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吉扳住那条令人窒息的胳膊,腰腿发力一蹬翻到他头上,腿绞上胖子的脖子全力一剪,将他踢翻在地。她空中转体落地,在眩晕中蹲跪撑地缓了几秒钟才站起身来。胖子这次仰面躺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满脸血污泥巴,腿肿起一大块,似乎真的站不起来了。
鲸吉受伤的肩膀痛到发麻,脸上不知是擦伤还是鼻子仍在流血,但她不敢怠慢,警戒着捡起战棍走过去。胖子吓得直哆嗦,用手护住头部:“鲸鱼!鲸鱼!别……打了!饶命!看在……艾米面上……饶……”
“借条和证件拿来。”鲸吉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脚踩胖子胸口,绳索一套把他的两手捆在一起。
“在……在这……你……你到底想怎样?”
“这钱你得自己还。我现在把你送极地号上去,好好干几年,挣够钱才可以回来。给我起来!”
“你……你不能!我……我要报警!我爸妈准得……报警的,你……等着!”因为下颚肿了他大着舌头。
“我都傍上杀人犯了,你猜我会干什么?如果把你埋在这里,你猜警察要多久才能找到你的尸体?”鲸吉踩在他的伤腿上,探测伤情。
胖子痛的哭嚎着坐了起来,嘴里不停咕哝骂人的话。他脂肪厚,看样子肋下也没受重伤,还好。
鲸吉拽着胖子走到灰夹湾与蛇头约好的地方,只见一条小船泊在岸边,那个高个子男人正嚼着草蹲在甲板上。
“嚯!有两把刷子啊,鲸鱼小姐。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他跳上岸,过来拍打胖子的肩膀,“脂肪厚,耐寒,可以。不过这伤的有点重啊?”
“你可以扣掉药费。”鲸吉语气淡定,但内心非常忐忑。刚才的搏斗只是艰苦战斗的开始。
“你,胖子,举起手来,转一圈。蹲下。站起来。”他观察了艾米哥哥一圈,点点头,转向鲸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成交。留着我的名片,以后你做大事缺人,随时来找我。”
他让人把嘟嘟囔囔的胖子装进船舱,点了一千四百金给鲸吉,又收了胖子的证件,就跳上船走了。
鲸吉顾不上包扎,流着血垂着胳膊,背着装满钱币的背包,敲开了屠夫家的门。她说明来意,试图用这一千四百金,有她和艾米签名背书的五年偿还其余款项的借条来换取艾米哥哥签的契约。
“这事轮不到你管,玛吉。”屠夫黑着脸。
屠夫太太看着鲸吉,皱起眉心,一种比忧愁更浓重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或许是难过,又不像是难过,是不那么悲伤但更为无力的表情。她举起手示意鲸吉等一下,转身跟着屠夫走进屋里。
“亲爱的,这不是好事吗?瓦林家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干不了活的,长得又那么漂亮你儿子准得管不住。我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咱儿子耳根软,去趟泼点城就把你给他打本做生意的钱霍霍了,还不得找个踏实的老婆啊。何况我们家娶媳妇用得着花三千金吗,就是一千金放出去镇上也大把的姑娘可选!”屠夫太太尖刻的话语传来。
“她这还欠着一半的钱呢!”屠夫仍是不满。
“哎哟老爷,你就看在老米科拉的面子上吧。他肯定攒了不少钱的,玛吉一成年就可以继承,过个一年半载她就能还上呀!”
鲸吉知道父亲有存款,但那不是属于她的。这是她自己的债务。
几分钟后,屠夫太太把契约拿出来交给鲸吉,还悄声嘱咐她赶紧去处理伤口。
鲸吉把那份契约卷起来,塞进机械小蜻蜓里,按照约定从窗户放飞进艾米房间。蜻蜓停在桌上,看到朋友走过来拿起它的身影,鲸吉便悄悄离开了。暗星的课她快迟到了,她也不想艾米看到自己如此狼狈。
凭着丰富的打架负伤经验,她感觉肩膀的骨头没事,只是扭伤筋腱和软组织,于是回家拿了外敷药和自行车便骑着上山了。
暗星站在山坡上等她。黄昏让他披上金色的光晕,而脸部潜藏在阴影里,显得捉摸不定。
她大约迟到了十五分钟。山坡太陡峭,单手骑车已经变得非常费劲而且危险重重,鲸吉扔掉车子,徒步走上去。精神一旦放松,身体的疲劳便排山倒海而至,她感到眩晕,疼痛,饥饿。不知是被草地上的石头还是脑海里的石头绊了一下,她失去平衡向前趔趄一步,倒在前方伸出的臂弯里。她记得他明明还站的很远,却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近前。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没事,小伤。跟人打架了。”
鲸吉试图站直,但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抱过了,这感觉陌生的她有几秒没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尴尬的时候,暗星已经把她抱回塔楼里了。他把她放到沙发上,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询问原委。她没有隐瞒,他们好像没有年龄的隔阂,她并不担心他会像父亲还是校长那样批评她。
“你可以来找我商量的。”他声音很轻柔,语气很诚恳。
“这是我自己的挑战,我得想办法自己解决。”鲸吉确实没有想过寻求他的帮助。他已经帮她够多的了。
“人能坏到难以想象。万一那庄家派人上门来威胁你,怎么办?一百金利息可以变一千金,甚至更多。我不是责怪你,我担心你。”
“胖子当时留的是假身份,老赖是他的拿手活。我也想过他们可能会找上门来。但如果畏首畏尾,总要依靠别人,就会永远无法自己独立前进吧。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鲸吉甩甩头,把无形的压力抛出去,“等他们找上门来再说吧,我总不能为了还没发生的事就瑟瑟发抖不是么?”
“你不会是我的负担。”暗星很坚定。
“人总会有软肋,”总会有顾忌的东西。鲸吉想起弟弟,那个还没到她肩头高的小男孩,因为她与人打架而被无辜殃及——那些打不过她的无耻小人就想拿他出气。但弟弟总是昂着挂彩的小脸挥着淤青的小拳头骄傲地说:老姐,我把他们揍跑了,下次谁还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米科拉姐弟都不是好惹的,因此她无所畏惧。
可她太少关注他了,放任他自然生长。要踢到铁板的。
弟弟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和那团焦黑的灵魂融在一起。眼泪突然掉下来,鲸吉试图擦掉它,但泪水决堤奔流,像一些无法挽回的人和事,落向地面。她把头抵在暗星肩上,任泪水打湿他的衣服,这是她唯一可以休息片刻的地方。暗星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
“怎么了?”良久他才问。
“我想弟弟了。”她想不起来弟弟长什么样子了。
汹涌的情绪过去后,泪水止住,鲸吉尴尬的离开被她哭湿的肩膀。“抱歉。”她说。
“先洗个澡,再吃饭吧。”暗星带她上二楼浴室,给她拿了一件他的衬衫。
她没来过二楼,这层是暗星的卧室和浴室,通常她会直上三楼的藏书室和实验室。塔楼地方不大,设计很精巧,家具美观典雅,有不少鲸吉没见过的设备。
胸衣和衬裤都染上了血渍和汗水,脱下来就无法再穿上。鲸吉索性把它们都扔进了洗衣服的机器里,只穿着一件衬衫下楼了。暗星的这件衣服比较长,但也只能盖到大腿,比她任何一条衬裤都短上许多。
暗星已经摆好晚餐,正站在楼梯边等她。他的眼睛无法辨识情绪,但长时间的凝视出卖了他。鲸吉收敛了步伐不再连蹦带跳,一来感到尴尬,二来膝盖在跪地时擦伤了,疼。他微笑一下,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重新上药。
然后他们在夜色**进晚餐。
“后天你带一套衣服上来吧。晚上有新星爆发,会观测的比较晚。”暗星漫不经心的说,仿佛只是让她带一袋盐过来,而不是邀请她在家留宿。
“是突击手类型的吗?”
“比那还要壮观,因为距离很近。”
“在镇上也能观测吗?”她想告诉艾米,虽然朋友对天体物理不太感兴趣,但她仍想与她分享。流星雨实在是太美了,这次她不想艾米错过。
“能,但视角没有这里好。会有超强的磁暴和天文大潮,在镇上观测不到。”
“好。”鲸吉点点头。她不介意在这里留宿,这里让她感到没有那么孤单。
晚上暗星安排鲸吉睡在他的卧室里。他的床不大,垫子柔软舒适。窗帘是星图,窗外是夜空。鲸吉没有吃药也很快进入了安稳的梦乡。梦里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
她正在剥离他的神性,让他开始留恋这个试图杀死他的世界。
这是鲸吉和暗星的战斗,勇者胜。
其实暗星可以瞬移也可以物质构成,鲸吉的衣服随便都能整几套……这个男人他是很危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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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