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层别墅一楼大厅,长桌旁。
坐在左边从里往外第五把椅子上的短发女性歪在第六把椅子的长发女性肩上,撕开一块泡泡糖扔嘴里,无聊地扫一圈其他人,时不时吹个泡泡。
“别吹了。”长发女性偏头躲开大到足以挡完短发女性脑袋的泡泡,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再吹下去,吹爆了得糊你一脸。”
短发女性鼻腔发出两个不同的音,抱着胳膊把身体转了个方向,面朝天花板继续吹,见她不听,长发女性也懒得再说。
袁瑜坐在短发女性对面,头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水晶吊灯发呆,光常耀坐在他那边的第一把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堆不足拇指大的拼图碎片,正抓耳挠腮地拼着图,衡阳旦坐在他面前看着。
作为屋子里唯三的外人,桓池三人坐在了最桌尾的三把椅子上。
桓池在初明市市中心一句话点名了周围无辜人的死亡原因,也让唐缘见证了死亡过程和结局,虽然他对先见证死亡再绑定设备能否成功没有把握,但他当时想起了梁丘商。
——梁丘商让他帮忙借出格敏芙尔之盾时提出的报酬,就是闲置设备。
梁丘商这人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对不需要设备的桓池说出了这句话,就证明他认为桓池迟早会用得着,或者说是桓池身边的人迟早会用得上,加上衡阳旦准确地说出了‘半个小时’,说明他们已经经历过了这种事,那就证明先见证后绑定是没问题的。
至此,桓池心中悬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口述信息交流或许这一天下来唐缘都理解不了,但用卡牌共享记忆,唐缘就能接收桓池半个多月的记忆,以第一视角的回忆方式加深了解。
未经设备日积月累的缓和,唐缘承受的头疼剧烈许多,他额角微微抽动,脸色涨红,几秒后才从头昏脑涨中缓过神来,深深吸气,缓缓呼气。
“难怪最近桓哥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唐缘揉着太阳穴,低声自语,回想起刚才目睹的那一幕,叹了口气,“桓哥,刚才那种情况是常态吗?”
“不是。”桓池说,“大部分的玩家都不会用攻击范围这么大的卡牌,因为没人愿意暴露自己,那位菲尔斯在这之后会被所有玩家……”
“菲尔斯?”袁瑜抬起头,“你们看到过他了?”
他的语气让桓池眯了眯眼睛:“你们的人?”
“当然不是,他哪儿配啊!”袁瑜冷笑着摇头,一抹耳边的头发,抱着胳膊道,“这小子杀过我们几个成员,还很嚣张地把他们的脑袋缝在玩偶的脖子上,打扮好之后邮给老大,附加一张他自己对镜自拍的照片,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好吧!”
“据老大说,他是明神会的人,明神会和我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也没什么交集,不知道怎么就杠上了。”衡阳旦接话道,“不过他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来找我们麻烦了,可能是被‘终辉’警告了。”
“谁啊?”光常耀捏着两块拼图,好奇问道。
“唱歌的蓝眼睛。”衡阳旦说。
“奥,是那个胆小鬼啊!”光常耀没了兴趣,继续埋头拼图,“上次我碰到他还想打一架,结果他看到我就跑了,多没意思!”
“那是,谁叫你众济会副会长威名在外呢?”袁瑜胳膊抬到隔壁的椅背上,身体歪向光常耀,语气讨打地说了一句,“路过的狗看到你了都得连滚带爬地离开。”
光常耀很受用,扬了扬下巴:“当然!”
一拳打在棉花上,袁瑜耸肩,倒回自己的椅背上靠着:“没劲。”
他的视线正好扫到拿卫生纸吐口香糖的短发女性,往前趴在桌上,屈指敲几下吸引她的视线,“周雨歌?”
“有事?”周雨歌用卫生纸包好口香糖,随手往面前一扔,纸团划出弧线落地消失,看都没看他一眼,她刚刚没说话,现在一开口就让人听出了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袁瑜说:“老大的消息都传回来快一天了,你什么时候去途申区?到时候我跟过去帮你呗!”
周雨歌眉头一凝,撇脸瞪他一眼:“帮我?你只会拖我后腿,有时间就去练一下你那可笑的反应力,别来烦我!”
袁瑜讨了个没趣,往后一倒,撇嘴摊手:“行吧,周大小姐还是这么大小姐脾气。”
“你如果实在皮痒……”周雨歌直起身体,她脾气一冒出来压也压不住,但她刚张嘴,就被一旁的长发女性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微酸包裹着甜味在口腔中化开,周雨歌的表情才缓和不少,她重新躺回长发女性肩膀,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袁瑜冲长发女性拱拱手:“感谢张姐姐救命之恩,小袁无以为报!”
张岚柊冲他摆摆手:“你别激她了。”
周雨歌冷哼一声。
一楼娱乐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先前被衡阳旦一句话气得当场离开的眼镜男走了出来,看到几人都在会议桌旁,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边整理衣服边走到袁瑜右手方的第六把椅子上坐下。
“任务完成了,你没意见了吧?”眼镜男盯着衡阳旦说,后者没给他反应,他又将视线在桓池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开会呢?还有外人在,这开的是什么会?”
“我真是受够你了!”周雨歌一脚踹在桌沿,桌子被她踹得‘吱’一声往对面甩。
袁瑜及时抓着椅子往后退,光常耀迅速在空中一抓,抓起自己全部的拼图碎片和拼起来的部分滞空,保住了他努力一上午成果。
只有眼镜男猝不及防被桌沿撞了一下心口,呛出一口气,怒火腾的一声燃起来,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周雨歌你有毛病啊!”
“你说谁有毛病?”周雨歌站起身,丝毫不像其他成员那样由着他的脾气,“看你那怨气冲天的样子,做个任务要了你命似的,那不是你主动接的吗?不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你就走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谁强行留你在这儿的一样,你以为这里缺你一个就过不下去了?
“别说加入了就没法离开,老大给你下毒让你每个月按时拿解药了?外边那扇门是不允许你随便进出吗?墙上是有几万伏的高压电吗?天上是被下了禁制不允许你浮空吗?你是一离开就会被我们追杀吗?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看谁都不顺眼,就你会说?就你会挑刺?这么能耐你怎么不走呢?”
眼镜男被她一通不带换气的话堵得张嘴半天一个字也吭不出来,脸被气得通红,眼睛大睁,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放在桌上的手猛地缩紧死死掐着掌心。
周雨歌指着他,“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
“怎么又吵架了?你们还真是精力旺盛啊!”门外传来抖动塑料袋的声音,“不如多帮我分担分担?”
众人看过去,各自的神色都有了细微变化,光常耀率先大声喊:“老大!”
周雨歌嗤笑一声:“没跟他吵架,他也就只会在这里对别人说三道四,滚外边儿去了屁都不敢放一个,怂成蛋。”
眼镜男刚才还敢和周雨歌顶几句,现在梁丘商回来了,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敢隐晦地瞪了她一眼,悻悻地坐了回去。
“在家都这样,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外边可全是陌生人,没人撑腰,对吧江剀?”梁丘商笑得和煦,说话也半根刺不带,屋里却莫名静了下来。
眼镜男江剀突然被点名,不自在地瞄了眼梁丘商的脸,见他神色如常,才回道:“对,老大说的没错!”
“一家人就别老吵架了,和气生财,和气成善。”梁丘商提着两手满当当的东西走到桌尾展示给桓池看,“你看看,鱼是想吃酸菜还是红烧还是煎的?买了点龙虾,吃辣一点的?”
“无所谓。”
“那就酸菜吧,我拿手一点。”梁丘商努努嘴,示意他看其它食材,“买了一整只鸡,跑山鸡哦,肉质特别紧实新鲜,现宰现买,你喜欢红烧还是清炖?”
桓池抬眼看他,又一次:“无所谓。”
“那就红烧吧,我拿手。”梁丘商看了眼光常耀,“怎么一上午就拼了这么点?”
光常耀耷拉脑袋:“太难了老大,这些拼图都长得好像啊!”
“这说明你眼力不行,在战斗中会拖队友后腿,赶紧拼,晚饭之前我要看到你至少拼了一半。”梁丘商撸起袖子,解下腕表放在桌上,看了看唐缘,关切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已经没有那种剧痛感了。”唐缘客客气气地回复,“非常感谢你的游戏设备!”
“别客气,都是朋友!”梁丘商笑了笑,提起食材,“我去厨房了,你们逛过了吗?如果无聊可以去娱乐室,茶水室有茶、咖啡和各种饮料,都是用实打实的钱买来的,绝对合法。”
他弯腰偏头瞧了眼腕表,直起身说,“现在是四点过,最多六点吧,六点在这里开饭,光常耀,抓紧时间啊,衡阳旦,通知在外边的人们赶紧回来,赶不上晚饭的以后都别吃了。”
梁丘商抖抖塑料袋,转身走出别墅往厨房去了。
衡阳旦起身说:“我们去娱乐室吧,在这里干坐着没趣。”
“我去厨房帮忙吧?”唐缘说,“切菜洗肉什么的,打打下手,总不能让梁哥一个人忙活。”
“不用,老大喜欢做饭,他做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着。”衡阳旦坏心眼地看向江剀,“是吧江剀?”
江剀的脸色在难看和心虚之间来回切换,最后凝固在一个心绪不宁、恨不得当场逃离的复杂表情。
他感觉自己好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