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鸥司 第10章 第十章

那之后，桓池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楼下忙楼上玩。

周三进货时，唐齐义再忙都会亲自开车去一趟，每次回来都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一下午。

桓池多留意了一下无焌沙漠地区的地头蛇玩家的动向。

因为左立兵曾展露过独张卡牌神之妄，桓池很快就锁定了他在贝鸥司内的身份，再以此扩散搜索范围，试图找到追杀左立兵的那批玩家，从游戏内部下手，利用背包爆卡牌的漏洞杀到他们一张卡牌都不留。

只可惜，他并未找到箴百运星之杖的持有者，自然也没办法定位到其余玩家，加上沙漠地区那几个独狼仍然在联手猎杀他，在这种关键时刻多少都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桓池决定还是停止找人，暂避风头。

—

凌晨四点过，不太遮光的窗帘投进远处微弱的路灯光，桓池背对窗户侧躺蜷缩，只露脑袋顶在被子外。

房门忽然被敲得一串急响，眠浅的他瞬间被惊醒，整个人弹起来啪一声开了灯，压住火气掀开被子，光脚下床拉开门，一看是唐齐义，紧皱的眉头松了许多。

不等他开口问，唐齐义语速飞快：“小池，我们得赶紧去一趟你左叔家！你左叔跟我说，他说……他说小兵存放在殡仪馆的遗体不见了！”

睡在沙发上，听到敲门声吓得缩进被窝的唐缘露出头，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走向的恐怖故事？！

见唐齐义穿得不薄，桓池走回床边从衣柜里随意抽出一件外套穿上，拉拢拉链将半张脸埋进衣服里，关上卧室门，声音还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走吧。”

唐缘连忙爬起穿裤子：“桓哥我也去！”

桓池看他：“外套穿上。”

“好！”

—

唐齐义打电话给刘师傅说今天不开店，让他顺便通知一下李伦和赵东吉，挂电话后又给左邱打过去，结果直到铃声结束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接，反复好几次，唐齐义有点慌了：“我昨天就觉得老左情绪不对，他太安静了！他这人嗓门很大饭量也大，每次和人吵架隔三条街都能听到……他这次没哭到市场被围个里三圈外三圈我就觉得不对！他怎么就能不接电话呢？小池你说老左不会干什么傻事吧？这车能不能再快点？”

“注意点你的高血压，三十分钟车程内都没医院。”桓池放低了点自己这边的窗户，让车外清新冰凉的空气灌进来，被他挡了一半后正好给唐齐义降温，“警方说过左立兵的死亡很不正常，在查到真相之前，左叔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而且他这几天很忙，兴许这会刚睡过去。”

“对！”唐齐义猛地闭上眼睛，缓缓吐气调整呼吸，“小池，你说得对，我应该心平气和一点，不能急，到时候才能让老左心里好受些，我不能急……这还有多久？”

“还有十分钟！”唐缘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标志性路标，“唐叔您放松些，我刚才带了杯温水，您先喝点。”

漆黑一片的市场出现在眼前，车刚停，唐齐义就开门下车，连走带跑地拐角奔向唯一亮着的左邱家的店铺，幸好，心脏砰砰跳的他一眼看到坐在收银台后发呆的左邱，一口悬在心尖上的气终于松了下来，三步并作一步过去：“老左？老左？左邱？”

左邱反应迟缓，抬头看是唐齐义，麻木的表情裂开，颤抖着抓住他的衣服，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唐哥，我，我这几天到处跟人问过了，读书认识的，村里的，这里的，所有人我都问了一遍，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过什么孽……为什么要让小兵遭这样的罪？他才十八岁！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投胎过桥都要被扔进河里烧死……他才十八岁……”

桓池刚走到门前，灵敏地捕捉到卡牌气息，他看向哭得撕心裂肺的左邱身后，那里是通往菜库和生活区域的一扇小门，灯光在地上打出模糊的人影，除了左邱和唐齐义，还有一个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影。

那道人影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左邱佝偻的影子。

桓池没再继续走。

唐缘也紧跟着停下脚步，耳边塞满痛苦的哭喊让他想起了什么，挠挠头，背靠墙向桓池挪近了些：“桓哥？”

“说。”

“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好，但我突然想起我妈了。”唐缘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怀念，有些哀伤，

“我妈很爱这样哭，我爸不回家，我不听话，邻居戳她脊梁骨，她就爱这样哭，小时候我总不明白妈妈瘦瘦的小小的身体里怎么能发出这种让我害怕的声音，直到我六岁，要去上学那天，我爸正抱着我叮嘱上学需要注意的事情，他告诉我，男孩子要多让着天生力气就比较小的女孩子，说男孩子力气这么大，但绝对不能对女孩举起拳头，我听着，看到在厨房的妈妈出来了，她拿着刀，拿着我的饭盒，走到我面前摸我的脸，然后把刀送进了我爸脖子里。

“特别多的血……那也是我第一次哭到两眼发黑，因为恐惧和害怕，我放声大哭，于是我理解了总爱穿长袖长裤的妈妈，总爱用沉默和退缩面对一切的妈妈，我爸是个虚伪的人，他教导我不要对女孩举起拳头，却对我妈妈举起了拳头。”

唐缘盯着自己的鞋尖，很久才继续道，“突然提起这个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我妈妈，桓哥，你会偶尔也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不奇怪。”桓池说，“不找。”

“奥。”唐缘应一声，又问，“桓哥，那你会不会觉得我话特别多？”

桓池没回答，看了他一眼。

唐缘咧嘴无声笑了笑：“没办法桓哥，你看你总不爱说话，我再不爱说话，咱们就能去参加大眼瞪小眼比赛，绝对是冠……桓哥？”

桓池胳膊压住唐缘示意他别说话，屏息沉气集中注意力，耳边越来越虚弱沙哑的哭声中有一道很淡的声音，那道声音仿佛是用浸满水的布捂住口鼻而发出的窒息的呜咽。

但在桓池注意到后，那道声音就消失了。

“桓哥？”唐缘紧张问道，“怎么了吗？”

桓池回头看那扇门，地上的影子只剩左邱和唐齐义，若有若无的卡牌气息也彻底消失。

“没事。”

桓池背靠墙壁，仰头看向夜色逐渐变淡的天空，不明所以的唐缘也安静下来，望着地表那层朦胧灰色发呆。

—

五点半，市场的摊贩陆陆续续来了，唐齐义留下安抚左邱，让桓池先带唐缘回家。

桓池从兜里拿出一小瓶药交给唐齐义就走了。

回到家关上饭店的门，唐缘困得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桓池先是进贝鸥司游戏房检查一遍设备，再退出锁上门，回卧室坐到窗边的书桌旁。

桓池把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列出这两天整理出的所有信息，最后换了一支红笔圈出‘死亡’‘客观存在’‘众济会’‘股东’四个点，笔杆杵着额头思考。

左立兵找上他是股东在背后作妖，股东的目的是什么？

股东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那就代表他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位行为没有目的性可言的人物，桓池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谓的‘相信我’，但现在左立兵已经暴露，自保尚且困难，根本没办法告诉他激活背包的方法，网络上没有任何关于这点的消息，显然有人或有势力在后方控制。

虽说那四个人最主要的目标是左立兵，找到桓池不过是锚点作用，但谁会嫌卡牌多？

更何况一个没有公会庇护，且未激活背包的玩家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只断腿蚂蚁，轻而易举就能碾死。

时间有点紧迫。

桓池捏了捏眉心，安静地撑着脑袋，闭眼缓冲。

笃笃！

窗户被敲响的同时，桓池摸出了兜里的折叠刀，指腹贴着刃口，起身拉开窗帘。

一张熟悉的脸几乎贴在窗上，桓池看着左立兵打手势，没有开窗的打算。

踩着梯子，艰难扒着墙的左立兵单手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展示给桓池看。

［那四个人回这里来了］

桓池眉心一突，打开窗户攥着左立兵的衣领将他甩进屋，看了眼昏暗的天空，拉上窗帘。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桓池警觉地看过去，左立兵正捂着胳膊坐在地板上，倒抽着冷气：“有药箱吗？我回血卡用完了。”

桓池：“上游戏做。”

回血卡是能用材料做的恢复类道具卡，是个人都能做。

左立兵苦笑一声：“他们两个人在游戏里蹲我，两个人在追踪我……”

“出去。”桓池指着窗户。

左立兵：“……”

左立兵：“好歹几年交情。”

桓池重复一遍：“出去。”

左立兵叹了口气，站起身：“行，但是他们估计已经快到了……”

桓池一脚把左立兵送到地板上，没等他回过神，膝盖重重压上他的胸口，一脚踩着他的小臂，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怎么激活背包。”

左立兵哼笑两声，从脖子红到了脸，有着变音：“死亡。”

桓池皱眉。

“当然，不是让你死亡……是，是要你见证死亡。”

那他还见得少吗？

桓池抿嘴，手上用力。

“咳！呃……你……”左立兵眼睛通红，被桓池压制的腿找准时机，屈膝用力一踢。

桓池松手跳开，他猛地吸了口气，翻起来撑着床边弯腰剧烈咳嗽。

“不说就一起死。”桓池垂眼看他。

“咳……哈哈哈，我以前以为你就是个花瓶，没想到还挺厉害的，”左立兵缓了会儿，喘着气开口道，“你知道‘见证’是什么意思吗？”

他没等桓池回答就径直说了下去，“是知道死亡原因，参与死亡过程，迎来死亡结局，那两个人要来了，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桓池：“你的实力可以稍弱，但最好能有正常的思考水平，目前的处境你只能选择尽全力逃跑，让他们不至于顺手杀了你身边的人。”

左立兵很明显被追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他甚至还没有激活背包，要让他们合作杀两个不在乎人命的全盛时期的玩家？还不如连夜开车赶往郊区，这样被杀溅出来的血还不会影响到老唐饭店的生意。

犯罪。

简而言之，就是涉及人命的犯罪才能打开现实背包。

左立兵收了笑容，恢复平静，站起身看着桓池：“原因已知，过程未知，结局未知，桓池，这就是你开启背包的唯一选择。”

房间内的灯光突然暗了几分，桓池和左立兵同时看向窗外。

即使没有拉开窗帘，桓池依然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在飞速靠近。

左立兵隐约有些颤抖。

桓池冲到窗边在书桌上捞了一把，猛地甩开窗帘，拉着左立兵的胳膊一跃上窗沿，力气大得带着左立兵跳下楼，后者也只能瞪着眼睛震惊，无法反抗。

勾了一下爬梯缓冲下坠速度，桓池平稳落地后没停下，扣着左立兵肩膀往车库推了一把。

——桓池房间里一直有货车的备用钥匙。

桓池迅速坐到驾驶座，左立几乎和他同时关上门。

“神域。”桓池喊道。

淡青色薄膜覆盖整辆车，桓池才拧动车钥匙。

启动车的瞬间，桓池一踩油门，方向盘打死，以漂移的速度踩出刺耳的声音，在地上留下显眼的刹车印，冲了出去。

在神域的隔绝下，睡在二楼沙发的唐缘没有丝毫察觉，但没过多久，他忽然脑袋顶着被子爬起来，动作麻利地穿上拖鞋走到阳台，望向桓池二人离开的方向。

一团灰雾在他指间翻腾，于中指处凝聚出一枚底色漆黑，轮廓亮着淡淡银色的指环。

他低头看了很久，转身背靠栏杆将视线投向桓池的房门。

唐缘眼中情绪复杂，仿佛将酸甜苦辣混杂的调料一口气全咽了下去，他慢慢抬手屈指，嘴唇微张，似乎是想在指环落下一吻，却又半路转弯抓了抓头发，动作凝固半晌长叹一口气：“唉，孤家寡人的日子真难熬。”

—

这个时间点的夜市有很多人，桓池只能选择走另一条没什么人的颠簸小路。

左立兵回头看了眼，说：“还有两公里，他们速度很快。”

桓池一打方向盘，拐过一条泥泞小路，终于冲上了笔直水泥路。

“那几个人的信息。”桓池说完，瞥了眼后视镜，他看到身后有两个小黑点正在靠近这边，立马一脚油门踩到底。

“‘求生路线’、‘三环蛇’、‘白炽’、‘前雾灯’，你应该不陌生，常年活跃在沙漠那一带的玩家，排行榜前两百。”左立兵说，“至于他们手里有什么卡牌……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三环蛇’手里有一张神权卡，是一根手杖，叫箴百运星之杖，具体效果……你知道吗？”

“没有攻击性。”桓池简单回了句。

“那还行，哦，后边追着我们的是‘三环蛇’和‘白炽’，就是戴眼镜的男的，跟那个女的，上上次跟他们交手的时候我暴露了几张高品质高能卡，这回算是不死不休了。”左立兵故作轻松，“你想知道我上次死亡却没有爆卡牌的原因吗？”

桓池冷淡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左立兵干笑两声，识趣地不再说话。

但他出于紧张，安静不到一分钟就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手里有一张空间收容卡牌，我在离开前把背包里的物品全装进去藏在卧室床底下，因为还有神之锚的存在，卡牌激活状态在我死后仍然生效，我一复活它就自动回到背包里了。特别好用，不枉我花三个月时间才刷出来。”

“白痴。”桓池吐出两个字。

左立兵：“……”

油门已经踩到底，速度却依然让人绝望，一边的左立兵不停地往车窗外看，桓池咬着下嘴唇内侧，逼迫自己回忆起以往整理过的数据。

余光中的两颗黑点已经有了清晰的人形，甚至隐约能看到两张五官模糊的脸，他们不紧不慢吊在后方，给足时间让他们拼尽全力寻找所有能找到的希望，等绝望和恐惧到达峰值，再狠狠给予最后一击。

十足的游戏态度。

这条路通往农贸市场，还有七八公里就会到尚枣佳家的超市，他不能再继续往那个方向走，谁知道那两个人会不会兴致来了随手杀害无辜的人？

桓池甩手将车拐进一条岔路，同时刹车猛踩到底，毫无防备的左立兵险些飞出去磕上前挡风玻璃，他惊得险些跳起来：“为，为什么停下了？”

桓池没回应他的话，打开车门下去。

左立兵惊疑不定，颤抖的手伸出一截又缩回，一咬牙，翻身从驾驶座跳下车，反手甩上车门。

“你要干什么？”左立兵颤声道，“这不是游戏，我们是真的会死！”

“闭嘴，听着，”桓池轻声道，眼瞳倒映出两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用卡牌让你自己保持冷静，再随便激活一张防御卡，然后，好好在我身后待着。”

左立兵一怔。

“赌一把。”桓池垂在身侧的手指触碰兜里的折叠刀，面色沉静，“是人布置的局，就有可破的点。”

—

‘白炽’酒红色的长发迎风舞动，姣好的面容冷淡又危险，一双燃着烈火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如同炽热野兽，随着她落地，扑面而来的热浪灼得左立兵额头一抽。

‘三环蛇’长相儒雅，眉目温和，即使惊讶于猎物停止逃亡主动等待的转变，他依然保持着和煦笑容，落地后顺势往前几步：“二位好，又见面了。”

左立兵呼吸一滞，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看见桓池一动不动，他只得咬牙忍住来自被杀过一次的恐惧。

桓池，你到底要干什么？

左立兵和这两人，不，和‘三环蛇’交过手，他的手法以圆滑、诡谲为主，从不正面接任何攻击，找准时机后必然一击中敌，是非常难缠的那一类。

“不知跑了这么久，二位有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三环蛇’微笑。

左立兵耳边只有自己如雷的沉闷心跳，耳心被震得刺痛，面上因卡牌效果才保持了冷静。

桓池展开双臂：“杀了我吧。”

‘三环蛇’眸中的兴奋凝固，随后有些失望地推推眼镜，再度看向面前的猎物时，脸上写满索然无味和疑惑：“杀了你？”

桓池微抬双臂和下巴，露出脆弱的胸腹和脖颈，低垂收敛的眉眼让他在蒙蒙天光下显得温和又弱势，俨然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是的，只希望你看在我主动缴械的份上，赐我一个痛快。”

猎物从拼命挣扎求生到忽然主动求死，这过程转变太快，‘三环蛇’觉得有些好笑：“出乎意料的发展……不过你并不是罪人，我就好心给你一个痛快，但你身后的那位，抱歉，他必须赎罪。”

左立兵克制住肢体动作，缓慢合上双眼。

罪人？赎罪？

桓池揣摩这两个词语。

是指以犯罪的方式激活了背包的玩家？

一旁始终沉默的‘白炽’视线扫过周围，最后落在桓池身上：“你的接受能力不错。”

她眼中亮起泡沫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绚丽色彩，若有若无的气息密密麻麻缠绕过来，桓池控制住下意识就要避开的身体，感觉到如冰冷水滴拍打在肌肤上的麻木和寒冷，脸上表情空白一瞬，嘴巴不受控制打开：“杀了我吧。”

【高能卡牌：虚诞的真心——说明：缚莱不喜欢说假话的人——效果：命中后强制吐露心声一次】

‘白炽’眉头微蹙，手指一勾，眼底鲜艳光芒退去，她似乎也是头一次见到确实一心求死的人。

但如果这个人在上次见面时展露惊人的直觉，反应飞快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三环蛇’挡在门外，对死亡敏感的警觉高到让人惊讶的地步，现在却在生死关头放弃一切只求死得痛快，甚至没有尝试让身后拥有卡牌的人用卡牌逃亡。

这正常吗？

一股挥之不去违和感蔓延开，‘白炽’的思维忽然穿透寂静，注意到面前的‘三环蛇’身上没有任何卡牌气息，也就是说他一张卡牌都没有激活。

现在虽是早晨六点过，但这条大路四通八达，连接了一处人流最大的市场和两片上千人的小区，十几分钟过去了连一辆车和一个人都没有，必然是有人开启了‘双界’或‘幻境’，‘白炽’此前一直在‘三环蛇’身上感受得到卡牌的气息波动，现在突然没了。

这片穿过宽旷田野的平坦道路上却依然只有他们四人。

‘白炽’警觉地转身背对‘三环蛇’：“不对劲。”

“怎么了？”‘三环蛇’侧头问。

“附近还有别的玩家。”‘白炽’抬手激活卡牌将桓池和左立兵重压跪地，脊背弯曲脑袋磕在地面浑身颤抖，她冷哼一声，“老实交代。”

‘三环蛇’激活卡牌探查四周。

左立兵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桓池计划的漏洞，只能死咬着牙，绷紧身体，维持着自己身上的精神防御卡牌。

“咳！”

桓池呛出一口血，额头后颈和腹背传来尖锐的剧痛，身下慢慢铺开一层黏稠鲜血，呼吸粗重，双眼发黑。

虽说他经常锻炼，本身体质算不错，但在超自然力量的面前依然不堪一击，‘白炽’控制着力度才不至于将他的身体当场压迫到四分五裂。

桓池费劲地睁开眼睛，感受一阵阵的撕扯和挤压，平静的眼神在此刻却更为疯狂。

足够了。

他只需要做到这一步，剩下的一切，这两位追杀者会自行为他补足。

确认过周围没有玩家，‘三环蛇’这才开始正视自己眼中随手就能碾死的猎物。

他追杀左立兵三个月都不下死手，享受左立兵临近死线又获得生机时迸发出的名为希望的光芒，这让他很是沉醉着迷，直到他在这里再次碰见那个把他们逼到四处躲藏的玩家。

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去像脑袋里的钢钉被撬动，痛苦到五脏六腑烧灼。

‘三环蛇’看着那名玩家像普通人一样逛集市，看着他购买美食，又看着他与周围人谈天说地，丝毫没有自己是一个异类的认知。

‘三环蛇’厌恶痛恨他故作无知的虚伪表现，嫉妒他手里有着能颠覆一切的卡牌却畏畏缩缩，固守一栋房子不有作为，也畏惧他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手段，恐惧他在自己精神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伤疤。

恶鬼的逼近让他没有时间再慢慢戏耍猎物，必须快速解决，拿走战利品，转移地方。

但现在初现端倪，恍惚的记忆一齐涌现，包括消失几天却突兀出现的左立兵的气息恰巧被他们捕捉、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想着灭了见过他们的桓池的口、明明处境危险却依然不紧不慢留在初明市。

‘三环蛇’手腕一颤。

这种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却能从细节中挖掘出异常的局面，让局中人随着平和表皮一层层剥离，露出腐坏核心而崩溃到绝望，正是那个人惯用的伎俩。

那些层出不穷的戏耍伎俩，他没少体验。

“走！”‘三环蛇’抓住面露惊愕的‘白炽’，毫不犹豫激活传送卡离开。

难以承受的重压骤然消失，暗自使力的左立兵一个卸力直接往一旁倒了下去，轻微冲击磕碰唇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桓池。

桓池及肩的头发沾染鲜血贴在他脸上，只看得到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下半张脸，被血染成红色的嘴唇，胸口不见一点起伏，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好像死了一样。

左立兵急到喉咙痒意爆发，连咳带吐地取出一张卡牌激活就要站起，却四肢酸软到再次摔倒在地。

卡牌生效的时间耽搁不起一秒，左立兵只能连滚带爬到桓池面前，拿着卡牌化形成的银链怀表塞进他手里，抵着他的拇指摁下按钮，表盘‘咔嗒’一声弹开，复杂精密的表盘上，三根指针都静止在十二点整。

【高能卡牌：潮溯——说明：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效果：使持有者回到五分钟前的状态】

嘀嗒！

嘀嗒！

时针和分针伴随着在寂静环境中显得清脆而瘆人的响声，退回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整。

桓池沾染在脖子上的、地上的血液迅速蒸发，被重力压迫到皲裂的皮肤迅速愈合，整个人像按了倒带一般，不到十秒，他灰白的脸恢复了血色，血肉模糊的肌肤重新变得白净，看不到一点伤痕。

直到确认桓池的心跳和呼吸变得平稳健康，左立兵才吐出憋在喉咙的那口气，摊开双臂双腿倒在地上喘息，喘着喘着忍不住笑了几声，扭头看向桓池：“桓池……我们还活着。”

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就算那两个追杀了他三个月的人在即将得手时撤退了，他依然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躺在地上的桓池缓缓吸气，慢慢吐出，睁开了眼睛，没有九死一生的心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只是望着天空淡淡地：

“嗯，赌赢了。”

tip1

背包爆物品规则：

一般是爆死亡前取出背包的一切物品，但有一个很难卡的bug可以爆玩家背包内的全部物品，那就是在玩家从背包里取东西的一瞬将其击杀，但取东西的时间极其短暂，这个过程无限趋近于零，从游戏发行至今都没有第二人卡成功

tip2

唯一卡bug成功的玩家：桓池

bug发现者：桓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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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