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笙脉回到了屋子,鑫月从床上爬起来,显然没睡。她见关笙脉低沉的样子,想了一下,问:
“小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关笙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本来她以为找到了裘仁可以打消魏罗北对她们的疑虑,哪怕还是不能离开这儿,至少在爹爹来救她们之前可以保证自己和鑫月还有王叔的安全。
但哪能想到,阴差阳错的误会背后竟然有这么深的水,她待在这个寨子里,处境可谓是内忧外患。
鑫月见她不想说话的模样,便不再问,只给下床点亮了油灯,给她倒了一杯茶。
鑫月把茶递过来时,关笙脉政要接过来,眼角忽然瞧见灯光下鑫月的手腕上有一处鲜明的红痕。
关生脉皱了皱眉:“鑫月,你的手怎么回事?烫到了吗?”
鑫月闻言手一抖,本能地就要缩回去。
关笙脉心里直觉不对劲,忙把她的手拉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鑫月忍不住眼角一红,话到了嘴边,可又怕给小姐压力,忍住了,只摇摇头。
关笙脉拉过她的手查看,手腕上一道深红的痕迹,不像是烫伤的,也不像是划到的,倒像是掐出来。她今夜一直和鑫月在一块,只是回来时让鑫月先自己回屋,就只有这段时间没和鑫月在一块……
关笙脉气得浑身颤抖,又止不住地害怕,连忙站起来,抖着手掀起鑫月的衣袖。
鑫月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握住她,安抚道:“我没事,小姐,他们只是看我一个人回屋才来拉扯我,幸好被大贵看到了送我回来。我真的没事,小姐。”
关笙脉气得浑身哆嗦:“一群畜生!鑫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鑫月连忙止住她的嘴:“小姐,不怪你。”可是顿了顿,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关笙脉鼻子一酸:“走,咱们现在就走!”
说完拉着鑫月的手就往门外走。
她们本来就是被认错了拐上来的,什么错都没有,就算她不帮魏罗北,她也可以走,本来就是他欠了她们的!
可是鑫月却摇摇头,拉住了关笙脉。她知道小姐现在是在气头上。
“小姐,咱们先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再走好不好?”
关笙脉看着鑫月小心哄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酸。她心里思量片刻,点点头。
鑫月暗中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在床上躺了下来,外面还时不时的有人走过和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在收拾今晚出的乱子。房间内两人都没有说话,关笙脉在黑暗中睁着眼。
鑫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姐,不要怕。”
关笙脉一顿,扭头去看她。
鑫月的脸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可关笙脉却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坚定。
“倘若我们真的……鑫月就是拼死,也会护住小姐的安全。”
关笙脉眼睛一红,俯身过去一把抱住鑫月:“鑫月,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跑出来,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会想出办法的,咱们一定能等到爹爹来救我们出去!”
鑫月也眼眶微红地回抱住关笙脉。
“好。”
“睡吧。”
月上柳梢,万籁俱静,只有一些秋蝉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响起。
还有鑫月平静的呼吸声。
关笙脉在黑夜中悄然无声的睁开眼睛。
待适应了黑暗后,她轻轻地掀开了被子,起身下床,拿起鞋子,一点一点地开了门隙,然后侧身无声无息地钻了出去。
到了外面走廊,关笙脉才穿上了鞋子,轻呼一口气,低头拍了拍因在床上假寐而弄褶的衣服。她们在这里睡觉都不敢脱外套。
关笙脉又走到院子里那根秋千面前,把板凳拆了下来,放到墙角,试探了一番才踩上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墙头。
她又屏声敛息,慢慢地往下挪,过了很久,终于下了墙。
此时夜晚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见前半夜的慌乱与喧嚣。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
关笙脉深吸一口气,脚步平稳地往屋后走。
出了院子,处处都无比危险,寨子里晚上放哨的全是男人,她晚上可以悄无声息的出来,可若是被发现了,他们更可以悄无声息地把她……
关笙脉走得步步惊心,好在一路顺利,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地方。
魏罗北虽然平日睡眠不错,可今日出了这些事,他根本不能安心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保持了多年的警惕心一下就让他睁开了眼睛。
“谁!”
没有人回答,魏罗北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无声无息地绕到了窗边,正要举起手时,外面突然响起里低声。
“是我。”
魏罗北诧异地挑了挑眉,确实没想到会是她。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窗外一片沉默。
过了许久,关笙脉才出声:
“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魏罗北点上了灯,尽管如此,屋内还是昏昏沉沉,灯芯不时跳跃着,灯火也跟着不安分地晃动。
魏罗北瞧着关笙脉在昏黄的灯下的脸,忽然就想到了在沟里时她瞪他的那一眼。
关笙脉盯着脚下的鞋看了许久,终于缓缓抬起头:
“魏罗北,你什么时候让我们下山?”
魏罗北一愣,明白了她今晚的意图。可随即,一种莫名的感觉升了上来。
“今晚出了这些事,你也知道了,只怕此时下山不安全。”
关笙脉摇了摇头。
“咱们不要绕这些弯子了。我们之前素不相识,你把我认成裘仁的儿子,还杀了我那么多的家丁……我也不怪你了,我和我的一个婢女还有唯一一个手下,我们三个人在你这儿待了这么久,确实该走了,我们本来就是有要事的。”
魏罗北沉默了。发生了这么多误会,他都知道是他的错,他对不住她们。
那天晚上在客栈里他知道了真相后,他就该放过她们,可他不仅没有,还强行把人掳了上来。
他早就该放她们离开的。
可是魏罗北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现在正值大旱,你也知道了,外面很多没有饭吃的流民,你们两女加上一个年迈的仆从,现在下山很危险,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走?到时我带上兄弟们亲自护送你们。”
关笙脉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一晚上忍着的气终是乱了,她的胸脯忍不住上下起伏,厉眼看着魏罗北: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我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就给你们了,还有什么是你可图……”
少女在灯火下拔高了声音,眼里有怒火,因而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美眸更显得亮盈盈。
灯火不安分的在少女身上跳跃着,往下,是流畅美妙的曲线。
看山不喜平,更何况,这山本就波涛起伏。
魏罗北一言不发。
可关笙脉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白了,她还有什么可图。
沉默炸开来,关笙脉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在对面越来越炽热的注视下,她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哆嗦着身体,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仿佛身后有猛兽一般。
远处鸡打鸣的声音渐渐响起,晨光熹微。
鑫月只是较离开之前变了一个姿势,看起来睡得十分恬静。
关笙脉却在一个晚上知道了如今这份恬静周围藏了多少虎视眈眈、不安好意的目光。
她忍不住讽刺一笑。
早该想到的。她什么时候竟忽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实打实的山匪,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直到现在,关笙脉躺在被子里,她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颤。
她才反应过来今晚的举动无异于送死。
她本以为绕过了一路上的守卫就安全了,其实最大的危险就在终点。
关笙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么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她必须得从长计议。
她侧身望着鑫月恬静的睡颜。心跳似乎慢慢加速了起来。
过了许久,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关笙脉缓缓地闭上了眼。