玫香会大本营在洞洋区,‘洑水’最近有什么事抽不开身,和梁丘商谈判时才出现过一次,其余事务都由副会长‘恣意’代理。
其次是‘暴躁骑士’的名字会,也就是借用桓池格敏芙尔之盾的那个玩家,名字会大本营在寻狐山,娱乐产业发展最快的城市,日夜灯火通明,生活在那座城市很容易失去昼夜观,‘暴躁骑士’负责动手,‘一双凡’负责交涉,两人是亲兄妹。
只合作过一次就没来往了的玩家有很多,光常耀记不住名字,只形容了其中两个特征明显的:
“一个是胡子拉碴的大叔,头发卷卷的,有点长,不过没有桓哥你的长,比你的还短一截,穿着一件灰绿色冲锋衣,特别不爱说话,明明是主动来找我们老大,坐在大厅里却连一声都不吭,就那样坐了很久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和老大有没有达成什么交易,还有啊,他看上去精神很差,可能是没睡好吧。”
“还有一个是特别厉害的大姐姐,袁瑜本来想跟她说话,刚靠过去,他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那个大姐姐拧断胳膊了,奥!不是用卡牌哦,是徒手掰断的!袁瑜本来想拿卡牌反击,结果被她用匕首把另一只手钉在桌上……”
几人已经漫无目的地逛到了另一栋楼,这栋楼比前面那栋七层的要矮一半,植被丰富了许多,周围种出了一小片树林,刚走进这里就安静了许多,隐隐还能听到身后喷泉传来的水声。
光常耀补充道,“要不是老大刚好回来,我估计他当时就会死在那个大姐姐手里,真的!”
沉默已久的左立兵突然问:“入众济会需要什么考核吗?”
光常耀摇头:“不需要啊,我什么都没考就进来了,老大说,要给所有想加入的人一个机会。”
“谢谢。”左立兵若有所思。
光常耀忽然往他面前凑了几步:“你也想来吗?”
左立兵下意识就想看桓池,但脑子里回响起桓池刚才对他说过的话,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点创伤依赖了,硬是忍住了扭头的冲动,谨慎回答:“我没别的地方去,如果待在这里不需要违背原则,我想加入。”
“什么是原则?”光常耀问了一句,“算了,老大说我不懂的东西太多,没必要刨根问底,反正我在这里待得很开心,所有人都很开心,老大对我们很好,他不会强迫我们干什么,发布的任务都是别人自愿领的,老大是最好的老大,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桓池看着面前所有窗户开着通风的三层小别墅,转头问光常耀。
“我?”光常耀看向天空,努力回想,“好像是,是去年九月还是十月啊,那会儿还穿短袖,应该是九月份!”
“哦。”
三人一边聊一边逛,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这座庄园逛了一半不到,第四次看手机后,桓池在一处粗藤蔓编织的秋千前转身往回走:“回去吧。”
“好啊!”
刚走到七层别墅侧方有喷泉的花园,桓池就听到了模糊的声音,霹雳哐啷的像是在砸东西,其中混杂着几道不同的声音,最后随着二楼最边上的玻璃窗砰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砸穿,碎玻璃哗啦洒了一地,一个身上沾满了血的人踏上玻璃框纵身一跃。
但他在跳楼前晃眼看到了熟悉的人,惊愕地脚下一滑失去重心,险些脑袋着地,他惊呼一声落地,缩起脑袋避免脸和脖子与玻璃碎渣接触,在地上滚一圈站起,踉跄跑向桓池:“桓哥!”
这从二楼跳下还能立刻爬起来狂奔的人,正是半小时前奄奄一息的唐缘,他跑的过程中回头看了眼二楼,然后铆足了劲冲到桓池面前,慌张地喘气,“桓,桓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发生什么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呀?”光常耀十分自然地问道,“我可是花了十几分钟才重新学会走路,你居然刚出来就能跳楼啦?好厉害啊!”
“桓哥……”
“别着急。”桓池和站在窗边往外看的衡阳旦对视一眼,冷静的声音让唐缘放松了不少,“进去再说。”
“进去?”唐缘深呼吸几次,冷静下来了,“好!”
桓池在唐缘依然很震惊的目光中取出两张卡牌,将他浑身上下扫了一遍,确定他只是精神波动有点强烈,体内损伤已经修复百分之七八十了,再静养一会儿就能彻底恢复健康,才放心地收回卡牌,用另一张给他去掉了身上的血污和腥味:“走吧。”
唐缘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联想到失去意识前的遭遇,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彻底平静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