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妖兽志 第4章 第 4 章

莫夜寒思量片刻，也觉得自己更该关心妖兽之事，于是表示作罢。

李寒庭想了想，道：“并非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凤遗山是这三人中，最为特别的一人。北冥王朝史书上，对凤遗山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多数是关于他能力和侍兽的，关于这个人本身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此人曾驯服了当时唯一存世的、也是最厉害的妖兽青敖，再算上他原本拥有的妖兽炽虎，他算是在北冥王朝千年史书上留了名。”

莫夜寒问道：“为什么说他最特别？”

李寒庭指了指岔路右侧的小道，示意莫夜寒过去。

“一是因为他血脉特殊。凤遗山的先祖凤华羽是当年跟随我李家开朝先祖李相玉开创北冥王朝的功臣，立朝后官拜大将军，手握兵权。自他之后，凤家历代身居高位，帮我李家维系朝廷安稳，只是到了凤遗山前几代，凤家衰落，到了凤遗山一代，更是只剩下凤遗山一个人。虽然如此，流着凤家的血到底不一般，因而拥有两只侍兽，更为人所津津乐道，毕竟，世人皆爱传奇。二是因为……”

说到这里，李寒庭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二是因为，此人三十六岁后便不知去向，再没出现过了。按理说他三十五岁收服了侍兽青敖，应当会大有作为，可偏偏一年之后，这人就好似从世间消失了一般，到处不见踪迹，而后不知为何，也未在皇家档案中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之后世间便多了许多很假难辨的传言，有人说曾在翠峡山见过他，有人说曾在幽林见过与自己的侍兽青敖在一起。甚至凤遗山消失后一百年，还有民间传言说在南方沼泽地中见到了带着侍兽的凤遗山，他的外貌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当然，这传言是不足信的，大多数人认为他早就死了，只不过此人并不在朝为官，虽出身凤家，实际与一般百姓没有差别，所以并没有卒年记录留在皇家档案中。”

言罢叹道：“凤遗山如何我不知，只是可惜了凤家，从此绝脉了。凤家之人好似都不长命，凤华羽三十五岁便随先祖建立北冥王朝，本是壮年立业，也是不到四十岁便去世了，也是可惜。”

莫夜寒听得很认真，好似在吸收他话中每一个字。

“那你北冥王朝之内，从前可曾发生过这样的事？”莫夜寒指了指李寒庭道，“比如将人变成妖兽这样的事。”

李寒庭挑了挑眼皮，看了眼莫夜寒，道：“闻所未闻。”

莫夜寒没想到，到了这样一个妖兽与人混居的奇异世界，她面对的仍是一个不可解的问题。

“这也是没办法，事情已经如此了。”随着时间流逝，李寒庭的头脑已渐渐冷静下来，没了刚被变成狸兽时的惊慌。

莫夜寒露出些抱歉的表情，道：“虽然还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确实是我将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坦白说，即便李寒庭教了她不少，莫夜寒并不觉得李寒庭是值得自己忏悔的对象，想起那葬命刀下的老夫妇，她便觉得李寒庭该有此报。

只是看到自己手上伤口，她又有些无奈。溯源寻根，她也能明白李寒庭心中的愤恨，坦然面对这份愤怒，是她必须接受的结果。

李寒庭闻言，依旧带着份轻蔑：“难得你还对我有些悔意。”他望了望前路，突然挣脱莫夜寒的怀抱，跳到地面上，抖了抖自己的前脚，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狸兽的身体，“要说抱歉大可不必，只是我如今这样，不知何时就会死在旁人刀下，还是想些办法让我变回人吧。”

“变回人？”莫夜寒惊讶，“这怎么可能……”

“哼。”李寒庭冷哼一声，狸兽不屑的将头扭向一边：“在你的世界也许不能，可这里是北冥王朝。既然我能从人变为狸兽，自然也能从狸兽恢复成人。”

对啊，这里是北冥王朝。莫夜寒恍悟。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可以呼唤风暴的凤鸟，有过能将人幻化成妖兽的凤家人，那么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未知的可能，也许真的能找到让李寒庭恢复人形的办法。

李寒庭遥望东方，下定了决心，头也不回的迈开步子：“跟我来吧。你也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想办法。让我恢复成人，让你回去原来的世界，你不想？”狸兽双眼一眯，“难道，你还在意林子外发生的事？觉得我是杀人凶手，骄纵不可一世的王爷，所以不愿信我？”

即便理解李寒庭身为掌权者在这个世界行使皇权的初衷，但莫夜寒始终无法认同轻视生命的行为。

莫夜寒道：“我不能赞同你所做所为，但这事与我将你变成狸兽是两码事。”

即便已是狸兽，李寒庭依旧笑得不可一世：“我还得提醒你一次，在北冥王朝，擅养狸兽可是死罪。”

莫夜寒不再多言，迎着他站立的方向走去。

“真要和你论是非，等你变回人以后吧。”

羊肠小道上，一人一兽徐步前行。莫夜寒跟在李寒庭身后，感到步子越来越慢。叹一口气，她快走几步赶上，一把将他提起，狸兽四脚腾空。

“做什么？”李寒庭一阵不舒服。他一向高高在上，哪有被人这样抱过。

“这样走快些。”莫夜寒也有些不自然，僵硬着手臂将它揽在怀里。狸兽的毛看起来坚硬，实际上却十分柔软，附在手上，说不出的舒服。

“再多告诉我一些北冥王朝的事吧。”

狸兽的双耳摆动几下：“也好。”

莫夜寒便问道：“妖兽怎么才能成为供人驱使的侍兽？”

李寒庭回道：“依据古籍记载，人和妖兽若有机缘遇到，彼此认定，妖兽便会成为侍兽。”言罢，补充道，“说起来，我所读过得古籍中，记载的降服妖兽的情形各种各样，其中也有些是依靠武力征服妖兽。或许因有了这样的先例，众人便觉得要想收服侍兽，必得动武，到了如今，渐渐成了世人共识。”

“为什么养狸兽是死罪？”莫夜寒问道。

“只因千年之前，有狸兽背叛主人，这样的事在历代王朝史书上闻所未闻，因而狸兽从此便成为不祥之兆，代表背叛和灾难。要知道，妖兽一旦认下主人成为侍兽，除非主人死去或者侍兽自己死亡，否则侍兽是不会离开主人身边。所以狸兽背主，实在是这个世界一件离奇之事，有悖常理。”

夕阳西下，周围暗淡下来，温度骤降，李寒庭皮毛遮身不觉得寒冷，莫夜寒却微微颤抖起来，揽着李寒庭的手臂也冷了下来。

她开始在周围搜索着可以过夜的地方。突然，她在羊肠路前方发现一点隐秘的火光，心理想着如果能遇到人家借宿一宿再好不过。

她正走过去，火光却灭了。

“我去看看。”李寒庭跳出她冰冷的怀抱，将自己隐藏入低低的草丛前进。

只一会儿工夫，莫夜寒便见他急速折回来，似乎想对她说什么，莫夜寒欲靠上去，发先李寒庭身后紧跟着两条人影。

条件反射一般，莫夜寒手臂猛的绷紧。那两条人影近了，借着稀薄的光线，看到莫夜寒便失声大叫。

“是你！”

莫夜寒定睛一看，眼前不就是白日里在李寒庭帐中，那对养狸兽的老夫妇？他们应已命丧刀下，难道是鬼魂作怪？

“姑娘别怕，你不认得我们了？”老夫妇见了莫夜寒，惊喜的难以言表。

“真的是你们？”莫夜寒惊讶的迎上去，确定来人正是白日里那对老夫妇，“怎么回事？你们不是……”。

老翁抓住莫夜寒的手，道：“王爷的手下带我们出了帐外，我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几个士兵先是惨叫，随后泼了些像血的东西在地上，将我们放走，还交代我们呆到夜间再顺小路逃走，不可再回来。”

莫夜寒心中吃惊不已，看了藏在草丛中的狸兽一眼。

“他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要放了我们，但他是我们的恩人。若不是遇见王爷，被人这样告上一状是难活命的。”老妇人望向莫夜寒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姑娘你不惜触犯律法为我们说情，你也是我们的恩人。”

心中一股怨气似乎在消散，有一瞬间，莫夜寒觉得浑身轻松：“我实在担不起。”

老夫妇见莫夜寒穿的单薄，又摸得莫夜寒的手冰冷，急忙将莫夜寒带到两人白日藏身的岩洞安顿。

“姑娘，你在这里歇着吧。我们虽然保住了命，但不能再在这里久待了，你多保重。还有，不要再去得罪王爷了。”

莫夜寒点头送走他们。待老夫妇走远，她冲着岩洞外说道：“进来吧。”

狸兽一跃进了岩洞：“你知道我跟在后面？”

莫夜寒不回答，问道：“你没杀他们？”

李寒庭傲慢道：“有时，眼见未必是真。我白日里本来也未打算真的处死他们，本想将他们拖出营外，交代他们逃走便可了事。没料到你半途杀出来，更没料到贺钟会在此时前来宣旨，我才不得不改变计划，还好没露馅。”言罢，他叹了一声，道，“还好那几个护卫是从都城带来的，换了一般侍卫，必不会听我的冒这样的险。这会儿没有我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圆得了谎。”

看莫夜寒一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又道：“你放心吧。我叮嘱了他们逃离的路线，也嘱咐过他们不可回家。他们遇到狸兽一事真假难辨，但那村中有人要害他们却是真，只要离开村庄就能安全。出了这栖林乡，再没人认得他们了。”

莫夜寒沉默许久，问道：“李寒庭，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北冥王朝的王爷，当今皇帝的弟弟，一个一无是处、只知享乐的纨绔之人。”李寒庭言罢瞥了莫夜寒一眼，补充道，“还很好色。”

莫夜寒脸上颜色柔和下来：“依我看，是个十足的骗子。”

李寒庭轻哼一声。

良久，只听莫夜寒问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恢复人形？”

见莫夜寒主动问起这事，李寒庭觉得莫夜寒不再像之前那样拒人千里。

李寒庭摇摇头：“我还不确定。我要先回王都找到北冥郡主，她或许知道。”末了怕莫夜寒疑惑，特地补充道，“北冥郡主是我的妹妹，名叫李云屏。”

莫夜寒“恩”了一声，承诺道：“我带你去找北冥郡主，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