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姜沫醒来的时候,宋了了还在睡,等等估计是听到了响声,眼睛也睁开了。
她冲着它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套上羽绒服轻手轻脚出了门。
天边微微泛白,晨曦渐渐从山的那边冒出了头,她从老板那里要了壶热茶就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周围的安静让她心里如此平静。
“这么早就起来了。”
身旁突然传来了吴宴的声音,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姜沫侧着脸凝望着他,可能是刚起床,相比平时的清爽,他现在更多的是慵懒,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让她心生向往。
“吴宴。”
“嗯。”
两人对视着。
“我应该会报考帝都的大学,学传媒的话,应该会去帝传。”
吴宴愣了片刻,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语气迟疑带着欣喜,“你是在告诉我你的未来,我可以进去吗?”
姜沫笑,“我是在邀请。”决定由你来做。
如同那晚在小巷子里他邀请她一样。
“哇。”吴宴假装惊讶,但是眼神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望向山下的蓉城,故意不说话想逗逗姜沫。
无声的等待,让姜沫开始心慌,她为了压住心里的慌乱也望向山下,但右手却忍不住做起了小动作,大拇指不断划着食指。
吴宴余光瞥见,嘴角笑意更大了,他看向姜沫侧颜,再也忍不住了,轻轻说着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好。”
姜沫手上的动作顿住,眼眸低垂,她嘴角勾了起来。半晌,她看向吴宴,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睛却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等到蒋尚晗和宋了了醒来时,已经快十二点,正好到退房的时间。
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慢悠悠地下了山。蒋尚晗吴宴走在两女生身后,两人相视一笑,保持默契没有提昨晚的事。
这是他俩兄弟间的秘密,也是蒋尚晗新的开始。
期末考试来得太快,等反应过来时,最后一科已经考完了,当老师在讲台上说放假两字时,教室里一片欢呼。
放学路上,吴宴将买来的烤肠递给姜沫,“快吃,趁它还热乎着。”
他以前冬天都是待在帝都,早就听老爷子念叨过蓉城这边湿冷,但没想到亲身体验,竟然会有些耐不住,那个冷就像扒在了自己身上,穿再厚都没用。
姜沫一接过,嘴就凑上去咬了大口,热乎乎的,驱赶了少许冷意。
“放假了,你打算干嘛。”吴宴问。
“我明天要回帝都一趟。”
“帝都?你回帝都干什么?”
太冷,姜沫吸了一下鼻子,“去看我妈妈,她的忌日在十二月,以往我都会请假四五天去陪她。但今年我担心落下复习,就推到了现在。”
“这样啊。”吴宴把最后一点烤肠吃完,把签扔到正好路过的垃圾桶里,“那我明天陪你吧,本来我也打算过几天回帝都看我爸妈。”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改签机票。
第二天一早,姜沫就把等等牵到了吴宴家,包括它未来一周的狗粮。
本来她想把等等寄放到宠物店,但昨晚吴爷爷专门给她打了电话,说把等等拉到他那里去,还说吴宴回了帝都,他一个孤家老人总要有个狗陪陪,那语气叫个可怜。
她思考了一番,想着等等乖,也见过吴爷爷,也就同意了。
“这几天就辛苦吴爷爷了。”姜沫和吴宴站在门口,她看着蹲在吴爷爷身边的等等,心里不舍。
吴老爷子带着慈祥的笑,他看了眼等等,又看着姜沫,“没事儿,姜丫头,等你回来,我一定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
说完,他又对着吴宴嘱咐,“你身为个男孩子,一路上多照顾照顾姜丫头,听到没。”
“嗯嗯嗯。”吴宴敷衍式地点头,老头子还是那么啰嗦。
下一秒,吴老爷子就给了他头一巴掌,“正经点,别吊儿郎当的。”
吴宴吃痛,但也乖乖听话认真起来,他看着爷爷两鬓的白发,心里酸涩,“我过去几天就回来,你这几天就好好吃饭,和你那些棋友好好下棋,无聊了,就拉着等等出去遛一遛。”
这话把吴老爷子说的一阵感动,但很快又觉得自己那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容易感动,太丢老脸了。于是撇过脸,伸手,手掌往外摆了摆,“赶紧走,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吴宴也不戳穿,拉着姜沫的行李就往大路边上走,他已经叫了去机场的车。
“你是为了陪吴爷爷才回蓉城读书的吧。”上了车,姜沫轻声问吴宴。
“嗯。”吴宴点头,“爷爷近几年身体其实越来越差,我想尽可能多陪陪他。”
姜沫笑,“挺好,这样也不会有遗憾。”
从蓉城到帝都,坐飞机需要两小时。上了飞机,吴宴就带起眼罩开始补觉,昨晚被蒋尚晗缠着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而姜沫却一直注视着窗外,这段路程,像是一场电影,在她脑海里回放着她在帝都的生活。
压抑,痛苦,绝望,不幸,每一秒她都在挣扎。
“不睡一会儿吗?”吴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姜沫情绪不佳,就知道她又沉浸在以前的回忆里。
姜沫吐了一口浊气,“睡不着。”
“姜沫,看着我。”
姜沫看向吴宴,他把眼罩推到了额头,很奇怪,她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温暖以及治愈。
“过去的十几年,可能只是你一生的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里,你会感受到幸福、喜悦、勇气以及幸运。”
她笑,“这么肯定吗?”
“当然。”吴宴十分肯定地点头,“人生还有太多美好的体验等着你,而且……”他顿了一下,声音更柔和,“我会陪着你,也会保护你。”
姜沫红了眼,她头微微偏着笑了,“好,我信你。”
下了飞机,吴宴先把姜沫送到了晚上要住的地方,因为晚上要和爸妈一起去参加一叔叔的生日宴会,所以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吴宴离开后,姜沫望着公寓里的布置,心里变得沉闷,这里是她妈妈送给她十岁的生日礼物,这里充满了她和妈妈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缩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流了出来。房间里很早就没了妈妈的气味,取而代之的是长时间未开窗,细菌疯狂滋生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落地窗外已经是灯红酒绿。
缓了一会儿后,她才起身去行李箱里翻出了药,到厨房烧了点热水。吃完药后,她又拿了个坐垫,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帝都的繁华。
看了许久,她才低喃着,“真热闹啊!”
妈妈当时看中这套公寓,就是因为它坐落在帝都最繁华的地段,这里人多且灯火通明,让人感觉还活着。
在沈家,如果很安静,没有其他人,就是她们挨打的时候。
翌日一早,姜沫专门穿上了一套让自己看起来青春活泼的衣服,然后去花店买了妈妈最喜欢的百合,打了车,直奔墓园。
墓园里树木萧条,零碎的叶子挂在枝头。
姜沫顺着阶梯往上走,右转,很快就到了妈妈的墓碑前,像是回了自己家,也不在乎地上脏,她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将花轻轻放到祭台上,她乖巧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妈妈,这回这么晚来看你,是因为学业的原因,所以你就不要生气啦。”
像是妈妈坐在了她面前,姜末语调撒着娇,开始闹着家常碎碎念,“我这几个月,过得比以往开心多了,我身边有了除陆南岑以外的朋友,一个叫宋了了,是个很可爱的女生,有些胆小,但像个小太阳。”
“还有一个叫蒋尚晗,个子高高的,喜欢打篮球,性格活泼好动。对了,我悄悄告诉你,了了喜欢他哟。”
“还有一个人。”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眼睛含着泪,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变得沙哑,“妈妈,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现在是我同桌,你肯定很惊讶吧,我竟然有了同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他总是在我快沉溺的时候,然后拉我一把。我生病的事,我没瞒着他。我也知道,他一定从陆南岑那里知道了我以前的事。”
眼泪掉了下来,但姜沫却是笑着,“他没有可怜我,也没有远离我,像一束光一样,就安静地围绕在我身边,接受着我的一切。”
“我被光所诱惑,不知不觉。”
……
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姜沫才把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包括等等挑食都被她拿出来吐槽。
但是她隐去了沈钊堂来找她的事,以及她又重新开始吃药的事。
她不希望妈妈沉睡在这里还为她担心,她只希望让妈妈知道她在努力地生活,努力地向光走去。
话说完了,她也就该离开了。
因为腿麻,姜沫艰难地站起身,缓过劲后,她才弯腰摸了摸妈妈的照片,“这回就聊到这里了,你等我,等到我考上帝传后,我就有很多时间来和你讲讲话了。”
但带着留念的眼神离开没几步,姜沫又回过头,这次声音大了些。
“对了妈妈,下一次,我带着他一起来见你吧,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