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鸥司 第9章 第九章

视野一暗，再缓慢变白。

桓池走出登录区，一路向西，途中借用传送卡缩短行程，直到眼前出现一座以金黄色为主的大型建筑，他才放慢脚步。

这座堪比大型庄园的建筑，就是贝鸥司顺位第一的大公会——众济会。

既然已经知道了第一张出现在现实的卡牌是帑斯特林之书，那么他就只需要找到卡牌持有者，再友好询问一些问题。

而掌握了几乎所有卡牌动向的桓池很清楚，这张卡就在众济会会长‘没钱来找我’手里。

——说出来全贝鸥司玩家都不信，沉梦之林的短暂交锋是‘残贝’和‘没钱来找我’的第二次会面。

他们的第一次会面是在贝鸥司刚开服后不久，包里只有新手卡组的萌新桓池，被这位进游戏就氪金买了一套亮瞎眼装备的股东一巴掌拍死在登录区门口。

从那以后，无论下地图还是刷卡牌，桓池都再没碰到过这位财大气粗的股东。

按理来说，人傻钱多的股东身上应该有不少能让‘残贝’感兴趣的东西，可股东手里的独张卡牌包括神权的帑斯特林之书，桓池都不感兴趣。

所以四年多来，大大小小的公会和玩家桓池都招惹过，唯独这位众济会会长一直在他的目标圈外平安无事。

桓池伸手拉出一张高能卡牌，将其化成的水蓝色胸针别在衣领上，再取出一张普通卡牌将指环往中指一套。

【高能卡牌：芙洛卡徳胸针——说明：她戴着胸针于众人注视中消失——效果：短暂抹除自身存在】

这是有帑斯特林之书部分效果的下位卡牌，与帑斯特林之书不同的是，这枚胸针戴久了是真的会消失。

在得知卡牌进入现实之前，消失就是原地下线，可现在，桓池不敢确定了，所以他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取下。

众济会创立时间最长，虽然人数因为会长的负面影响在前十公会内垫底，但建筑规模却是最大的。

大门外有不少成员在聊天，桓池从他们中间走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穿过大门口的广场，步入正门后，扑面而来的是金钱的气息。

价值四千的观赏盆栽在这个大堂里有十几盆，价值两万左右，能潜移默化增长玩家精力条上限的巨大水晶吊灯两个……

头一回进众济会的桓池感受到了金钱的重量，这才是外层大厅就已经有几十万，要一整座加起来，他再过五十年也不一定有这么雄厚的资产。

桓池走进第二间大厅，这里的装修风格比第一间的低调一些，但价格同样不菲，只是奢华得比较有内涵。

四周有共三个进出口，每个门口都有几个人守着，不是站岗式，而是坐在凳子上甚至躺在椅子上聊着天，顺便守门。

继续深入第三间大厅，面积骤然缩小，跨进房间的同时，桓池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桓池停下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周围的气息有太明显的流动，等到例行检查的视线移开，他才抓住机会闪到贴着墙的窄窄走道上。

人多，但散，装备好但布置配合不全面，有类似帑斯特林之书‘创造’一类效果的高能卡牌就能轻松闯入……当然，不排除再深入后有更严谨的排查方式。

桓池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向着深处走去。

他顺着窄道绕过中央来来往往的人，到了第四道大门旁，还没伸手，浑身流过毛骨悚然的冷意，他下意识后退两步，皱着眉抬头看去。

却猝不及防和一双漆黑浑浊的眼睛对上。

那是一颗拿脸正对着他的头颅，不像人类头颅，很长，顶着稀少又杂乱的黑色毛发，嘴唇苍白干裂，夸张的鼻翼略有扇动，甚至能透过几乎干瘪的头颅看到弯折的深青色身体。

这个‘人’脑袋冲下，吊在门口。

桓池屏住呼吸。

拇指速度极慢地靠上中指上的指环，飞速思考。

他现在是抹除存在的状态，但并不是完全抽离世界，顶多像是不同图层合并，没法避免有特殊卡牌能穿透游戏现实，察觉到位于二层面的他。

这么惊悚的一个东西挂在门上，四周的人来往都没有察觉，甚至没给一个眼神，要么就是习惯了，要么就是看不到。

桓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诡异尸体……穿透层面……桓池皱眉。

他脑子里找不到相应效果的卡牌，难道是新出的卡牌？不，不可能，这种效果的卡牌少说也是高能，高能级别的新卡他不会不知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桓池思绪一闪，戳着指环的手暗中用力，指环微光亮起，他迅速抬手，目标是衣领上的胸针。

诡异尸体在他有动作的瞬间极速下坠，嘴巴裂开，大到能生吞下一个人，下坠速度飞快，在他碰到胸针前就能咬住他的头。

指环微光闪烁，诡异尸体坠落过程中卡顿了一下，像老旧电视画面花白一瞬的卡顿，很短暂，但效果很明显。

【普通卡牌：无名指环——说明：无名的驱逐——效果：根据目标位格进行时长不等的空间驱逐】

桓池身形在门口勾勒出来，头顶即将触碰到他的诡异尸体无法进入游戏现实，他迅速推开第四道门走进，再次别上胸针。

守门的人正低头玩游戏世界里的游戏机，忽然眼前一花，视野中多了个白色的东西，刚一抬头就不见了，同时感觉到旁边的门被推开，又自动闭合，起身一看，啥也没有。

守卫：“……游戏里也能闹鬼？”

—

进入第四间，一个对称的圆形大厅，共十层高，每一层都有人，或靠着栏杆往下看，或欣赏墙上各式各样的挂画，左右各有盘了半圈的楼梯通向二楼，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一个藤蔓秋千，离地两三米，秋千上坐着个人。

那人整个人罩在深红色长袍下，戴着兜帽，抱着胳膊垂眼看桓池。

桓池一抬头就跟他对上视线。

这人嘴角一勾，语气懒散：“‘残贝’，真是稀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桓池瞥了眼对方头顶上的名字，选择保持沉默。

他没有扯掉胸针，既然对方专门在二层面等着自己，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有来无回。

门上吊着的诡异尸体正是帑斯特林之书效果之一的‘创造’，创造出一个游戏世界内不存在的道具对帑斯特林之书来说，轻而易举。

而神权级别的创造物对于普通级别的驱逐效果来说，位格太高，以至于他刚才只是险险回避了诡异尸体的攻击。

‘没钱’一跃而下，红袍兜风扬起，配上他那张在阴影下显得深邃的漂亮五官，有一股神秘而未知的强大。

“欢迎光临众济会！”

桓池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悄然和中指相抵。

啪！

一片不知何时贴到‘没钱’后背上的纸人被火舌吞没，‘没钱’的身体却没有化光，而是突然消失，红袍没了支撑物，摔在地上。

桓池回身，在空中拉出一把灰色长剑，带着银色尾光甩手上挑，抵住从上攻下的一只手。

‘没钱’从一条隐约有星辰闪烁的裂缝中探出上半身，抓着剑刃，看都没看自己‘流血’的手，笑着说：“哈哈！大佬反应真快，明明就差一点，实在可惜。”

没多废话，桓池腕部一扭，手中长剑银光乍放，一条条银线从‘没钱’接触刀刃的地方蔓延开。

【高能卡牌：战争骑士——说明：永不退缩——效果：撕裂一切触碰到的物品】

‘没钱’眼睛一眯，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拉出一把刀，在银线蔓延到胳膊肘时利落砍掉一整条手臂，随后，身体缩回裂缝内。

见状，桓池另一只手虚握，一根由无数莹蓝丝线缠绕成的绳浮现在他手中，虚幻的花朵带着清香漂浮而出，另一端连接到正在闭合的裂缝，他脚下用力，身体往后，莹蓝绳索绷紧。

随着一道惊讶的‘咦’声，‘没钱’的身体被桓池从裂缝中扯了出来。

【普通卡牌：莉洛斯的牵绊——说明：能否为我的思念驻足——效果：一次必中的束缚】

这是一张普通独张卡牌，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的效果应该算得上高能，毕竟一定距离内无视防御效应的必中卡牌没多少，桓池很喜欢用这张卡，出其不意的效果尤其好。

“哎！”‘没钱’一落地立马双手举起护住脸，“我认输我认输！大佬手下留情，千万别打脸，我当初捏它可花了不少钱！”

桓池收卡牌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钱’从手臂交叉空隙中看着桓池：“虽说我前几天提了无理的要求，但也不值得大佬你特地上一趟门来揍我，要是实在想出出气……我们换个地方，随你打？”

桓池：“……”

这是桓池第一次正经地和‘没钱’打交道。

桓池想过或许会和‘没钱’单挑到你死我活，再从他嘴里撬出激活背包的方式，或许会被他们会里的核心成员围殴，再找机会用卡牌旁敲侧击出其他的线索，或许会被‘没钱’糊弄过去，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但他怎么也没预想过，这位头号股东此刻会因为怕被打而对自己挤眉弄眼，他刚才切断手臂的动作可干脆利落得很，不见一点犹豫。

贝鸥司官网的评价果然是中肯的，这位头号股东脑子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问个……”

“我愿意。”

“……”桓池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激活背……”

“还不是时候。”‘没钱’扯动莉洛斯的牵绊，掀开挂在脑袋上的兜帽，将那张精心捏造的脸展现在桓池面前。

桓池：“……”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期，惊天动地拆房子的一架没打起来，激活背包的方式没问到，反而得到了此次事件真正的幕后推手的身份。

“你……”

“你会知道的。”‘没钱’再一次掐断桓池的话，他那双眼睛透着莫名的情绪，有那么一刹那，桓池恍然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够了。”桓池猛地抵住‘没钱’的脖子将他按到地上，面上一片冷色，“我有无数办法强制从你的记忆里提取出我需要的东西，别想暗地里操控我，现在，告诉我，激活背包的方法是什么？”

“你不会，因为你现在已经知道现实世界的变故，你怕在游戏里杀我会影响现实世界的我哈哈咳……不要急，还不是时候，请你相信我，”‘没钱’扣住他的手腕，笑着轻唤一声，“桓池。”

桓池已经很久没有浑身一凉的感觉，在身下这名完全陌生的玩家喊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一股凉气托着名为震惊的东西直冲头顶，让他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桓池，”‘没钱’又喊了一声，声音低柔到仿佛耳语，“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没钱’的身体突然爆成一团五颜六色的光华，在空中组成一颗花里胡哨的心形，闪烁着消散。

他是谁？

桓池收回莉洛斯的牵绊，闭上眼睛舒缓内心的震惊。

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接收到的信息庞大到堪比刚知道贝鸥司游戏背包进入现实的那两天。

粗略收拾好心绪，桓池转身走到墙边，抬手取出一个镂空球形道具，莹莹光芒照耀下，他的人没受到阻隔，穿墙而出。

—

桓池离开后没多久，‘没钱’单手托着一本造型奇特的书从某处空间内走出，那本书树皮质地的封面呈火红，中央有金色的‘过去、现在、未来’六个字，足有一指厚的书正翻到有一枚水晶球的页面，水晶球内漂浮着一个和桓池现实世界外形分毫不差的缩小版人偶。

‘没钱’见那只人偶冷漠的脸上逐渐露出有些纠结有些茫然的表情，屈指抵着嘴唇，靠在二楼栏杆处笑出了声。

‘元旦’端起手中酒杯抿了口：“‘残贝’应该是第一批才对，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激活背包？”

‘没钱’托着书的手换一个角度，确保只有自己能看到，嗯哼一声：“没什么可好奇的，不是谁都和那群疯子一样。”

‘元旦’：“……你可没资格说别人是疯子。”

‘没钱’合上帑斯特林之书：“准备准备，明天就去端了他们的老巢。”

“早就准备好了。”‘元旦’松开酒杯，酒杯带着晃荡的液体坠落在地，没有发出碰撞声，而是如同陷入泥潭一般下沉。

楼下的‘阳光常在’抱着一堆杂货跑得飞快，脚尖突然被酒杯绊住，他当场一个踉跄摔了下去，震惊地抬头看到是‘元旦’更加震惊了，愤怒斥责：“老大你管管他！每次都绊我！”

‘没钱’懒懒地：“我借你张卡牌跟他对，赢了牌归你，输了牌还我，横竖都不亏，怎么样？”

‘阳光常在’张了张嘴，爬起来，用力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元旦’看着他的背影，恶作剧得逞般笑了笑，又看向‘没钱’：还有那四个人……”

“不急，再留他们几天，勉强还能派上用场。”‘没钱’拍拍栏杆，“走了。”

看着‘没钱’下线，‘元旦’推推具现出的眼镜：“前两天还心情差到门都不出，被‘残贝’打一顿心情就好了……没想到老大还有这种属性。”

tip1

二层面：可理解为与现实一模一样，但互不干扰的图层世界

tip2

前五公会：

第一：众济会

第二：玫香会

第三：尘光会

第四：浮世会

第五：名字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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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